冬......冬......冬......冬......
會議廳內，不斷回響著手指敲打桌面的聲音。
從燕狂山和鶴先生走出這個房間后，秦凡并未再開口。
而秦凡沒有主動說話的情況下，墨行之和蕭淵自是也不敢出聲。
此時汗水順著兩人的臉頰不斷滑落到地面，其眼角能隱隱看到秦凡那修長的手指仍舊在有節奏的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桌子。
視線再往上則只能看見一張冰冷的面具。
這一刻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微微躬起身子，并將頭深深地低下，仿佛這種姿態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免受秦凡帶來的壓力。
秦凡略有不解的掃了兩人一眼，他并沒有故意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早在確定墨家和縱橫家推舉出來的人選之后，他便借助自己所有的情報渠道對兩人有了一個極其詳盡的調查。
按理說朝堂上的那些文士對于江湖中人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在他們的鄙視鏈中，所謂的江湖勢力連最粗鄙的武將都不如。
但那是一些要么故作清高，要么權勢滔天的文士。
而面前的兩人都不屬于這個范疇。
在秦凡說出人選的要求前，他們只是墨家和縱橫家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官。
平日里的工作多是整理書籍，或偶爾進行一些抄錄，或在一些學堂上充當講師的工作。
所謂的野心和抱負早就在時間的推移下被消磨殆盡。
他們有著清晰地自我認知，不會過于高看自己，但同時他們也對自家學說有著各自的堅持。
提及這二人，才能是有的，可處事不夠圓滑讓他們錯過了最關鍵的上升期，隨著后起之秀越來越多，他們也就被逐漸遺忘在角落。
而文人的傲氣早在這些年的種種經歷下，被磨滅殆盡。
所以對于這個機會，兩人很看重，更可以說這或許是他們這輩子唯一一次改變人生的契機。
因此其現在感到的壓力，一部分來源于秦凡沒有刻意收斂的威勢，另一部分來源于他們自己。
這手指敲打桌面的聲音又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此刻兩人的衣裝都已經快被汗水浸透。
嘎吱——
會議廳的大門突然打開。
走進來的是一個身著黑衣紅甲的女子和一個身著藍衣白甲的青年。
“桑赤芳，陸青。”秦凡點了點頭后，向墨行之和蕭淵介紹道，“他們會是你們接下來最重要的幫手。”
兩人客氣的對著這散修三大將之二行了一禮，再經過一番還禮后，于秦凡的示意下四人紛紛落座。
“首先是玄非域。”秦凡的目光看向墨行之，“那里的情況很復雜，有一個勢力叫三湘盟，其身后是青龍閣。”
墨行之點了點頭，其神色并沒有太過意外，來這接任城主之前，墨家的情報系統已經將此地的一些情況調查了個七七八八。
“三湘盟在此域經營已久，一部分官員和一些六扇門的成員與之關系都極為親近，所以你這個城主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被架空。
甚至用點小手段，給你潑一些臟水，再借此將你攆回玄皇域的事情也可能發生。”
“請鬼尊大人教我。”墨行之起身對著秦凡恭敬地行了一禮。
秦凡沒有立即回答，其目光看向陸青道：
“突破了？”
陸青點了點頭。
“你確定要選擇軍陣這條路？”
陸青再次點頭，神情堅定道：
“我的資質或許對于一些普通武者來說還不錯，但跟真正的天才相比，差的還是太多了。”
對此秦凡其實是不同的想法。
陸青作為三大將之一的青雉，年齡也是三人中最小的，如今才剛三十歲，之前的散修出身導致其各方面資源都跟不上。
但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鬼市苦修后，卻已經能順利突破到先天境。
這資質跟風花雪月無法比，可要知道之前江湖上盛傳的年青一代最強者的佛道二子，對外表現的戰力才是先天境中期到后期。
三十歲的先天境初期放在一些頂尖勢力上，也算的上是天才級別的人物了。
但陸青好像并沒有這個自我認知，當然也可能是在風陌沒有離開前，他跟著對方喝了幾次酒后，被這個酒瘋子無意間表現出來的實力給打擊到了。
隨即陸青也發現了秦凡對這個回答好似并不滿意，于是補充道：
“一個先天境的力量放在鬼市實在太不起眼，而如今鬼市缺少專攻軍陣的人才，我曾有過數次指揮散修作戰的經驗，所以懇請鬼尊大人給我這個機會！”
秦凡沉默片刻后，拿出一塊令牌道：
“去桃源鎮找趙子龍，他會給你三千人。
在離開前，你要先去兌換一套練兵方法，不過之前突破先天境已經讓你將貢獻點都花光了，如今屬于特殊情況，我允許你提前支出。”
“是！”陸青恭敬的接過令牌，上面烙印著一團血色的云，背面則是刻了個‘壹’！
而秦凡接著看向墨行之道：
“明面上會有陸青和三千將士幫你，暗中也會有一股力量幫你解決一些麻煩，但這種混亂不是一日就可以平息，你需要耐心等待。”
“多謝鬼尊大人。”一直保持行禮姿勢的墨行之再次鄭重一禮。
他知道論及這親近關系，有些話秦凡不可能對他說，但剛剛所言對其來說已經是最安心的良藥。
他墨行之為了一個機會，一等就是幾十年，所以他有足夠的耐心。
“你們先離開吧，盡快上任，此外這第一軍可最多擴充至一萬人。”
隨著秦凡發話，墨行之和陸青也已經退去。
“剩下你們了......玄星域的情況你可了解？”秦凡的目光看向蕭淵。
蕭淵點了點頭道：
“那里好像已經被當地的六扇門所掌控，各鎮各城屬于城主的力量極弱，反倒是一些江湖勢力在最近數日趁勢而起，給這六扇門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鬼尊大人，我有足夠的信心處理此事，但我需要一支可以信任的力量來幫我！”
比起墨家的墨行之，縱橫家的蕭淵的表現更為主動。
畢竟縱橫家崇尚權謀策略及言談辯論的技巧，他們注重揣摩游說對象心理，運用縱橫捭闔的手段，或拉攏或分化，事無定主，說無定辭，一切從現實的政治要求出發。
就是已經被現實給打擊的不成樣的蕭淵，作為一個縱橫家，也絕不會放棄一次長袖善舞的機會。
這對他來說，不僅是解決當前困境的關鍵，更是他一展所長的舞臺！
秦凡沒有直接回答他，目光轉而看向桑赤芳。
與陸青身上的那股澹然不同，桑赤芳看到秦凡時，眼中隱有一種極力壓抑的狂熱。
“你其實可以做出另一個選擇。”
作為散修三大將之一的赤犬，桑赤芳的可塑性極高，天資就算弱于陸青一籌，但在別的方面卻超出其許多。
之前桑赤芳前往玄柳域，目睹了刀狂劍癡擊殺一位先天境高手的一戰后，便被王井羽推薦與餅子魔聊聊。
這一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因桑赤芳本就屬于一個鐵血的執行者，她原本的正義信仰更寄托在鬼市的身上，所以當接觸了無憂教之后，她的精神層面再次迎來了一波升華。
按照餅子魔傳來的情報信息，憑借桑赤芳對無憂教教義的理解，已經可以晉升為圣導一職。
在無憂教當下的組織結構中，最高的無疑是秦凡，其次便是教宗·餅子魔，再下一層的便是圣導。
而如今并沒有人達到成為圣導的條件，就算是一些比較虔誠的信徒，在餅子魔看來沒有足夠的實力還是不行。
他對圣導的要求最低就是先天境，這也讓剛剛突破的桑赤芳勉強達標。
但毫無疑問的是，在經過無憂教的一番精神洗禮后，論及忠誠度如今的桑赤芳甚至都可以追趕風花雪月雨了。
此刻桑赤芳也明白秦凡話中的意思是讓她成為無憂教的圣導。
讓無憂教的光輝灑遍大地，也讓更多迷茫的民眾找到人生方向，對于這點，桑赤芳很愿意去做，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力量應該用于更關鍵的地方。
“希望大人給我一次機會！”
秦凡嘆了口氣，隨即將另一塊調動血玄衛的令牌交給桑赤芳，并提醒道：
“雖然你手里也是三千人，但其中的五百人有些不一樣。”
“我知道，里面有五百是天外來客。”桑赤芳鄭重的接過令牌。
這段時間以來，老年趙子龍憑借其并不完整的練兵方法，在桃源鎮一共練出了六千血玄衛，其中的五百人是天外來客。
他們更是癡牛二人組私下建立的游戲工作室的成員。
“這些人如果不聽話，你就去玄非域找這個人。”秦凡遞給桑赤芳一個紙條，上面正是聯絡刀狂劍癡的方法。
如今的刀狂劍癡還在跟元隨云和宋策到處釣魚，特別是當青龍閣洗白后，原本有些蔫兒的三湘盟又支愣了起來。
當然秦凡知道其中是因為薛言沒少扇風點火。
畢竟只有當三湘盟吃了大虧，才能體現出他的作用，這樣也會讓其借機搭上青龍閣這艘大船。
而王井羽和林翼歸來時，將那份來自元隨云的各地官員的情報信息上交后，前者又去暗中護著他的寶貝徒弟。
后者則是找上了公孫信，準備借助公孫世家的力量盡快完成對其中一批官員的拉攏。
所以當下玄非域的情況，算是三域中最容易解決的，前提是青龍閣不會被逼急了直接出手。
“時間對你來說并不充足，至于其他的安排則和陸青一樣，盡快去準備吧。”
聽到秦凡所言，桑赤芳點了點頭就準備退下去，蕭淵原本也應該一同離開，只是他稍作猶豫后，主動開口道。
“鬼尊大人，我希望加入鬼市。”
秦凡深深看了蕭淵一眼，并沒有直接給出一個答復。
按理說當自己選中了這兩人作為城主，他們身后的學派一定會進行一波全方位的拉攏，以防出現肉包子打狗的行為。
蕭淵神情認真的繼續說道：
“縱橫謀士的要求是知大局，善揣摩，通辯辭，會機變，全智勇，長謀略，能決斷。如今在我看來正是決斷之時！”
秦凡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你需要時間來了解鬼市，鬼市也需要時間來了解你。
蕭城主，曾經你因為沒有把握住機會，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一展抱負的舞臺，如今的你卻有些太急了。”
“我知道了。”蕭淵對著秦凡深深一禮，隨后便與桑赤芳一同離開。
等到這個會議廳只剩下秦凡一人后，他若有所思的再次敲打著桌面。
剛剛墨行之和蕭淵的表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實際上也是墨家和縱橫家的一種縮影。
前者的表現雖不積極，但也不只是被動的迎接亂世的來臨。
而后者對此卻有一種隱隱的期待，畢竟一個大一統的帝國，很難讓縱橫家的智謀有用武之地。
所以蕭淵的投靠，秦凡是相信的，甚至認為其中還有縱橫家的授意，因這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好的時代。
但當下自己還沒有必要給出準確的答復，從而讓其身后的學閥得到一個錯誤的信號。
在世人看來，獸潮大戰是秦凡的潛龍出淵之日，然而他自己認為，世上還有比天道定下的潛龍榜之爭最好的出淵之時嗎。
所以大局定下之前，一切都要靠后，避免出現一些沒必要的風險。
“帝尊！人來了！”就在秦凡沉思的時候，阿二已經進入會議廳。
“八大世家？”
阿二點頭道：“他們正在白骨閣聽新一期的說書。”
“去三層！”
秦凡隨手抹去了自己留下來定位的桃花印記，然后向著三層的監視廳而去。
這里的每一個房間內，都布滿了監視屏幕，進入其中后，更有一種賽博朋克的既視感。
像是阿二，每來一次，都要先驚上一小會兒。
“白骨閣位于蠱毒小屋所在區域，劃分的街道是......沒錯了房間號是這個。”
秦凡推門而入，正在監視的幾個鬼兵立馬起身行禮。
而秦凡的目光也鎖定在一塊屏幕上，其中正對著白骨閣的大堂，里面有一個公子哥，實在太過顯眼。
因為與一眾cos妖魔鬼怪的熟客相比，他身著白衣，氣質溫文儒雅，看上去又有些老實好欺負的樣子。
就好似孤身闖入了獅駝嶺的唐僧。
但隨即秦凡的目光又被另一桌人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