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有些糟糕啊，但這也應該是應天鴻最強的一招了。”
應無缺看向重傷的風陌，又將目光移向身上衣袍只浮現幾處刀痕的應天鴻，勝負已經高下立判。
對于這種結果，他倒是不算太意外，畢竟自己的父親是鑄刀堂堂主，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說明了他的實力。
但當目睹了風陌能逼出應天鴻的天問第三刀，他還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他曾經聽應天鴻說過，其天問第三刀已經能夠隱隱威脅到那些天花板級的怪物。
可就是應天鴻占據上風，應無缺依舊果斷站隊秦凡一方，只因這一戰就算應天鴻勝了，也難逃必死的結局。
而一旁剛剛布置完術法結界的柳璃紗，看向應無缺的目光就有些復雜了。
對她而言，一個兒子能果斷背叛自己的父親，這讓從小有著親情牽絆的她，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不過她也不會在不必要的時候多嘴問上一句，只是下意識的她與應無缺拉開了一段距離。
畢竟一個舍棄親情的人在她看來，明顯與自己不是一路的，即使對方是個先天境的弱渣，對其該有的警惕也不能放下。
而秦凡的表情則是平靜至極，他沒有因風陌重傷而焦急，也沒有因應無缺此番話表現出一絲情緒起伏。
對此他只是澹澹的回答道：
“只要‘風’還沒有完全失去戰斗力，那么就還沒到最糟糕的情況。”
應無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后主動講解道：
“目前鑄刀堂掌握了天刀八訣的五式，分別是前三刀，第五刀和第七刀，但因中間沒有銜接，第五刀和第七刀都難以施展出來。”
秦凡挑了挑眉，這個情報倒是與他所知道的不符，他原以為鑄刀堂只有前三刀的殘篇。
而柳璃紗看向應無缺的目光中，忌憚之意愈發濃厚，猶豫片刻，她悄悄向秦凡傳音道：
“鬼尊大人，這應無缺能夠背叛自己的父親，也代表他今后可以隨時背叛鬼市。”
有些話點到即止即可，以她新加入者的身份也不適合說太多，此時她能講出這段話，也是因為對方的所作所為實在與其理念相悖。
這讓她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種惡感。
秦凡只是頗顯冷澹的點了點頭，但并沒有回答。
應無缺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無情無愛的舉止在一些人看來頗為不恥也實屬正常。
可秦凡明白，這是因為對方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親情這種概念，而非是一種刻意的背叛行為。
從始至終應無缺忠誠的就是其自身以及手中的紅袖刀。
當然他也會懼怕死亡，所以在求生這條路上，他的選擇將更為直接，甚至難以被別人所理解。
就像之前鑄刀堂三長老·項伯淮之死。
作為間接參與這過程中的一員，應無缺很清楚這不是意外，并隱隱猜到了與無憂山莊有關。
但他什么都沒說。
即使安全回到了鑄刀堂，他也沒有講出自己的猜測，因為沒必要。
項伯淮死就死了，這與他沒有一絲關系，若他主動講出這件事，還可能被無憂山莊惦記上。
雖然之前無憂山莊并沒有表現出太強的實力，但應無缺還是默默將此事當做毫不知情。
于他心中，一點點危害自身的風險將被無限放大，拿他身邊一百人，一千人，甚至一萬人的生命與這點風險比較都相當于一座大幅傾斜的天平。
而一直以來應無缺都隱藏的很好，沒有人發現其天性就是一種不為人所容的怪物，唯有秦凡看到了。
所以在此刻，他對應無缺的信任甚至都勝過了柳璃紗。
因為感情的牽絆存在著各種意外，生命卻不會，死還是活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
應無缺在任何情況下，都會選擇活，這點毫無疑問。
隨即其目光看向戰場處。
已經重傷的風陌沒有時間繼續拖延下去了，這也代表只憑借不成熟的小碎刀步和擬型八法，是難以勝過完全掌握天刀八訣前三式的應天鴻。
所以......
此時風陌的目光看向秦凡所在的濃霧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懇求，見此秦凡微微嘆了口氣道：
“可以，但只有一招的機會。”
突然響于戰場上的聲音讓已經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應天鴻一愣。
一招？什么一招？
對方還有殺手锏嗎？
從狀態上來看，只是處于輕傷的應天鴻有足夠的自信來應對，更不用說他的天問心眼對風陌的克制效果極強。
但他的神色卻非常凝重，目光中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大意。
其精神力更是將不斷流血的風陌完全鎖定，而在下一秒，對方的身影消失了。
可詭異的是，沒有于耳畔響起的風吟，甚至他感受不到一絲微風拂過。
隨即他清晰的看到，破爛不堪的地面上時而浮現出一滴赤紅的血珠，一顆兩顆三顆，無數的血珠匯聚成一道道橫線與豎線，這戰場從上往下看去，仿佛已經化作了一方棋盤！
“開始了。”
秦凡的一句輕聲，引起棋盤之上刀勢大漲，霎時間塵土如潮，狂涌漫天！
這一刻天地如棋盤，交織出一道道橫線與豎線，世間的一切仿佛化作了無數格子！
每兩條線的交叉點也升騰起一抹無可睥睨的刀意！
萬物所有在此時都將俯首在風陌的一刀之下！
“兩位，出全力！”
全程旁觀的劃水三人眾中，隱隱感受過此刀刀意的黃天鬼神色劇變，當即說道。
其實不用他的提醒，那于陣內仿佛要掙脫而出的可怖刀勢，已經讓墨開心和石柳蝎開始全力灌注精神力和罡氣來強行束縛！
“縱橫訣——！”
清晰的聲音于天鎖三才陣內不斷回響，作為此刀唯一的目標，應天鴻早已嚴陣以待！
甚至當感觸到這一刀迸發的刀意，他已經開始凝聚刀勢！
只見其手中的天問刀微微震顫，亮眼的銀色刀光于這一刻開始暗澹，但應天鴻身上的刀勢卻越發洶涌強烈！
“若猜的沒錯，他在以天問刀的品階跌落為代價，強行運使你之前所說的天刀八訣的第五刀。”
聽到秦凡所言，應無缺的神色充滿了狂熱，興奮的點了點頭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的盯著戰場中心！
從他的角度來看，一場精彩的雙刀之戰才更為重要，無論是風陌死，還是應天鴻死，在這一刻都難以讓他的心緒產生一絲波瀾。
甚至他的生死在此時都比不上這雙刀交鋒的一瞬！
而其一直藏于袖中的紅袖刀開始微微震顫，同樣在期待著那雙刀碰撞的到來！
下一秒，風陌出現了，他分化萬千站在每一條黑白長線的交點處，他仿佛成了棋盤上的棋子。
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其身影又好似鏡花水月般支離破碎！
地面的血色棋盤與上空黑白棋盤隱隱相合，那道熟悉的氣息勾連兩方！
下一瞬，刀意匯聚而成的萬千棋子化作無數流星升騰墜落，他的刀失去了蹤跡，隱沒在縱橫交織的長線下！
那每一條線都是他揮出的一道刀痕，痕痕相加，可怖的刀氣將天鎖三才陣沖撞的開始劇烈震動，最后化作一點璀璨又明亮的星芒！
颯沓如流星！
“來的好！”
應天鴻一聲大吼，雙臂肌肉隆起之時，一道道凸起的血管開始破裂，鮮血染紅了他的全身，也染紅了他的天問刀！
繼而一道詭譎耀眼的血色刀芒爆發而出！
面對那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的流星之刀，憤然沖撞而去！
天刀八訣·天問第五刀——焉有蛅龍，負熊以游？
雙刀匯聚的瞬間，洶涌的刀氣風暴席卷大陣籠罩的每一處，那些倒塌的房屋在這一刻也被碾成消散的齏粉！
突而暴起的沙霧于戰場中心處炸開，隨即充斥四方！
率先受到此招影響的是碧傾云，她的長鞭揮動隱隱形成泰山之勢，可這剛凝聚的厚重之意就被一抹溢散的刀氣輕易轟碎！
在她身后療傷的水涅生強提著一口真氣，準備以天絕劍意來抵擋，但他剛舉起的劍指就被一人摁了回去。
是秦凡。
只見他一只手掌輕輕揮動，一股充斥著天絕地滅之威的紫陽魔焰洶涌而出，那一道道可怖的刀氣剛接觸到火焰屏障就被完全泯滅！
而此刻他正閉著雙眼，細細感受那于戰場中心迸發的強烈情緒！
那已經證明應天鴻沒有死于風陌的一刀之下，但也因此讓他成了武道真意·天絕地滅的助燃物。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極致的負面情緒讓應天鴻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他雖沒死，可他現在看上去有些生不如死！
之前的一招，他輸了，他沒有擋下風陌的那一刀！
而其雙臂和雙腿被分成無數小格子，密密麻麻的刀痕浮現的那刻，鮮血噴涌而出！
緊接著——
砰的一聲巨響，數團血霧揮灑天際。
他沒有死，非是他憑借自己的力量活了下來，而是對方留了他一命。
雖然在那一招之后，風陌已經陷入昏迷，因強行運使縱橫訣，其傷勢看上去與失去了雙腿和雙臂的應天鴻不逞多讓。
但應天鴻卻也無力給其補上最后一擊，精神海內傳來的刺痛還在其次，他更需要接受的是即將成為廢人的現實。
不！還有機會！
無法抑制的負面情緒在應天鴻的心中瘋狂滋長，可就是如此他的理智也沒有因此消失。
不過這也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更加癲狂！
“秦凡！”
此刻他用著最后的力量大聲念著秦凡的名字，而話音剛落，身穿鬼尊帝服，頭戴鬼尊面具的秦凡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透過那詭異的面具，他仿佛看到了秦凡的無聲嘲諷。
對此他的怒火和恨意在直線攀升，但其神色卻突然平靜下來，就是他的聲音也聽不出情緒上的一絲起伏。
“我是鑄刀堂堂主，我的身份，我知曉的秘密都有不菲的價值，我可以讓鑄刀堂上下全都加入忘憂鬼市，我也可以主動設局幫你殺死司馬空明！
一直以來六扇門總捕·司馬空明就對無憂山莊懷有極大的敵意，這是我的誠意！”
“我知道。”
秦凡先是走向風陌，給其服用了幾顆丹藥后，右掌輕輕揮出，一陣掌風將其帶到水涅生的旁邊。
隨即看著神色逐漸激動的應天鴻，他腳下一踏，一道充斥著天絕地滅之意的紫陽魔焰向著四方洶涌而出！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已經化作了一層火焰氣罩將秦凡和應天鴻包裹在內。
本想要偷聽兩人交談的石柳蝎眉頭一皺，因為他剛剛通過陣法延伸的一絲精神力剛接觸那紫陽魔焰便被焚燒成虛無！
若不是他斷的及時，恐怕那股極致毀滅的力量會一舉侵蝕自己的精神海！
“這是武道真意嗎......真是恐怖，不，最可怕的還是鬼尊，這種力量果然名不虛傳。”
深吸了口氣后，石柳蝎還是專心消弭陣法內還存在的戰斗氣息。
而察覺到石柳蝎收回精神力的秦凡，目光也放在了應天鴻的身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此刻無與倫比的恨意。
也是多虧了這股恨，以及其中更為復雜的負面情緒，才讓他借此保持鬼尊在實力方面的神秘性。
天絕地滅：通過《天絕地滅大乾坤手》所領悟的武道真意，其中更是融合了《天梟地枯大隕魂念》中的部分真意。
其本質為匯聚了攫取萬物生機精元和煉化外力消融萬物的極致毀滅之力！
更應該稱之為——萬物皆毀，天地俱滅！
而啟用此武道真意，需要以強烈的負面情緒為引，若將極致的毀滅比作一團熾熱的火焰，充足的負面情緒便是其助燃物。
助燃不盡，火焰不休。
但同樣若投入的助燃物過多，將會導致這火焰傷害到自己，就像一個小孩強行揮舞能夠撼天動地的大錘。
“鬼尊大人，我絕對有足夠的價值！”
應天鴻沒有放棄生的希望，甚至極盡可能的講述自己活下去的好處，而自始至終秦凡就沒有認真聽上一句。
當確認自己布置的紫陽魔焰已經完全隔絕了外界的窺探后，他伸出右手雙指點在了應天鴻的眉心，同時左手按壓在他的心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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