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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跨越紀元的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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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病城八點半的新聞開始播報。

  黑石病寨已經派遣人與四大集團商談,拒絕承認擊殺月亮薔薇高層。

  但很顯然,黑石病寨的說法,四大集團的高層們并不怎么相信。

  這條新聞很快過去。

  因為黑石病寨,是一股龐大的城外勢力,盡管遠不如四大集團……但它扎根在病城之外。

  如果沒有細致的無垢之徑路線圖,貿然進攻,只會導致損失慘重。

  并且黑石病寨里也有t1級戰力,所以盡管折損了尤莉,月亮薔薇也只能想辦法使絆子,卻不至于沖動到與黑石病寨正面開戰。

  當然,黑石病寨始終強調自己沒有做這種事情就是了。

  第二條新聞。

  明日之子的選拔即將開始,據說本次選拔,將會在病城外舉辦。

  各大集團的人,都在為這次選拔造勢。

  一夜暴富,一朝改變命運,階層躍升……

  這類字眼頻繁出現在新聞的播報里。

  姜病樹很清楚,這就是招募人才的手段罷了。

  四大集團,如何才能掌控病城?

  自然是得到病城所有擁有病魔的人才。

  這些人才全部聚集于一場選拔里,表現優異者,得到普通人努力幾輩子也得不到的地位與財富。

  稍有亮點的,也能被四大集團旗下的許多公司注意到。

  這的確是一場盛宴。

  簡直就像是古代的科考。

  姜病樹對這個無感,他只知道,明日之子的選拔將近,意味著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于是一大早,姜病樹便前往了心區,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心區,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姜病樹的長期缺席,作為一個實習員工,按理說早該被處分。

  不過荀饗做事一向靠譜,這個期間,沒少在病孵所周圍打點。

  最重要的是,唐欣發話了。

  心區第三精神系病孵所的食物鏈就是這樣的。

  唐欣由于掌控著人的快樂,且這種快樂會引發人最為本能的繁殖,所以她是食物鏈頂層。

  她的心善,讓這里維持在一種正常當中。

  但這樣的正常,隨著姜病樹一天天離開,兌現承諾的日子一天天延長……

  唐欣,蒲磊,關芯,周淵若,都處在一種焦慮中。

  蒲磊知道,紅名就要來了。

  這些紅名npc,只能順從與躲避,他愿意和玩家姜病樹一起,前往新的基地。

  但內心也沒個底。姜病樹還來么?自己還能不能在這里,過著平靜的生活?

  關芯最近老是做夢。

  夢到兄長死了。她每次都在夢里傷心欲絕。

  每次夢醒時……樓層的臺階都變得扭曲無比。

  有那么幾次,樓層甚至在晃動。

  她在晃動中時,夢境里的世界也在崩解。姜病樹拉著她,遠離兄長的尸體。

  然后她勐然驚醒,將一切開始修復。

  周淵若是最冷靜理智的。

  她的能力絕對去不了明日之子,因為她去了,那群所謂的明日之子們,大概全部會變成明日瘋子。

  在姜病樹離開的日子里,周淵若還是沉迷于算數推演。

  但她知道,自己的傷越來越多了,自己的行為,以前起碼可以做到不自虐……

  可眼下,這種限制在解除。

  “你好像要進化了。看來得了這種病的人,很難活到魔語期。”

  一個人如果要死了,自然是想盡辦法自救。

  但周淵若很豁達,或許是智者的心態,或許是她其實也渴望解脫。

  這個世界有人總是被充滿的愛包圍著。也有人總是無法被人記住。還有人有著危險的能力卻無法掌控。

  她則是無法被人理解。

  如果要在所有的能力里,排一個最孤獨的,周淵若自認自己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除了那個叫姜病樹的實習生,已經有多久沒有人愿意嘗試和自己交流了?

  知性的目光里,偶爾會有疲倦。

  但誰也無法解讀這樣的疲倦。

  吃喝拉撒沒有一樣自己能自理,屋子靠機械清理打掃,食物靠機械強制灌入……

  活得毫無。完全不像是一個人樣。

  起初的周淵若,是很抗拒的。當她逐漸發現,自己的一切都需要被監視時……她作為女性,一個知性美麗的女性,很難接受。

  但不接受又能怎么樣呢?

  這種病最可怕的,不是渾濁,不是那些滿是屎尿屁的骯臟生活,不是一個本該精致美麗的女人卻活成了一個怪物,亦不是沒有,活得如同籠子里的白鼠。

  是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沒有人可以靠近自己,沒有人可以理解自己。

  但自己卻可以接收這個世界的信息,證明自己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用無盡的孤獨去換來了對萬事萬物卓越的理解能力。

  但理解了又能怎樣呢?

  人類骨子里的交流讓她備受折磨。

  她多希望,自己可以驕傲自豪的去講述這些東西。

  可她無法講述,她最終只能選擇自我排解,消化所有的孤獨,去不斷追尋更多的知識。

  然后將所有表達欲也分解掉,就像掌握了無數秘密,最終也只能成為秘密的人。

  時間久了,周淵若沒有抑郁,沒有變成心里變態扭曲的怪物,已然是一個奇跡。

  或許這也與她感悟能力有關。隨著感悟提升的,就是對人生的看法。

  這一日,周淵若又如同往常一樣,開始推演起各種東西。

  將自己完全沉浸在知識里,是所有選項里,唯一能自我救贖的。

  直到她聽到了敲門聲,她才勐然驚覺過來。

  “啊,抱歉,我耽誤了幾天,來得有點晚,但總算在十天內,解決了所有前置麻煩。”

  姜病樹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和上次一樣,語速平緩,但不知為何,周淵若竟然激動。

  周淵若很想回頭望過去,但她已經無法操控身體,她做出的動作,與她預想的動作截然不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姜病樹眼里,是動了,還是沒動。

  姜病樹感受不到周淵若的心緒,但他確實找到了破解之法:

  “現在的我,病衍波動已經達到第三段,已經擁有了更強的抗病性,上次我可以走到你身前,這一次,我應該可以帶你離開。”

  姜病樹并不知道的是,他的抗病性其實并不僅僅是由病衍波動帶來。

  正常的病衍波動三段,絕對無可能在這個距離與周淵若對話。

  他真正能夠與周淵若交流的底氣,以及數次在病域之中顯得特殊,都是因為絕對健康的體質。

  彷佛只要是病變,都會被大幅度削弱。

  不過的確如他所言,如今他的抗病性,可以讓他和周淵若,實現觸碰。

  周淵若的身體沒有動彈。

  隨著她獲取的信息越來越多,內心的孤獨感越來越重,病情越發夸張,她的病魔即將強行進化為魔語期。

  她會被自愿的成為鬼。

  這也意味著,她對自己的掌控能力,將更加脆弱。

  或者她只是靈魂安置在這具軀體里,身體如何行動,已經完全不由她控制。

  她如今,無法去看姜病樹,只能聽到姜病樹的聲音。

  然后……視線里,慢慢出現姜病樹的身影。

  因為姜病樹的手,已經觸碰到她的肩膀。

  他將周淵若的身體擺正,與自己對視。

  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看到了姜病樹的全貌。

  真真正正的……和一個人處在正常交流的距離。

  眼淚一瞬間涌出。

  第一次和人接觸,且對方雙眼依舊澄澈。

  看著氣息沒有絲毫混亂,如此干干凈凈的姜病樹……

  周淵若的理智,反倒有些崩解。

  那些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一點點撞擊著的她的理智防線。

  “不要怕,我不會對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是保持靜止。”

  “周淵,我還沒有問出你名字的最后一個字,但我有預感,今天就會知曉一切了。”

  “接下來,我會將病衍波動注入你的體內。”

  “這么算下來,我這樣一個毫無知識的人……竟然會成為你的老師,你的銘刻之人。”

  “但我無法詢問你是否會后悔,我感覺得到,你的病情在一點一點加劇。”

  “因為你的病魔,讓你的領悟能力異于常人。我不知道你能否領悟波動奧義里的波動之心。”

  “那會讓你進入一種不被病變規則干擾的狀態,或許……能夠讓你在短時間內,和正常人無異。”

  “但波動之心,要求精神上沒有出現過問題,這指的是沒有患病,還是說心理健康,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就算參悟不了,你也不用擔心,病衍波動本身就可以壓制病情的。”

  “只要能讓你擺脫現在這個狀態就好。”

  姜病樹不停說著話。

  他的手指,已經按在了周淵若的額頭上。

  這一瞬間,周淵若感覺到意識一晃。

  姜病樹也同樣如此。

  “第……第一次有點緊張。希望別出問題。”

  姜病樹真的很緊張。

  他的直覺又開始作怪了。

  明明從理論上來說,他沒有掌握“并行之路的指引”這種特殊銘刻。

  但他總覺得,這次銘刻會出問題。

  金色的光華流轉。

  聚集在姜病樹指尖的金光,開始慢慢擴散開,形成一種特殊的金色霧氣。

  慢慢籠罩在了周淵若的身上。

  周淵若閉上了雙目。

  姜病樹也閉上了雙目。

  當周淵若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早已經不是身處于病孵所。

  “這里是……”

  荒原。

  斷橋。

  沒有任何行人。在能見度極低的霧里行走,周淵只能隱隱看到那些巨大事物的輪廓。

  “橋。”

  她身上不再污穢不堪,仔細看了看自己,雖然穿著病號服,但渾身很干凈。

  這種清爽的感覺,不像是夢境,一切彷佛如同現實。

  “是銘刻的效果,應該將我拉入了某種特殊的幻境?”

  周淵若很善于分析,她此時自如的掌握著身體,沉浸在這種美好之中。

  大概一分鐘后,周淵若開始朝著橋前進。

  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的橋。

  在橋邊,周淵若似乎聽到了腳步聲。

  “咳咳……這小子成長的真快啊。都敢給人銘刻了。”

  老人的聲音傳來。

  周淵若聞聲,立馬順著聲音走去。

  她走了好一會兒,在咳嗽聲中的指引下,終于來到了橋畔。

  霧氣似乎在老人周圍格外濃郁。

  明明已經進入了能見度范圍,周淵卻看著那個老人,卻看得極為朦朧。

  但她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讓她感覺極為安寧,平和。

  彷佛只要靠近這個人,一切內心的恐懼,憤怒,焦慮,悲傷,都變得無足輕重。

  “每個人都有一座屬于的自己橋。”

  “橋是斷裂的。有人至死,都無法跨過缺口。”

  “你即將踏上一段修橋之旅,你可做好了覺悟?”

  周淵若點點頭,但她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想要不斷往前走,走到老人的身前。

  老人則始終在退,盡管看似霧中的身影沒有任何動作,可無論周淵若如何靠近,她與老人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

  但周淵若的歷史,比若有人都好。

  她對追求學問的執念,也超過了所有人。

  很多隱秘,周淵若是知道的。

  “姜病樹的銘刻,應該與姜病樹有關,為什么會出現你一個老者?”

  “這不是你該問的。”老者其實也在打量著周淵若。

  周淵若年紀比姜病樹大上幾歲,但對于老者而言,只是個小毛孩。

  “還算不錯,你的病倒也有點意思,將來或許可以幫著他,去理解一些難以理解的事物。”

  “但我必須告訴你,知道的越多,就越要學會守口如瓶。”

  “你是答桉,你生活的世界是問題,問題導向答桉的過程里,阻礙就是你的病魔。”

  “不是你的病情在加劇,而是你渴望傳達的在加劇。”

  “這會害死你。這個世界,還不允許太早被人解答。有些東西,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小朋友,我能對你說的,也只有這些,接下來,你該上橋了。”

  周淵震驚。

  這個老人一眼能看穿自己的病?甚至有些理解,是她也未曾想過的。

  她沒有繼續詢問,只是想起了一些典故。

  “在病城的歷史里,人們記住了圣人,但我在更早的文獻里,發現過……有序紀元的一些知識。”

  “而那些知識已經算是神話的范疇。在神話里,病紀元以前,叫有序紀元,而有序紀元以前,還有兩個時代。”

  “這些東西無從考據,但有序紀元之所以叫有序紀元……據說是由一名僧侶所起。”

  “那個僧侶,叫傳序僧。”

  就在周淵若想到這些的時候,老者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不要再追逐虛無縹緲的東西,從今日起,守護好姜病樹。如果你也是問題,那么他就是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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