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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神異、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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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淞晨善書,倘若做官,大抵上就是訓詁為業,將來做個博士、教授,而后行走六部,臨老混個侍郎,再以書法聞名于世,大概,也就如此了。

  但是經歷過諸多非凡之事,唐淞晨覺得超越「鐵筆探花」任行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一人,一事,乃至一國,一策,做到極致,總有其意義。

  新科貢士們已經鬧過了幾回,不遠處的太廟,不知道怎地,唐淞晨竟是覺得沒有了多少神圣。

  外面傳來的消息,也越來越讓新科貢士們情緒高漲。

  鼎陽侯、易陽郡公……

  好一個魏大象,真是霸氣!

  也出了一口惡氣!

  讀書人并不是為這行徑歡呼,而是他們反抗不了軟禁他們的內廷外朝,但有人給朝廷添堵,那自然就是心頭痛快。

  讓他們真去跟魏昊為伍……還是算了。

  而唐淞晨,沉淀了心境之后,終于拿起了熟悉又陌生的筆,他的字,依然俊逸優美,但這一次,卻返璞歸真,沒有什么筆鋒,純粹就是文字。

  「我想,還是不要開篇了.」

  唐淞晨喃喃自語,然后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刺客列傳·魏昊。

  魏昊者,江尾道人也,耕讀于北陽……

  沒有什么洋洋灑灑,只有平靜地書寫,就像是記敘著一件日常,描繪著一日所見所聞。

  像是日記,像是閑談,總之,沒有駢四儷六,沒有花團錦簇,只有直白到讓人一眼便知的內容。

  唐淞晨先說了魏昊是哪里人,又說了這個人曾經是做什么的,然后又有過什么傳說……

  其中斬妖除魔的片段不在少數,總計五六千字,待寫完之后,唐淞晨拿起來看了又看,覺得文字沒有晦澀的地方,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整整一夜,只有這一篇文章,帶東方泛起魚肚白,唐淞晨終于摸出印璽,想了想在紙上摁了下去。

  便是這一刻,太廟之中,竟是有白芒閃爍,直接遁入貢士院房,這等異象,自然是驚動了諸多修真,紛紛來到此處,想要一探究竟。

  白芒有刀兵鋒銳之氣,很好辨認,上內侍監的太監以及諸多法師,直接推門而入時,便露出了跟唐淞晨一般無二的驚異表情。

  因為,那一篇文章,竟然文字懸浮,凝聚成了一把兵刃。

  這兵刃變幻莫測,時而為匕首,時而為投槍,看得人目不暇接。

  「這是何故?!「

  有個修真驚異之余,立即詢問左右法師。

  跟從袁洪修行的幾個法師也是搖頭,唯有一個上內侍監的老太監驚呼道:「莫不是天人感應,跟‘鐵筆探花,任行空一般,有了靈感奇遇?!」

  此言一出,有幾個修士立刻驚道∶「這豈不是憑空多了修為?!「

  「這……在下也委實不知啊。「

  唐淞晨一臉苦笑,他緊張之余,也的確是滿頭霧水,這種異變,他是想都沒有想過。

  只是有感而發,只是突然想到要寫點東西,但是萬萬沒想到,會引發這種異象.

  「唐相公,你……你做了什么?」

  」在下只是寫了一篇文章,誰曾想,剛用印,就起了這種變化。」

  面對上內侍監老太監的提問,唐淞晨也是老老實實回答,說話間,那兵器逐漸化作一柄匕首,緩緩地沒入唐淞晨眉心。

  而后,諸多文字重新落回紙上,再一看,白紙、黑字、紅印,再無其他。

  若非剛才親眼所見,只怕都以為是幻覺。

匕首沒入眉心之后,唐淞晨整個人微微一怔,頃刻間,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在明  悟仿佛,只要他愿意,就能拿出這一柄匕首,斬妖除魔。

  他想到了「赤俠飛刀」,從兜囊中摸了出來,隱隱約約,竟是有些類同的意味。

  「唐相公,一定是您的文章引發異象,這篇文章,必是驚世之文啊!」

  老太監很有把握,每驚世雄文出現,都會有異變,這一次,顯然也不例外。

  然而唐淞晨一臉尷尬:「好叫大監知曉,在下寫的并非詩賦,只是敘事小傳,并無任何精妙之語。」

  倒也不怕太監看,唐淞晨直接將文章遞了過去。

  老太監客客氣氣,雙手接過,才看一個開頭,就身體一抖,差點接不住。

  輕飄飄的紙,這光景,簡直是重若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刺客列傳?」

  有個法師伸出腦袋看了看,頓時一愣∶「魏昊者,江尾道人也……」

  只開頭一句話,就把周遭修士嚇了一跳,這法師也是感覺不妙,趕緊閉了嘴,一臉無語地看著唐淞晨。

  老太監苦著一張臉,此時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整個房間內外,都是格外安靜。

  這種異象,歷朝歷代都是傳說,是罕見的「天人感應「現象之一,是雷同于文曲星附體一般的祥瑞之事。

  可是,事涉魏昊,這讓老太監根本不想沾手。

  「好!好一個刺客列傳!這是刀筆春秋————」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同為新科貢士,自有一番野心、主張,這光景見唐淞晨有了奇異神通,若不利用,怎能出現在的鳥氣!

  世家大族子弟聞訊之后,紛紛來到此處院房,得知事情始末之后,皆是神情變化。

  幾個老世族子弟在廊下聊了起來,語氣中不無羨慕。

  「這是‘文以載道,啊。」

  「盡管文字平平無奇,但唐淞晨書寫此文時,心中必有信念。此念通神,乃得神通。」

  「夏室……」

  有人用試探的口吻,話沒有說完,但幾人目光灼灼,都是有了計較。

  如此異象,不可能瞞得過皇宮,通稟二圣之后,小皇帝姒杰很是驚詫∶「寫了一篇文章,就能有神通那多寫幾篇,不就行了「

  「杰兒,不得胡說。」

  太后抱著兒子,然后看向了「十仙奴」,「以你們所見,這是否跟天上星君有關?「

  「當無關。」

  金鴉仙直截了當,「太后,若跟星君有關,必有星紋。那唐淞晨并非如此,而是應運著書,是他自己悟了道。」

  「什么?!「

  太后驚異無比,而后更是極為惱怒,「他給那魏氏農家子著書也能悟道?!這算什么?他因此悟道,豈不是身負義理?那錯的不就是朝廷?!「

  「荒謬!「

  「一派胡言!「

  太后忿怒而起,「命有司勾了這個唐淞晨入獄!」

  「不可!「

  天壤大神雖說形貌虛弱,但此刻也是趕緊提醒,「娘娘,這是‘文以載道,的異象,開悟之后的賢人,任何斧鉞加身、千夫所指,都會助漲他的聲名。聲名越盛,神通越強。萬萬不可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就這么看著這些亂臣賊子敗壞夏室江山?!」

  「娘娘,這是人道規章啊,是人皇人祖長久以來制定的規章啊。「

  「我兒亦是人皇血脈,人皇之后————」

  暴怒的太后幾乎已經是在咆哮,她此時此刻,完全感覺不到高高在上的尊貴,只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無力感。

  「娘娘!」

  冰魂元磁上仙此時也主動開口:「好叫娘娘知曉,歷代人祖人皇,都曾覿手屠戮過子孫。天界有些星域,一域皆是人祖血脈,但只要違背人道,兆億血脈,盡數毀滅,彈指一揮間。」

  有些事情,人間看著好像不可思議,但是在天界,根本就算一回事。

  為什么神仙天仙想要尋求超脫,想要追求真正的逍遙?

  就是因為那該死的規則。

  背地里行事也就罷了,一旦被規則察覺,身死道消都是最好的選擇。

  舉頭三尺有神明,但神仙們頭上,始終都有一把砍頭的刀。

  然而,「十仙奴」低估了太后的憤怒,她指甲都捏碎了一片,咬著牙道∶「不殺魏昊,難消我心頭之恨!這個唐淞晨……不,所有岳陽府的貢士,予都要革去他們的功名!」

  」娘娘————」

  」來人傳詔尚書令、中書令!」

  太后盛怒之下,已經沒有什么矜持,她垂簾聽政這么多年,大權在握,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有過這樣的委屈?

  更何況,她經歷了魏昊行刺李懷柔一事,對皇城的安全也產生了懷疑,這種不安更是讓她下定決心,必須清除任何不安定因素。

  人也好,非人也罷。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中旨傳達,上內侍監的太監們都是心情肅殺,傳話到尚書房時,省部相公們都從小黃門那里感覺到了殺氣。

  這幾天的焦灼、煎熬,讓人身心俱疲。

  而現在,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新科貢士唐淞晨,竟然身負異象,乃是國朝祥瑞啊。

  可是,既然是祥瑞,為何會是這種情緒!

  中書令和尚書令都是一頭霧水,直到他們看到了那篇《刺客列傳魏昊》,然后頭皮發麻,渾身難受。

  跟老世族子弟看到「文以載道」不同,不管是中書令還是尚書令,都明白唐淞晨不是在寫一個故事,而是書寫一段歷史。

  著書立傳,并不稀奇。

  但是寫史,那就不簡單了。

  他們甚至知道,寫出六千言《刺客列傳魏昊》的唐淞晨,此刻并不清楚接下來要做什么,是繼續寫刺客還是寫什么,唐淞晨是沒有頭緒的。

  但是當他進一步開悟,就會有全盤計劃。

  到了那個時候,這一朝的君臣、文武、忠女干……都會是唐淞晨筆下的文字,后來人,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翻開唐淞晨的文字,就會知道這一朝發生了什么,有過什么人,做過什么事……

  人們會從文臣武將的故事中,看到這個時期的起起伏伏。

  荒唐的、振奮的、黑暗的、光明的……

  各種各樣的人物,是各種各樣事件的投影、折射。

  誰都可以寫,但是,像唐淞晨一樣以此入道的,卻是罕見。

  其中區別,唯「純粹」二字。

  唐淞晨是心有所感,不因魏昊壯舉而激動,也不因魏昊一時囹圄而懊喪,不偏不倚,筆下見春秋。

  換作是他們這等位高權重的宰輔相公,卻是不一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故事,都會暗藏玄機,內有乾坤。

  擺在宰輔相公們面前的,是太后給的難堪。

  當然,太后卻認為,這是岳陽舉子給的難堪,是北陽賊子給的難堪,現在,她要當朝相公們解決此事。

  否則,她會解決當朝相公。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因為她大權在握。

  朝政徹底亂了,整個夏邑的混亂,不可能不波及到朝政。

而一切的源  頭,不過是魏昊的雷霆一擊,一刀剁了李懷柔.

  李懷柔出殯的日子到了,但他出不了殯,因為出不了城。

  這讓本就悲痛的李府,越發地仇怨。

  李懷柔的子孫,被硬生生地拖成了不肖子孫。

  無奈之下,李懷柔被直接葬在了家中。

  這簡直詭異無比……

  而真正的詭異,還在持續,李懷柔的魂魄竟然重組,并且在家宅中顯靈。

  跟活著時候的氣定神閑不同,成為鬼魂的李懷柔始終沒有離開李府的意思,并且不斷地提醒子孫,一定要盡快上書朝廷,必須抓緊時間抓住魏昊。

  究其原因,他現在還能魂魄住世,是因為「警鐘長鳴」之后,整個夏邑就像是被隔絕了一般,不僅僅是內外,還有陰陽.

  生前乃是顯貴,死后自有變化。

  不知道魏昊是地府府君還好,但李懷柔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尤為恐懼,他甚至已經感應到城外匯聚了大量的勾司人,都是等著進入夏邑勾走亡魂。

  勾司人一到,他就不得不前往陰曹地府。

  到了那時候,一切就徹底完了。

  李懷柔不想魂飛魄散,也不想在地獄中受苦,更不想輪回為牛馬畜生,所以,他想自救。

  這種情緒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自己已經成了厲鬼都不自知,整個李府的族人、親眷、子孫,眼中看到的李懷柔,早就不是儒雅氣度的李相公,而是死氣如炎、鬼氣森森的怪物。

  于是乎,離開家宅外出的子孫,在驚恐中并沒有照著李懷柔所說的去上書,而是想方設法,前往城西「護國大法壇」,請「護國大法師」前來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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