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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前文千星之獸的一個分體,千星之子)做了一個夢。
祂在無垠的黑暗真空中急速飛馳。
球形的軀體看似平整,實際上有著億億萬萬的切面,星光在它的每一個漆黑的切面表層中央閃動,拖拽出一道道長達數十萬公里的光之觸。
時空隨著觸須的擺動而收縮,擴展,而物質也隨著時空的收縮而壓縮,被凝聚成類似宇宙創生之初的形態。可控的膨脹過程釋放出的龐大力量推動讓在時空弦上滑行的巨獸一路飛馳,無上限地加速。
光速。光速不可超越是‘正常物理宇宙’的鐵律。但是這個正常從何而來?人類邏輯所能認知,所能理解的宇宙,才可以被稱之為正常嗎?而那些超越人類理解的,亦或是僅僅只能被人類作為幻想構思的宇宙,就是‘不正常’,‘不應當存在’的嗎?
并非如此。宇宙蘊含無限可能,這仿佛蘊含了千星的軀體如今并不位于無法超越光速的‘重子宇宙’中,而是位于基速就是光速的‘快子宇宙’中,在這里,就如同想要將物質加速至光速需要無限大的能量一樣,想要將‘物質’減速至光速也需要無限大的能量。
憑借以太化,千星的大群晃動時空,宛如晃動水波,它的虛影掠過真空,帶起一道道不穩定的紊亂時空曲率。
星光在千星之群的每一個切面閃爍,祂是如此鐘愛黑暗中閃爍的那些明亮,閃耀與微渺的星,故而將一切都銘刻在身,將自己也化作一個小小的宇宙,儲存了所有祂曾見過,祂曾觸碰過的生命。
祂本該成為星神的。
當千星大群掌握了時空的對稱性,可以驅動自己在時間線向后移動時,祂就掌握了最基礎的‘永動之環’,掌握了‘自己的實在性’,它完全可以憑借這一點,鏈接上大以太環流,成為那一代的星神。
祂本應成為星神的。
但是大群覺得,那不應該在現在發生。
——創造主,我們成為星神的時間,并不是在現在——
——即便是我們成為了星神,成為了你們的一員,我們也無法對抗終焉,星神的數量無關緊要,我們都是在探尋無法盡數的可能,宇宙那無法盡數的未來走向——
——可能是過去,可能是未來,我們預見到了一個混沌的可能,那里有著無法預知也無法抵達的區域,故而我們選擇前去那里——
——去推動無法預測的,奇跡的發生——
——讓我們成為搖籃吧,奇跡的搖籃,未來的搖籃,紛爭的搖籃,永恒的搖籃——
——永恒靜謐,無窮無盡的搖籃——
祂們聽見了那個聲音。
而那個自無垠無限的高天之上響起的聲音詢問:即便代價是死?
——即便代價是死。
——即便代價是消亡于虛無。
于是,應允了。
在將命運推入混沌的瞬間,千星的無限種可能性便收束了,祂們敗北,消亡,成為了這片時空中又一個敗于終焉之手的文明。
只有祂們的火種在時空中飛馳,無盡地飛馳。
掠過千百顆,千萬顆星球,億萬無數顆星球,與無窮無盡種可能。
黯在夢中看著。
這是‘母親’的夢,是母親的記憶,而她們,它們,他們和祂們,都是母親的孩子。
不,真的是孩子嗎?
千星大群和千星之子,是子與母的關系嗎?
這是所有千星之子難以回答的問題。
——子嗣和長輩之間的區別何在?
子嗣是長輩的融合又再創造,利用了長輩原有的遺傳基因塑造出了自己。這是兩性生命孕育后代的方法。
但千星之獸是完整的個體,祂是大群,是一也是所有,祂孕育自己的后代,那些無窮無盡,包涵千星又絕不相同的后代,他們又是怎么誕生的呢?
黯閉上了眼睛。她回憶起了自己誕生的最初。漆黑的海洋中蘊含著無限種可能性與邏輯,無數種公理與概念。
她是一棵樹。一顆自深邃無限的虛無中成長而出的公理之樹。她自選擇而來,由邏輯而生,強壯而龐大,巍峨又壯碩。
而在她的周邊,有著許許多多,無窮無盡顆同樣的公理之樹。他們孱弱,纖細,無法成長壯大,只能維持簡單的存在形式。
黯不禁突然想到了一個比喻:一顆宛如泰拉那樣復雜而壯碩,蘊含無數種生命的星球,以及一顆完全由氫氧構成的純水行星。
即便兩者質量相同,對于宇宙而言的原子數相同,但它們能孕育出的可能性卻是截然不同的,它們可能的確源自于同樣的一個‘選擇節點’,最初也同樣都是氫氧,但一個構成了泰拉,一個構成了一顆碩大的水球。
一個從公理中涌現出諸多優雅的定理,一個纖弱而單一。
正因為她是這樣完整的公理之樹,所以她才能誕生。
而她與母體,那千星大群間的區別,就在于……
她基于某種不完備的定理。
一種不可判定,無限集合無法推斷定論,將其全貌推理而出的定理。
這個宇宙中,存在一些‘實在為真’的事物,是人類的邏輯,人為構造的邏輯系統所無法觸及,達到,證明并解析的。
數學就是這樣的一個邏輯系統。數學作為一種人造的工具,并非是宇宙天生就擁有的某種系統,但數學的背后仍然有一個超越人類邏輯乃至于一切邏輯的‘數學理念宇宙’一個‘原型宇宙’。
一種真理。
人類是看不見真理,觸碰不到大道的種族。人類生活在宇宙,雖然能看見電磁波,能觸碰到物質集合,能聽見波的震蕩,感知到分子的活躍與緩退,能嗅到特定分子結構的特征……但這太少,太少。
對于宇宙,人類仍然是盲人。
數學雖然只是人為構造的邏輯系統,但它卻能作為盲人手中的導盲棍,引導人類探尋一些‘理念世界’的情況。
但也正因為是一個不完備的工具,所以,人類的數學會發現,有這么一種具備實在意義的數學真理,它的范式超越了任何既定的形式系統,它的存在本身就能揭示邏輯工具本身的局限性,也即是單單從公理出發,無法利用一些基本邏輯規則去構造,就能證明亦或是判定其他所有的命題。
一個數學理論集合中,必定擁有某種不可判定的命題,一套數學邏輯,只能證明一部分的數學真理,而‘完整數學’本身,是不可窮盡的。
而在這不可窮盡的理論序列中,只要隨便采取一部分,便可以產生某種特定種類的,對真理的‘解’。
譬如說連續統假設。
有許多集合是無窮的。而在0與1之間,有著眾多實數如漫天星辰一般散布。
實數是不可數的,它比整數的集要大。在實數集和整數集之間是否還存在無窮的集合?
這個問題在集合論這樣邏輯簡明的系統是無法判定的,必須要加上附帶的假設。
而通過這樣的假設,這些‘或許真,或許假’的公理,就可以得到許多不同版本的‘數學’。
——宇宙就是這樣的‘解’。
從不可數的數學中孕育而出的一些宇宙,正如千星火種采用的‘快子時空’那樣,光速才是下限,不存在速度極限,無法靠運動標記空間距離和時間演化。
而有些宇宙則不存在常規——人類邏輯中的常規——時空基礎,它們是一個超越的整體,一團互相包容的超構造。
還有些宇宙從一開始就是靜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既定的過程,實在的宛如磐石。
還有些宇宙里一切都是靜止的,是在四維排列的三維截面。
還有些宇宙包括其無限平行時空都是一個完整的統合體,一切事件在其中都有一個確定的‘值’。
它沒有什么過去現在和未來,或者說,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實在性全部都是等價的。
甚至,還有一些宇宙,從頭到尾都只有一顆‘單子’。這單子的意識本身就是一個環,一個無窮無盡的輪回。
星神由最初至源頭,構筑出了有與無這最基礎的邏輯,繼而由這邏輯構筑出了無法盡數的宇宙,得到了無限且不可數的解。
也就是真實無限的宇宙,以及它們各自獨立的無限平行時空。
而這些宇宙中,全部都擁有生命。
迥異于人,卻仍然是生命的生命。
這倒映在‘千星大群’中,便是‘孕育不同的后代子嗣’。
在千星火種中,有著一個不完整的元數學變體目錄。由它進行選擇并計算,可以借由‘不可判假設’得到無數種不同的解。
——生命就是這樣的‘解’。
一個邏輯系統,不能因為包涵了足夠多的簡明算數公理而變得完整,這些公理總是能構造出既不能證明也不能證偽的陳述,以這些陳述作為附加公理來充實自己,就可以得到無數種‘源于自己,而不同于自己’的解。
也就是無限種子嗣。
因為這一切都是不完備的,所以無窮多種不同版本的數學將會如同‘樹’一樣伸展開來,延續分支,而每一個‘千星之子’,都是從千星火種中孕育而出的‘公理之樹’。
祂們是與這個‘泰拉以太宇宙’相契合,絕對能在其中生存并壯大的生命,一種在‘誕生之前就已經進行了選擇’的生命。
千星火種就是這樣一個龐大而自我疊加的完整邏輯系統目錄,用這樣的篩選方式,孕育出源于自己卻又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子嗣。
千星之獸真是模仿了星神孵化宇宙的形態,構筑出了自己的原身,那孵化千星的火種。
宇宙是星神之子,星神站立在‘邏輯宇宙之外’,那名為‘大以太環流’的合道武裝之上,包裹著萬有的存在,祂們是身居邏輯之外的創始者,第一推動力。
黯就是千星之子,但是千星的火種已經趨于消亡,與星神對應的‘火種’消失了。而與宇宙對應的‘千星之軀’——如今被稱之為‘千星之獸’的軀體失去了控制,或者說。
自由了。
而她在夢中,將要注視——注視自己的母親,自己的源頭,那孕育出所有的千星之獸被封印。
或者說,指引它朝著它所想的方向成長。
延疆圣地,冥思海藍洞,懷光圣山。
這環繞冥思海構筑的‘三角之地’,正是當年千星之獸墜入泰拉造成的‘大空洞’。在這片大地之下,有著一個巨大的地底空腔,那空腔托起了整個泰拉大陸,而千星之獸就在其中沉眠。
延疆·圣地。
在這曾造成過天啟之災,差點毀滅延疆的滅世級火種之神‘卡琳之花’與其衍生的諸多惡魔最終封印之地,風景卻超乎尋常的美麗,在那似乎被鮮血染的赤紅的大地之上,煙紫色的山林層層疊起,而初升的旭日在天際帶起無盡霞光,映照天地之間,形成了如畫的奇景。
宛如顏料交錯的畫板,走進其中就似乎步入夢幻。如果不抵御那在山林中時時刻刻都會響起的惡魔低語,恐怕真的會步入夢幻。
溯冥教團的教首,一團無形的魂靈在山林與霞光的中央站定,然后緩緩凝聚出了一個有著象牙白膚色的黑發女子,她的眉心有著如血般的嫣紅印記,而雙眸是深邃到如深淵般的漆黑。
溯冥行者,萬魂公證者選擇以‘母親’的形態進行行動,因她接下來要封印的也是一位母親,不僅僅是一族一星之母,而是千星之母。
“準備就緒。”
她抬起手,無數以太從高塔中流溢而下,虛空凝聚出了一根純白色的巨大以太之楔,它足足有數萬米長,而且隨時可以變得更長,直入星球的深處。
“伊恩。”在行動的前夕,她向那無處不在的以太詢問:“這次行動,我明白,與其說是封印,不如說是讓‘千星之獸’再啟動。”
“如今的千星之獸是經歷過數次巨大異變的殘余體,為泰拉承受了絕大部分天墜飛船撞擊的它早已支離破碎,歷代千星的異動,與其說是蘇醒,不如說是因為太過痛苦而造成的本能地自我修復。”
“而你打算用最純粹的以太修復千星之獸的損傷,繼而讓祂可以‘再啟動’。呵,前紀元文明的系統也是如此,假如遇到解決不了的電腦問題,那就重裝吧,重裝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的問題。”
“但問題來了。”
如此說道,萬魂公證者提出了一個質疑:“如果千星之獸重啟后,不會依你想的那樣,成為‘靜謐之環’的基石,順著你留下的以太構筑衍生,成為‘環區段’呢?”
“畢竟,你如今已不是先知了。”
“先知不過是命運的預言者。”
而伊恩的聲音回答她:“而我,是命運的支配者。公證者,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千星之獸不會失控。”
“因為稍后,我會直接與千星之獸交談——祂如若同意我的意見,立下契約,那么祂就無法反悔,而如果他不同意……”
——我就會殺死祂的自由,再造一個意識成為祂的主宰。
冥思海·結晶藍洞。
萬靈魁首,眾生引路人沉默地潛入藍洞的最深處,那古老的結晶龍之王曾經的居屋。
在這里,曾經薈聚了整個星球的磁場之力,干擾壓制著大海深處千星之獸的力量,漆黑的血肉之潮隨時都會從藍洞最深處的空腔中膨脹而出。
而平平無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人類的引路人如今身軀一點一點結晶化,不多時,他也化作了一條結晶龍,開始模仿舊日結晶龍王的力量,引導星球之力鎮壓此地。
“所以。”
他同樣呼喚以太,凝聚出了楔子,他也在與伊恩對話:“你為何覺得你有資格殺死祂呢?伊恩,我不是反對你,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因為我被這個世界塑造成了這樣。”
而伊恩用帶著幽默的語氣回答道:“我誕生在泰拉,故而成為了泰拉人。泰拉人不都這樣嗎?”
“我們互相殺戮,互相奪取,互相為了止住淚水而締造更多的淚水……而我為了止住所有淚水,故而要對抗這個世界。”
“朋友,殺死不過是我們人類的詞匯,千星之獸,是擁有無限種生命模式,萬能的以太轉換器,祂的生死,真的是我們人類所能想象的嗎?”
“我所謂的殺死祂,或許就和揍了某人一頓,讓他回心轉意那樣吧。”
懷光,圣山。
懷光教皇,‘懷與光’,飛躍的大群緩緩運動,整個圣山都在微微搖晃。
不需要伊恩的幫助,整個圣山,懷光大群本身就是楔子,是與千星相對的封印。
——準備好了。
祂們無聲道。伊恩,可以開始了。
你無需解釋什么,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太多在幻想如何改造它的人,卻唯獨只有你擁有真正改造它的力量。
——既然如此,放手去做吧。
——讓我們邁步,走向未來。
楔子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落下。
而就在下一瞬間,純白色的以太之光從大地的最深處暴起,迸發而出,穿透土石巖殼脆弱的縫隙,以一種洶涌而無害的方式刺穿大地的每一個縫隙,宛如千萬把利劍從地底升起,宛如墻壁,又如神跡。
它們劃開天幕陰云,以最初的核心三地為基點,構成了一個白色‘圓’。
第一重封印已經被打下。
而接下來的,便是第二重封印。
更大的三角浮現在大陸的三個支點。
學識之都·空寂港。
靈械教團,機魂祭者,無界之腦凡納爾按下了楔子。
龐大的計算力被推動,無數如同樹形圖般的以太紋路以復雜無比的延伸結構朝著整個星球蔓延,它急速擴散,短短數秒內就覆蓋了整個星球。
延疆·決然高原。
妖精女皇按下了楔子。
虛境于現實,耀眼奪目的光輝亮起,化作了無數云紋風紋,無數雨水風霜,自然的圖騰和印記被激活,貫穿了天地的內外。
九寒寂山·中央綠洲。
亡山國主,劫死械龍按下了楔子。
因為千星之獸的異動而不斷產生激烈火山運動的山岳突然靜止了,這靜止的瞬間令所有生活在此地生命都產生了一個錯覺——一切都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馬上,更加劇烈的地震和火山運動將會出現。
但并沒有,隨著綿延數百上千,乃至于囊括整個星球的巨大法陣擴散,激烈的地殼運動被靜止,一切都復歸平和,直至未來數千年也是如此。
祂們構筑而出的,便是千星之獸的邊界。
第二重巨大的圓環在天地間顯現,如若從宇宙俯瞰泰拉,便可看見,從最初冥思海周邊內側的圓開始,一層層同心圓狀的波紋宛如水波一般,朝著最外側的圓擴散,然后又朝內收攏,構成了一個以整個泰拉大陸為基座的,流動的‘大陣’。
而伊恩站立在整個泰拉大陸的中心,烏什塔拉夫山脈與卡蘭山脈的交界地。
他看見光芒的浪潮掃過草原,超過山脈,層層疊疊,宛如永不停息的潮汐,
伊恩微笑著站立,然后微微踩踏大地。
一圈又一圈的大地以太宛如浪潮,貫穿地殼巖石,傳遞至最深處,而后又回轉過來。
作為昔日的不動堅城,他如今最擅長的仍然是操控大地。
而等到以太回響結束,他抬起手,一根最為狹長鋒銳的楔子出現在他身前,宛如利劍。
伊恩將其插入大地的最深處,觸碰到大地最核心的巨獸本體,那千星大群之軀。
這軀體正在震動,它就是整個泰拉真正的核心,它已經深入地幔熔巖之中,根須蔓延無盡,似要包裹整個地核與星球——如若不是這么多年來泰拉諸強者的限制,恐怕在開始運動的第一天,千星之獸就能將自己的觸須遍布整顆星球。
但就算是一直都在限制封印,一千六百年后,它也成為了泰拉星球真正的基座,真正的蓋亞——永動機溢出的以太之所以能無限制地被儲存,正是千星之獸的幫助,而伊恩固定整個泰拉星球的‘以太骨架’,也需依托它遍布星體的結構而存在。
而現在。
伊恩與千星之獸對話。
“你是誰?”
幽幽之息,冥冥之光。
破碎的魂靈,無數睜開的眼眸亮起,時隔千年萬年,終于有足夠資格的人來到此地,可以越過那一切難以盡數的邏輯層,以超越光的速度和痛苦了一個又一個世紀的存在交流。
祂是誰?
我是誰?
我是……
我是搖籃,未來的,死去的,注定的搖籃我是創造主的使徒,千星的基礎——來訪者,我是孕育未來與奇跡的搖籃 “你在天墜的沖擊下失去了自我,對整個星球造成了破壞。”
這是我無法控制的,天墜破壞了我的主觀,我如今需要一位創造主,亦或是像你這樣,接近創造主境界的人的‘注視’,才能借由你的主觀來塑造我自己我是混沌,漆黑的可能性,唯有面對能目睹千星而不喪失自我的來者,我才能擁有智慧 “是這樣嗎……原來如此。”
伊恩了然了,千星的自我意識已經被天墜之災擊碎,連同時空層面也破碎了,祂就是一面破碎的鏡子,只有足夠強大的人來到此地,與‘無數面鏡子的碎片’同時溝通,才能勉強匯總自己的意識。
而一般的強者,哪怕是能溝通千星,也會被無數個不同的千星意識撕碎自我,變成瘋子。
簡單來說,祂處于一種被迫的峻嶺堡大公的狀態,而且更加嚴重。
唯有懷光大群這種原本也不是人的超級生命體,以及千星之子這種后輩才能與祂進行交流。
而千星之子如若成長到了第五能級,或許就有一點一點收攏鏡片,重塑千星意識的能力。
學識之都正在培養一些千星之子,不過還未等到他們成長至第五能級,伊恩就突破了最難的關卡,擁有了和千星之獸對話的資格。
沉默了一會,伊恩抬起眸子,他的雙眸貫穿了時空,注視著眼前千星之獸:“我原本想要為你直接重啟,將鏡面重融——但你自己的話,你是愿意讓千星之子成長起來,成為新的你,還是說……”
我是搖籃千星之獸的意識回答道:搖籃就應該孕育新的事物……無論如何,現在的我,這破碎的我都不想要繼續存在下去了讓我消亡吧,灰燼之中,種子會萌芽,新生會到來,未來也是如此做你想要做的,新生的創造者,千星之子是我的子嗣,是我昔日用于自我復原的種子,但祂們也可以成長為新的搖籃 “好。”
伊恩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將無數漆黑的鏡面引入虛境:“我將封印你的肉體,直至未來靜謐之環能開始建造,并將你的碎片引入虛境。”
“如若未來,有新的千星之子成長到了可以承載你責任,并且愿意成為千星之基,那么他就會取代你。如若沒有,那么你將會被喚醒。”
“千星,最古老的火種……現在,睡吧。”
涌入虛境的漆黑黑暗,幽邃的陰影中原本有著無數閃爍的眼睛,宛如星光,又如鉆石上的無數切面,它們翻騰,涌動,融合,膨脹,好似根本無法理解的混沌。
祂本是完整的,卻因為災禍,為了守護泰拉而破碎。
但是,在聽見伊恩的言語后,每一道星光都收斂,黯淡,熄滅。
終于——終于有人可以扛起這職責。
終于,祂睡了。
而失去了那破碎意識的千星之獸,軀體也終于徹底平靜了下來。
雙重的泰拉封印限制了千星之獸軀體的擴張,但是終有一日,這內蘊萬有的古老火種將會徹底將整個泰拉同化,同化為一個真正的‘萬能星球’——而那時,便是‘靜謐之環’開始建造的時刻了。
泰拉將會被解體,繼而成為‘環世界’的核心。
妖精與四大正教是這一偉業的締造者與看守者。
黯旁觀了這一切,她看見了這一切,知曉了這一切。
她與不經意轉過頭的伊恩對視。那雙青色的眸子烙印在她心靈最深處。
“努力吧。”他道:“這也是千星的愿望。”
最后的最后。
龍島。
四大龍王,與承接了龍王之魂的卡洛斯在這里等待著伊恩。
你這么做,死的可能遠比活下來大面對降臨在他們身前的洪潮龍王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能看見的未來一片虛無黑暗,偶爾混沌莫名——要不就是看不見圖景,要不就是代表我們死了 “這的確危險。”
伊恩點頭,他并不喜歡在這點上欺騙人:“所以才要做。”
“龍王們,始祖真龍的龍魂永不磨損,但每一代人都能等到合適的繼承者嗎?”
他搖頭道:“作為先知,我都不敢預言,只要有一天傳承失序,封印就會破開,終焉碎片就會脫困。”
“不趁著我現在還在的世代,這泰拉有史以來最強大,有數十位第五能級的時代,去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難道將炸彈留在后世嗎?”
他如此說道,語氣輕松自在,也蘊含有無以倫比的自信:“放心好了,我曾經見到過終焉突破搖籃的未來——其實也沒什么,無非就是太陽熄滅而已。”
“如今,諸多第五能級強者,帶著種子潑灑到了泰拉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是真的出現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會全滅,終究還是有希望的。”
伊恩認真地說道:“更何況有我在,絕不至于淪落到最糟糕的結局。”
他是如此自信。
四龍一人面面相覷。
到這個地步,也沒有龍或人會懷疑伊恩了。
隨你吧和峻嶺堡大公在月球打灰了五年的極風龍王嘆息道:反正大不了,我們還有用搖籃制作的‘火種’可以送出去——假如一切都如你所說,搖籃之外還有其他搖籃,甚至是無限多的搖籃,
那么,那些安全的搖籃,或許會愿意接納我們這些失敗搖籃子民最后的遺留 “會的。”
而伊恩沒有絲毫遲疑地說道:“他們肯定會的。”
“真不知道你自信從何而來。”在場中除卻伊恩外唯一一位人類,也變成‘先帝’的卡洛斯嘖了一聲,然后笑了起來:“不過有你這樣的態度也好,至少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也是,憂慮這個毫無意義,無論如何,現在都是泰拉最強大的時候,這都不去解決問題,一味地將問題留給后人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抬起手,而伊恩也笑著與他擊掌:“那么就開始吧。”
“解開龍島封印,讓我……實在地接觸‘終焉’。”
如您所愿龍王們齊聲迎合,祂們微微俯首:我們的……先驅 龍島。
巨大的金屬島嶼開始解構。
伴隨著一道道絢爛的光輪與金屬的咆哮,整個龍島都如魔方解體那般,不斷地風格,剝落,繼而被拆開,裸露出其中最核心的事物。
就像是鋼鐵所鑄造的繁花被一層一層撥開,一團徹底的漆黑小點浮現在‘花心’,被光芒環繞的宇宙真空之中。
那就是‘龍島黑洞’。
五道熊熊燃燒的以太之光環繞著它,那是四大龍王和卡洛斯支撐的‘始祖真龍之魂’,祂們隨時警戒著,預防萬一。
如果真的出現了什么意外,祂們會毫不猶豫地將伊恩也封印在其中。
伊恩很喜歡這種穩健的作風,就如同他現在哪怕是滿懷信心與希望,但仍然做好了一切‘轉世’的準備。
——都輸了這么多次了,雖然不想再輸一次,但也要做好一切失敗的準備。
他邁步,向那約莫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黑洞走去,澎湃的‘以太’涌出。
似乎是感受到了誘餌,又似乎是純粹的本能,‘一棵樹’形的陰影蔓延而出,急速順著以太攀爬出黑洞。
但是,和外界的終焉不同。
這陰影以漆黑的黯為主干,但樹枝和樹干處卻掛滿了星光,那一顆顆如同果實和樹葉的光芒閃耀著,令伊恩也微微一愣。
“雖然早有猜測……”他垂下眸光,凝視著那些星光:“但是果然,天父是以自己為最初的封印,鎮壓了這終焉碎片啊。”
未等終焉碎片擴散,順著以太反擊自己,伊恩一步邁出,‘抓住’了這碎片。
但他用的并非是以太。
而是‘靈力’。
靈力,就是星神宇宙的原初力量,恐怕也是終焉具備的力量。
這力量是如此強大,可以讓星神與終焉都強大到無以復加,但也同樣約束了祂們各自的定位。
就像是有些生物,只會生活在水中,有些生物只會生活在大陸上,祂們在各自的世界和領域都無人可當,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力,但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要侵入對方的領域。
除非,某一方制造出了工具。
海中的制造出了探索大陸的保濕服,大陸上的制造出了探索海洋的潛水服。
如此一來,祂們就能深入對方的領域……
繼而互相觸碰。
爆發戰爭。
以太就是這樣基于靈力而被制造出的萬能工具,無論是修改宇宙常數乃至于修改數學律,重塑宇宙還是創造宇宙都是其能力范圍之內。
它太萬能了,不能用作限制的工具,反倒是看似擁有更多可能性的‘靈力’,因為其中蘊含有諸多伊恩一時間也無法探明的奧秘,那些似乎別有要求的‘限制’與‘約束’,所以反過來能強化黑洞的本質,讓它可以束縛住自己手中的‘終焉碎片’。
繼而讓伊恩可以直接與‘終焉碎片’共鳴,感知它的源頭!
一瞬間,仿佛又是永恒,當伊恩的意志沖入終焉碎片中的瞬間,他的確就經歷了‘須臾與永恒’的時光。
就像是黑洞,就像是終焉——雙目中,青色的光輝輪轉著,伊恩在瞬間就‘觀遍大衍’,明明只是倏忽,可整個宇宙都步入了終結,陷入了最后的‘結局’。
無數星光的環繞下,伊恩的確看見了‘結局’。
宇宙的諸多‘終焉’。
熱寂的寂滅之云,在靜謐的黑暗中蠕動,在這沒有時間的永恒剎那等待。
撕裂的無垠空洞,無數星辰的光輝朝著遠方分離,直至宇宙在永恒的運動中停滯,即將歸于徹底的空。
時間線崩碎的錯亂的樹狀圖,無限平行宇宙的時空交錯融合,一個又一個平行宇宙的徹底毀滅帶來了龐大無比的能量,但這能量孕育而出的并非是新生,而是無數根本無法用任何方法去定義的混亂,不可名狀的高能宇宙,里面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矢量,唯有不斷躍升的能級和極致的毀滅。
所有一切都歸于超巨型黑洞的歸一大星,所有的物質在引力的撕扯下全部都融于同一個黑洞,所有的一切都在極致的引力下錯亂,時軸錯亂,時間反演,剎那既是永恒。
宇宙起源于一顆單子的運動,而單子停頓了下來的大幻坐忘,一切都是單子的夢,都是單子的驅動,都是隱德來希的意志……而祂選擇了停滯,將大幻停止,故而宇宙消亡,一切歸墟。
許多許多……
常數錯亂的瘋癲天宇,對稱破缺被修復的不誕之卵,陷入無窮迭代時空輪回的涅槃時輪……
正如同星神可以運用無數種方式來創造宇宙,無論是速度上限無限大的宇宙,時間逆流的宇宙,光速粘稠的宇宙,所有物理定律都被人為修改過的宇宙,讓三角形內角合超過一百八十度和小于一百八十度的宇宙,徹底獨立于母宇宙,且擁有完全異常數學律的異宇宙,祂們都可以創造并在其中培育生命。
而終焉就是所有一切‘創造’的‘終結’。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
在泰拉這基于笛卡爾積定義下的自然數的冪集,無法用四則運算自下而上到達的倒生卡巴拉,星神一直都在與終焉塑造的第一棵公理之樹,這每一個鏈(枝)和反鏈都至多可數的蘇斯林樹上進行著完全信息的無窮博弈。
當終焉勝利的時候,泰拉宇宙就就會陷入最小元的唯一結局,而反之,如果星神取得勝利,那么宇宙的分叉數(可能性)就是無窮的。
這就是祂們的戰爭,無始無終,無窮無盡,謬如一瞬,亦是永恒。
就如同夢。
伊恩能感知到,這一切都如同夢一般縹緲……卻又比現實更加真實。
甚至,伊恩看見了‘泰拉搖籃’的終焉。
和上面那些盛大的宇宙終焉不同,搖籃的終焉非常簡單——恒星熄滅,黑洞拖拽著所有的物質朝著自己撞擊,一次次盛大的破碎和吸積盤的燃燒,都是歸于終焉過程中的火花。
直至最后,一切光芒都褪色,一切明耀的都歸于虛無,這便是名為大暗黑天的終焉。
很不可思議,每一個‘搖籃’似乎都被視作一個單獨的宇宙,擁有自己單獨的終焉與結局。這或許是因為‘搖籃’本身就是星神制造的‘口袋宇宙’,雖然質量有限,但通過無限平行時空,也享有無限的特質,故而對于終焉而言和宇宙等價。
“我明白了……謝謝你,天父,如果不是有你的指引,我或許還需要觀察很久才能看見這些‘本質’。”
環視著這一切黑暗的結局,以及那些指引自己看向這些結局的‘星光’,伊恩終有所悟:“終焉,就是宇宙本身……”
“終焉,是被造之物!”
一切都起源于空無,什么都不存在的寂滅之地,那是真理與大道的源頭,超越了空的虛無。
星神從其中誕生,祂們是第一道照耀虛無的輝光,第一粒凝結于風中的灰塵,第一次安然入睡的沉眠以及夢,第一次歌頌命運的音符以及言語。
輝光照耀幽夢,祂們創造了一切,祂們的造物就是無窮宇宙本身。
無論是只有心靈和無限可能的純宇,被命運描述定下軌跡的御譜,死生輪轉的故海,絕大部分生命定居的人間,絕大部分異常宇宙盤亙的謬界,還是一切一切都不可描述的愚所。
這些都是被造之物,一切都是它。光芒,陰影,火焰,流水,塵埃,巨石,疾風,霜雪,人,獸,有智慧的,無智慧的,所有一切能被言語描述與不能被描述的,一切有名字與沒有名字,所有的存在,都是這被造之物。
人類就誕生于其中。人類見到這被造之物,稱其為宇宙,它無盡永前,無界永在,無限永有,萬物依托它而存在,一切時空萬有都是它的一部分,一切可能性與存在都只是它集合的一部分。
除卻一件事。
那就是‘虛無’本身。
一切有形無形,形而上的存在,終究要對抗永恒未來后的‘虛無’,當受造之物被創造而出的瞬間就有了這必然的命運,哪怕這命運是無窮遙遠未來后才會發生的。
但既然它會發生,就代表它已經發生。
那便是終焉。
終焉原本只是一個可能性,就像是一個人誕生,大家都會說‘他會死’那樣,是一個無聊的預言,一次沒有意義的斷定。
是的,無論是誰,哪怕是最強大的存在,恐怕也有一天會死(至少被封印),但那中間要經歷多少‘過程’?
一般人可能一百歲不到就死了,但假如這個人在成年前就恰好遇到了生物技術大爆發,得到了基因技術治療,能活四百歲呢?
在這四百歲期間,假如他又遇到了機械改造技術大發展,機械飛升了自我,能活幾千歲呢?
如果在這幾千歲間,他又遇到了完美以太化的技術突破,那他又能活多少歲?
不知不覺,一百年不到的人生就被延續到了幾百,幾千,幾萬年。
無限種可能在閃耀。
如果足夠幸運,如果這個個體足夠強,哪怕是他的終焉的確存在,但也絕對無法成為真實——這就是過程的重要性,誰也無法斷定會不會有突如其來的幸運,亦或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奇跡。
在死亡真正到來之前,生命永遠都是躍動的音符。
但問題來了。
——假如。
——假如有一種力量,有一種該死的,聽上去很方便的神通,一種很厲害的力量,可以跳過所有的過程,直抵結局呢?
“星神,還有以太……”
此刻,伊恩真的是無語了:“我的天啊,我過去推算的真的沒錯,真的是星神自己把以太送進‘終焉’里的!”
“但和我那時候想的不一樣,星神做的事情更大一點!”
泰拉宇宙的終焉,是歸一大星,一顆吸收了一切的活黑洞,它是這個宇宙所有智慧,所有真理和力量的代表。但這僅僅只是泰拉宇宙,其他宇宙就未必,是其他伊恩看見的形象。
以太的力量超越了時空,這是伊恩早就知曉的事情,但是以太的力量居然能超越無限時空,直接用盡遠道抵達‘無限遙遠的未來’,將整個宇宙的‘最終結局’,也即是‘終焉’直具象化為真實,實在是有些超乎伊恩想象的事情。
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
宇宙也是有壽命的,只是它也會重生,就像是環一樣輪回。
它自然有著終焉,只是一般有智慧生命的宇宙,在宇宙能走到終焉前,就已經像是星神那樣,把什么逆熵技術,時間跳躍技術,時間逆行技術給點滿了。
就像是明明只有一百歲的人,通過延壽技術的不斷開發,導致一直都死不掉那樣——因為智慧生命的存在,宇宙的終焉永遠不會到來。
這就是星神以祂們驚世智慧安排好的一切流程:宇宙孕育生命,生命延續宇宙,宇宙又孕育更多的生命,生命又延續更長時間的宇宙,甚至突破成星神,創造出全新的宇宙,又開始下一次輪回……這一切的一切,就如無限之環的無窮迭代那樣,只要不停續下去,宇宙就永遠不會迎來終焉。
但創造出可以超越一切時空的真以太的星神,大抵是忘記了一件事——祂們或許可以通過以太跳躍,修改許多沒有意思的過程。
但是跳躍這些過程,將會抵達一個無趣且無法避免的結局。
就像是閱讀一本書直接翻到結尾。
就像是一場電影直接跳到最后。
就像是一個游戲開滿了掛一刀劈死BOSS甚至不看劇情……不對,這個比方有問題。
應該是一個游戲,剛剛選完人物捏完臉,門都沒出,最終BOSS就直接來敲門。
就像是一個人明明能活幾萬年幾十萬年,卻被人直接將死亡的結局帶到了年輕時的他面前。
這要人怎么應對死亡呢?
他能應對死亡,是因為他在數百上千年的人生中遭遇了數次技術革命呀。
不讓他去經歷‘過程’,直接跳躍到‘結果’,當然是終焉消滅一切啊!
——怪物被殺,就會死。
——人被殺,當然也會死!
滄海桑田,終有一日,滄海會化作高山,山嶺會化作滄海,或許那時生活在海中的動物已經蛻變成了陸地上的生物,但突然滄海一瞬間就化作高山,什么魚都得被干死。
所以,面對無窮種不同且無比強大的終焉,星神必然節節敗退,因為祂們戰勝那些終焉的手段還在未來——祂們甚至無法搞清楚,有哪些攻擊是終焉發出的,亦或是祂們遭遇的某種自然現象。
祂們當局者迷。
“所以我就說,不能隨便快進啊……和結局相比,還是過程最重要。”
伊恩無奈地搖頭,他嘆了口氣,然后恢復笑容:“幸虧‘大暗黑天’不難對付——無非就是變種小熱寂,還得太陽先熄滅,只要我能把終焉碎片帶走,再將外面的終焉引走,搖籃內部就安全了。”
一切都只是一瞬。
在四大龍王和卡洛斯的眼中,伊恩只是與終焉碎片接觸了一瞬,然后便將其重新塞回了黑洞。
而黑洞也似乎有些變化,在靈力的影響下,這黑洞變得似乎更加深邃,多出了諸多不同的意義,概念和象征。
而伊恩拿起這顆黑洞,簡單的就像是撿起一顆高爾夫球,將其托舉在手心。
他抬起頭,環視整個泰拉太陽系。
多么龐大,又多么渺小的囚籠啊。
古往今來,所有人類的智慧,所有人類的愛與憎,所有人類的美德與奉獻,丑惡與憎恨,所有一切天才的火花,愚者的妄行。
那些曾經照耀一個時代的皇帝與偉人,那些啟發了人類歷史的偉大學者與天才,還有那些寂寂無名的普通人,那些只是安心度過自己一生的人們。
乃至于,集合了以上所有人的,甚至包含了更多毫無智慧的野獸與螻蟻的‘文明’與‘星球’本身。
絕大部分,都將會在一個太陽系中默默死去,消亡,滅絕。
如若不向外走,不目視遠方,那么所有人類鑄就而出的文明殿堂,最終將注定被埋葬在毫無意義的虛無劫塵中。
唯有探索才能戰勝虛無。
所以……
伊恩向前走去。
他將發出驚呼的龍王們甩在身后,大步朝著天獄的缺口走去。
“我根本不關心這個世界的人活的怎么樣。”
“我不在乎他們吃的飽不飽,能不能穿暖住好,有沒有夢想希望。”
“我不在乎他們的愛憎。”
“厭我也好,愛我也罷,我只希望,只希望這一切都有意義,哪怕是真的要步入結尾,要步入結局,要面對終焉。”
“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懷著愛,讓自己可以充滿勇氣,毫不后悔,全然發自內心地,走向自己的終點。”
“而我的終點……”
——就是那高天之上。
第七行星薩頓。
托舉黑洞,伊恩來到了這顆氣態巨星旁,這是整個泰拉僅次于第六行星德烏斯的巨星,和德烏斯一樣,都有演變成褐矮星的潛力。
這里原本生活著一些泰拉原生的氣態行星巨獸,一些藍色的宇宙大水母,不過早就在剛才伊恩分配封印的時候,他就把這些宇宙水母送到德烏斯那邊了——德烏斯那邊是天空一樣的藍色,薩頓則是帶點金,金色水母會變成藍色水母,但想來沒太大影響。
“對不起,薩頓,但我會陪伴你,走到你的終點。”
伊恩會道歉的。
至于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伊恩將手中的黑洞,送入薩頓之中,擴大了它的引力。
這漆黑的種子沒入星球的內核。
然后,就是緩緩的轟鳴。
整個泛著淺金色的氣態巨星開始在隆隆轟鳴中坍塌,收縮,這一切都是可控的,并非是暴縮坍塌,自然也不會造成光速物質流撞擊金屬內核導致的超高規模核聚變,導致小規模超新星爆發,整個薩頓星周邊都亮起了耀眼無比的水色流光,宛如擁抱。
很快,整個薩頓星都坍塌至人頭大小,一片不反射任何光的漆黑星辰。
量子黑星的外表,內核卻是一顆真正的黑洞。
但是,卻有光從這漆黑星辰的內部滲透而出。
那是最純粹的以太,最純粹的光芒。
那是天父遺留的殘骸,天父最后的封印。
已經不再需要了。
因為伊恩自己就夠了。
你是……
有這樣的聲音傳出。
“噓。”而年輕的探索者溫柔地回話:“接下來,我們要去和終焉玩一場追逐戲。”
“我們一起爆發以太,讓我們的光芒耀眼,宛如星辰,蓋過一切光輝。”
哈哈而那聲音明白了過來,祂笑了起來,釋懷又欣慰地笑了:這有何難?我的同胞我們本就是星神我們本就是最燦爛的光 于是,泰拉之上。
所有人都看見了,一道超越了時空,超越了光速,超越了一切距離與過程的青色光芒亮起,懸掛在天穹的正中央,以太高塔的最頂端。
它耀眼而不刺目,似乎就是為了讓人能看清這一切,可以溫和地指引。
——高塔傾覆,可以將其重新建起。
銀輝領,所有山民都抬起頭,注視著這一幕。
——星辰熄滅,可以再次懸掛在天。
所有銀峰領民都注視著這一幕,注視著那熟悉的,青色的光芒,
——如若不知未來去向何方,那么就請抬頭吧。
因為指引的星辰,始終都在都在告訴你該邁步的方向!
“他走了。”
已經無人的領主府城堡頂端,友人們注視著這顆星辰。
有著龍角的少女好奇地問道:“他會回來嗎?”
他們并不感覺別離是痛苦的,因為伊恩將自己的一部分都贈予了他們,他始終與所有人同在。
“那當然。”而金發的青年平靜地說道:“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回來前,做好我們應該做的一切。”
“是啊。”精靈少女微微點頭:“所有強者,改造世界的要遇到的高墻,所有一切的艱難險阻都被抹平。我們本就該成功。”
而白發的研究員有些遲疑,他不是很敢說話。
現在大家氣氛都這么胸懷壯闊,他要不要把‘伊恩其實留了一個靈力通訊器用來匯報情況’這件事說出來呢?
伊恩可沒有‘遠行了不打電話’的習慣,也沒人說走向遠方就不能和老家朋友聊天吧?總感覺大家似乎誤會了什么……
白發研究員本來昨天就該說的,但是加班加太久忘了……有點不太好意思呀。
此刻,伊恩已經啟程。
帶著黑洞,帶著流淌的光,帶著終焉的碎片與天父的碎片,這片大地中孕育而出的,屬于泰拉的先驅,邁向了自己旅途的終點。
而搖籃之外,那漆黑的‘終焉’也微微蠕動,‘看向’那散發著耀眼無比的‘以太’的方向。
泰拉,帝國,南嶺,哈里森港。
當年的新城區,如今老城區的一條老商業街。
一家小小的雜貨鋪。
瓶瓶罐罐封于塵中,老舊褪色的圖紙仍然掛在墻上,桌面零件散布,放在一旁的鋼筆筆尖墨水彌漫,浸透了書籍的封面。
一個水晶盒中,裝著一個小小的望遠鏡。
這望遠鏡并不精致,只是一個老人為自己最愛的弟子親手雕琢的禮物。
沒有任何崇高的勉勵,沒有任何正式的鼓舞,不攜任何祝福,也不懷任何期許與希冀。
僅僅是因為老人知道弟子會喜歡,所以便用心地去做,滿懷信心地去送。
而弟子也開心地接受,真心地感到開懷。
——你絕對會喜歡的。
——我真的很喜歡!
發生在過去的聲音在時光中回蕩。
一道光芒亮起,他輕輕帶走了它。
他要帶著它走向終點。
就像是所有的愛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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