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道途。
在過去,伊恩曾經預知到了許多道途,無論是最初的蟲群,還是接下來的靈災,無論是進一步的熄星與永世,亦或是正在進行時的奧法……每一個道途都有其非常之處。
那超乎常人的狂想,遠超這個時代本身的技術,還有那通向群星的嘗試,都足以讓它們的顏色化作‘金’甚至染成‘虹’。
但是,灰燼道途不同。
這一次,無論是伊恩還是燼之王,首先看見的,是一片漆黑。
那是,由無盡猩紅色的炎與灰構成,可以吞沒所有光明,焚滅所有希望的……深沉的瞢闇。
然后,在這漆黑中,才泛起一點點虹。
“居然……”
即便是伊恩,此刻也不禁感到震撼,因他所見過的所有道途都不曾出現過這幾近于‘必死無疑’的漆黑……倒不如說,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足以對自己造成必死威脅的未來了,如今的泰拉大陸,已經不存在足以將他毫無反抗之力殺死的可能性。
不過說起這個,熄星道途的自己,在最后撞上了終焉,那理論上應該也是必死無疑的結局,但不知為何卻沒有漆黑的預兆。
兩者之間,有什么不同嗎?
不知道。所以繼續看下去吧。
在先知的凝視下,通向未來的道路從虛無中浮現。
一切源于哈里森港。
沒有弟弟,獨身一人的伊恩在哈里森港的經歷與‘現在’這一世大有不同,開發出灰燼道途的伊恩應該是比較早期的伊恩,他的行動模式并不是正常的探索,而是類似‘多周目探索不同可能性’的重生者。
依靠鑒定師的身份,多次進入叢林冒險,選擇效忠格蘭特子爵,作為普德長老的繼承者成為哈里森港核心圈的一員,灰燼伊恩并沒有表現出太多對外界的‘好奇’,因為他那時還沒有刪去太多記憶。
他與格蘭特子爵的諸多忠實手下,城防官亞姆爵士和拉馬爾財政官關系頗好,兩人都很照顧他這個年輕孩子,而伊恩也知曉了這兩人背后的‘支線’。
亞姆爵士比較簡單,作為格蘭特子爵的左右手,他手中掌握有好幾條走私線,自己積累了大量財富,而格蘭特家族儲備的各種魔藥素材和財富都由他看守。
他并沒有貪污,這個老男人主要是有點倉鼠病,明明有很多錢但全都藏起來不用,有某一世的伊恩甚至把他的錢全拿走作為啟動資金了,但等到他富貴還鄉回到哈里森港準備還給亞姆爵士時,他甚至還沒有發現自己被偷了。
而拉馬爾就稍微有點嚴重。
他私下和飛焰地特戰隊有聯系!
說起來非常讓人緊張,但實際上還好,作為從飛焰地那邊逃難而來的流浪赤之民,拉馬爾在哈里森港身居高位,在飛焰地特戰隊眼中這就是最好的策反對象,故而針對拉馬爾的各種策反和威脅層出不窮,而拉馬爾也沒有任何背叛格蘭特子爵的想法,每一次都堅定地拒絕。
甚至格蘭特子爵在知道這點后,都想要讓拉馬爾偽裝答應對方,方便勾引出那些飛焰地臭蟲,但拉馬爾也拒絕。
雖然沒有對格蘭特子爵說出原因,但灰燼伊恩卻機緣巧合下,知曉了拉馬爾和他妹妹的對話。
對話內容比較復雜也比較私密。
克倫黛爾的意思很簡單,子爵對他們的確有活命之恩又有厚愛,背叛是絕無可能背叛的,但假如子爵拋棄了他們,那她會為子爵示警最后一次,以全救命之恩,然后便離開哈里森港。
拉馬爾也坦言,他之所以不與飛焰地聯系,是害怕日后子爵拋棄他們后,他會忍不住聯絡飛焰地,作出對哈里森港有害的事情——他經受不住誘惑,所以從最開始就不要與誘惑扯上關系。
說是這么說,但從他們的語氣,伊恩完全聽得出來,這兩位根本不會跑……他們會留在哈里森港,和格蘭特子爵,甚至帶著格蘭特子爵一起死呀!
“拉馬爾兄妹居然是這種病嬌性格?格蘭特子爵這么危險?但凡花心一點,恐怕都用不著我,直接性命不保啊……”
伊恩有些難繃,格蘭特子爵的后宮看上去還挺難搞定的,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他怎么能完美協調……不過仔細想想,格蘭特子爵人又純愛還專一,有了孩子后直接蛻變成一個好父親,以泰拉的道德來說,當真是一等一潔身自好的完美貴族,不翻車也是正常。
這一切,對于伊恩來說頗為有趣,但對于一旁的燼之王而言,就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他卻敏銳地看出了一絲不對。
——這些,似乎并不是未來……而是過去!
伊恩的視角,其實看不見灰燼伊恩本身,但是通過各種灰燼伊恩身邊人的關系便可以推測,而燼之王也隱約能看出,這一切似乎與他們當初針對帝國南嶺的戰略行動有關。
那已經是相當久之前的事情,而且發展似乎與現實不同。
難道說……是另外一種可能性?
燼之王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與疑惑,繼續順著伊恩的視角去看。
這個世界線,大部分事情的發展順序都一樣,南海大迷宮事件,灰燼伊恩和最初一世那樣沒有過多參與,只是與韋格斯在最后一同進入南海大迷宮,與蟲群戰斗,最后和依森嘉德等人一同,見證了希利亞德的終結。
居然?!
在這過程中,燼之王睜大了眼睛,威嚴的第五能級也成為了好奇的吃瓜群眾。
即便是他也不知道南海大迷宮中的諸多事件,而希利亞德居然在這個時候就已經逝去,那豈不是說,伊恩銀峰根本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開發出了奧法道途,而不是如他們所想,繼承了伊奈迦與希利亞德的遺產?
如此想來,自己敗的倒是真不冤。
而逆轉就發生在這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或許就是平行時空的‘差異’,韋格斯那邊的消息泄露了——知曉了希利亞德消息的新一代巡監騎士,由霜跡副團長帶隊的巡監騎士大部直接以全速趕到哈里森港,格蘭特子爵第一時間就被控制,整個哈里森港和南海大迷宮戒嚴。
甚至,有傳言,皇帝陛下都被這消息觸動,會親自來到這南海邊疆。
理論上來說,太陽神鳥想來,下一秒就到了。但是伊恩知道,這個時候的阿克塞爾恐怕還在泰拉太陽系軌道邊緣整他那光之災,要等到自己出發去帝都的時候才能回來,帝都應該就是個投影分身。
仔細想想,萬靈殿的預言也就是那時候,阿克塞爾應該也是知道了依森嘉德和南海大迷宮的消息才出發回帝都的,而自己也恰好就是在對方回來后的那段時間立刻感知到了危險,回老家種田去了。
多重時空對照下,反倒是能發現更多事件背后的邏輯。
但對于灰燼伊恩來說,這就是最糟糕的事態了——他雖然得到了不動堅城的傳承,但帝國的目光已經注意到了他,他沒辦法進行帝都之旅亦或是其他冒險,依森嘉德更是作為皇帝的外孫直接被保護起來。
想要逃脫帝國的視線,只有一種可能。
跑路去飛焰地,鯨歌崖亦或是迦南摩爾!
這個選擇,或許就決定了道路的不同,但顯然,灰燼伊恩選擇了飛焰地。
然后……
時光開始加速。
什么?
而燼之王也大驚失色:你加入了飛焰地?我怎么不知道?!
不對,為什么你看見了這一可能,卻不加入飛焰地!
燼之王不太懂伊恩這道途預言的本質,他還以為這就是伊恩的先知之能——直接看穿一種可能性的未來,所以他一下子想不通,明明可以順著時光的潮流前進,為什么不這么走。
但很快,他也想明白了: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先知能力……你肯定看見了更好的未來,就是現在的你。只是我如今看見的未來,是基于你我之間的因果衍生而出的可能性 在這個未來中……我才能如你所見那樣,燃燒漫長到超過我想象的時間嗎?
“就是如此。”
伊恩輕聲回應,他認真觀察這一切的細節。
灰燼伊恩加入飛焰地后,很快就得到了這一代炎淵王的關注,而作為和希利亞德和依森嘉德有一定關系的‘臨時隊友’,他見到了燼之王。
然后,便是飛速發展。
燼之王的性格注定他不會在乎伊恩的天才有多么不可思議,而是毫不在意地將其接受。
而伊恩也毫無疑問地迅速成長,在幫助燼之王解決了許多本地民生發展問題,還有升華之道相關的開發進步問題后,直接被他欽定為炎淵王儲,接下來就是與阿巴薩羅姆血脈的其他人競爭,爭奪‘頂座之血’的繼承權。
爭奪過程,頗為俗套,無非就是戰功,擂臺賽,研究論文發布之類的,而伊恩在一陣流暢的裝逼打臉扮豬吃老虎和用超時代的論文爆了一群老古董的頭(世界觀)后,順利成為了飛焰地唯二的最高繼承人。
然后,他就將自己的先知身份坦白了。
啊?那時候的燼之王和現實的燼之王反應如出一轍,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地不可思議:你這個時候才曝光自己的先知身份?之前浪費那么多時間干什么?!
“主要是為了收集數據。”而伊恩若有所思:“這么一次競爭下來,飛焰地所有王血的數據都被我收集,而我的威望加上先知,更是無人能敵。”
和帝國不同,帝國的血系太過穩定,勢力也太過龐大,沒辦法像是飛焰地這樣輕松改易。
成為了飛焰地實質意義上的二把手,灰燼伊恩推進各種社會改良和升華之道研究異常輕松。
而燼之王也任由伊恩施為。
也就是在這時,灰燼伊恩參與了和‘炎之輪回’有關的研究。
正如現在的伊恩所想,炎之輪回本身非常簡陋,因為飛焰地并沒有帝國那樣的資源去推進計劃的細節,但是作為主持者,燼之王也的確掌握了核心技藝,至少在惡魔軍團這方面,燼之王和蛻蛹者的確都確定了‘人造惡魔’的可能性,并且分別進行了一系列的實驗。
在伊恩的主持下,炎之輪回的細節被急速豐滿,有關于‘人性’‘虛境扭曲’‘以太環流’等相關的研究被依次完成,而世界大戰也如約開戰。
這一次,并沒有奧法道途來緩和各國戰端,而飛焰地的力量在灰燼伊恩的幫助下也更加強大,硬生生頂住了帝國浮空城突襲,將帝國的力量死死拖在了阿巴薩羅姆山脈周邊。
然后……便是米卡埃爾突襲帝都,阿克塞爾重創,帝國失去對外進攻能力,而全世界的戰爭愈發激烈。
那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無窮無盡的戰火燃盡了整個世界,隨著世界各國之間的征戰愈發殘酷,打出真火,死亡人數也在不斷上漲,各種原本應該謹慎使用的危險技術被一個個實用化。
四大正教收攏了一批平民,但這只是最后的種子,并不能阻止戰爭的繼續——而徹底激化戰火,將世界推入末日的,卻是遠岸島。
——既然你們不愿意讓我們擁有陸地,那么我們也不會為泰拉大陸負任何責任。
隨著‘大遷移’計劃的開始,遠岸島全員退出泰拉大陸,蒼星率領全國移民船隊抵達新大陸,而原本位于遠岸島的地幔柱在不久后就因為泰拉西部的戰爭和以太震動爆發,恐怖的烈焰擴散,瞬間就吞沒了外飛焰地和黑暗山脈以西的所有區域。
高熱的颶風,海嘯和恐怖的大地震席卷了泰拉西部和中部,無數平民,普通人甚至一些弱小的升華者都無法抵抗這樣的天災。
哪怕是有兩位第五能級強者庇護,飛焰地還是遭遇了莫大的沖擊,大量沿海地區,港口城市被吞沒,靜謐海也化作封閉的內海,被源自于地幔的熱量煮沸,讓可怖的煙氣彌蓋了小半個大陸。
人們如草一般死去,化作灰燼,沒有人可以得救,無論是善人還是惡人,是有夢想的還是渾渾噩噩的,是有智慧的人與魔獸還是沒有自己思想的蟲豸,全部都一般無二。
都是灰燼。
無論是伊恩還是燼之王,注視著這一幕,都陷入了沉默。
正如伊恩最初在哈里森港預言的那樣,根本就不用什么終焉和世界末日,人類自己就會毀滅自己,只需要一場戰爭,就可以殺死全世界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
而等到第五能級出手,更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到了這一地步,輪回計劃不開始已經不行了。
故而,即便許多細節還相當簡陋,即便是許多技術還沒有完全成熟,飛焰地全境內,都開始了‘惡魔轉化’。
只是,僅僅是飛焰地的人口,還無法達成‘輪回’的下限。要造成虛境的扭曲,將原本順暢的靈能以太流動扭曲成循環往復的環流,將現實世界扭曲成虛境的夢境,需要二十七億以上的‘人造惡魔’。
“老爹,你就去施行輪回計劃吧。”
那你呢?
“既然這個世界,無論如何都要化作灰燼……那么現在,我就去加把火。”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去將剩下來的人類和升華者全部都消滅,轉化為惡魔。放心好了,沒有人能活著。”
“我有這個自信。”
“有這個自信?不是,等等,難不成在此之前,我已經做過‘屠殺全泰拉’這個成就了嗎?”
即便僅僅只能聽見聲音,即便只能看見燼之王疲憊的面容,但伊恩還是有點繃不住了,而燼之王更是震驚地注視著時光碎片,他愣著看了好一會,然后又轉頭看向在他心中‘最愛全人類’的伊恩·銀峰大先知,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你在和我說話?
“大概吧。”伊恩想了想,還是點頭承認,但他立刻甩鍋:“不過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的教育!”
——放屁,我可沒有這么極端!
燼之王本以為自己已經很極端了,但見過其他道途的伊恩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極端。
但他也相當好奇接下來的發展,故而還是沉默,繼續看下去。
接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
在已經成長到極限的伊恩面前,無論是哪個伊恩,只要花時間,在不介意破壞世界的前提下,總是能戰勝他想要戰勝的任何對手。隨著整個世界逐漸淪為破碎的廢土,原本翠綠充滿勃勃生機的泰拉,也化作了滿地都是熔巖與破碎地殼的末日世界。
但即便是這比地獄還要地獄,比末日還要末日的深淵星球上。
有烈焰點燃了虛境,開啟了輪回。
輪回。
當啟示錄服務器開始運轉,所有被備份的人類記憶,思維和靈魂被投入已經混沌一片,漆黑無比的虛境中,化作惡魔時,虛境也開始因此而扭曲,變化。
——最初,世界一片空無。
只有破碎的巖石,燃燒的大地與沸騰的黑水,萬物籠罩在一片混沌中。
直至一天,漆黑的混沌中出現了最初的火……火焰照徹黑暗,明亮了虛無,原本不存在的東西被創造,原本已經消逝的萬物再一次出現。
嶄新的世界被創造了。
新世界的人類擁有‘前世’的記憶,從任何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原本的那個人,只是因為虛境和惡魔化的扭曲無法正確的認知到自己,而啟示錄服務器為他們抹平了一切痛苦的記憶,讓他們可以平靜地在新世界中生活。
對于他們來說,這一切和天墜之災沒有區別:他們被保護進了一個巨大的庇護所,等到了戰爭世界,世界再生。而現在,不過是再次建立一個家園。
新世界無垠寬廣,因為一切都是虛境的擴展和想象,人們愉快地從零開始,建造城鎮,城市,再一次勾出國家和社會,人們在其中繁衍生息,持續著斗爭與競爭。
因為并非是完全從零開始,有許多人有著專業知識,在輪回的前幾十年,‘輪回人類’就建造出了相當穩固的定居地和社會結構。
但因為某種原因,技術并沒有發展,升華者的數量也極少,人們維持著城邦國家級的社會結構,用最高第二能級巔峰的力量戰斗,而科學最高也不過是造出了火炮和蒸汽機,更進一步的內燃機和煉金引擎已經是各國最尖端,最高等的技術,無法普及利用。
而這個某種原因,便是‘輪回’的極限。
擁有心光體的第三能級,就會察覺到世界的真相,他們會注意到,自己生活在虛妄的虛境之夢中,也會注意到這個世界的種種不合理之處。
所有過去高能級者的力量,在他們被殺死,投入輪回后,就成為了輪回維持的力量本身。即便輪回可以幾乎無損地回收所有能量進行循環,但基底越是高,輪回的質量也越高。
第二能級巔峰的力量,雖然已經可以戰勝軍隊,但還是能被低等級升華者和各種煉金火炮聚眾擊潰的,故而這個世界的戰爭相較于原本的泰拉來說更加平穩,社會也更加穩定。
至于技術,僅僅是因為這些反應比較簡單,服務器承載的起——更高等級的以太反應就要牽扯到虛境本質了,仍然會造成世界的不穩定。
慢慢探索世界,慢慢開拓領地,慢慢地繁衍,成長。
輪回世界的一切都很平穩,雖然人世間還是有不少悲歡離合,仍有許多遺憾,但總不至于突然來個第五能級強者突然發狂,要把整個世界都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而這個世界也同樣有許多冒險,戰斗與故事。遠方的探索,冒險者的經歷,傭兵們的傳奇,那些經典的劍與魔法,城邦之間的爭霸,足以承載人們的心。
很快,很快。
數千年過去了,數萬年過去了,世界仍然存在。
一切仍然維持著原樣,雖然人們開發出了不少全新的技術,進入了電子時代,但這就是極限,人們沉浸在安穩的社會中,持續著那無論多久也不會結束的生活。
五萬年。
這就是第一紀元的壽命。
而終結的原因,也很簡單。
扭曲抵達極限,人造惡魔的本質讓新生兒逐漸變成了真正的惡魔,人性的流逝與靈魂的劣化開始讓怪物出現,原本平靜的世界遭遇了‘滅世魔災’,而面對這魔災,并沒有什么英雄去力挽狂瀾,也沒有不死人和灰燼去延續世界。
世界被魔災毀滅了。
然后,一切扭曲的虛境開始回流,收縮……朝著那初始的火焰而去。
“沒問題嗎?”
比預想的要輕松。五萬年的時光,居然可以如此流水般消逝……真難想象過去還為人時的那段度日如年的時光 外界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輪回開始的幾年后,光之災爆發了,泰拉碎了一半,剩下來的變成了一顆熔巖星球。現在它還沒有完全冷卻,不過那些蒸發的水分被我凝結成了隕石,可以等到冷卻后重新丟回泰拉,重塑生態。”
“至于失去的那一半質量,慢慢來吧,反正可以等宇宙塵埃凝聚。”
……我不過是重燃火焰,而你卻是真的要再次創世 不寂寞嗎?
“龍王們將龍島交給了我,我現在也得看守封印,順便還得壓制剩下來的那些千星,未來重塑泰拉就靠它了。總的說,挺忙的,不過一切都已經進入正軌,我也能依靠龍島來加速自己的時間,五萬年也沒多久。”
那么開始吧,第二次輪回 第一紀元結束了。
然后,便是第二紀元的開始。
一切從頭來過,一切從頭開始。
就像是一個不斷滾服,不斷重啟的游戲,最初的玩家投入后,世界就自發運轉起來,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有些人刷完開頭后就重回服務器,而有些人選擇進入發展更靠后的時間,啟示錄服務器中的泰拉人靈魂就是所謂的玩家,他們復制下來的信息就是玩家,一切都不會改變,他們玩無數次,也會像是第一次那樣新鮮。
本質上,炎之輪回并不是一個活著的世界。
而是一個墓碑。
儲存了泰拉文明的一切,依靠‘輪回’這一儀式,近乎可以永久保存下去的‘火種’。
“不會無聊嗎?”
“一模一樣的世界,不會膩嗎?”
“第三十四次輪回……也快兩百萬年了,小泰拉表層已經冷卻下來,可以嘗試用千星收集太陽能量和宇宙塵埃,恢復泰拉質量了。”
“還能堅持嗎?”
無論人還是惡魔,終究都是灰燼,只要保證核心數據不受損,虛境和物質世界的交錯造成的循環‘環流’會一直持續下去它能持續,我就能持續,不用擔心我,伊恩,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你去等待你想要的結果,讓我繼續燃燒吧 燼之王不知疲憊,不知膩煩。
許多人曾經說過,永生是一種詛咒。
永生的人會失去一切,失去自己所愛,失去自己所愿,永生者將一次又一次地失去,除卻他自己外一無所有。
永生者會告別自己一切的牽掛,他將失去人性,失去獸性,失去對死的畏懼,失去對生的向往,永生者最終會失去自己對永生的渴望,然后自己放棄自己的生命。
對于短生的人類來說,如若不否認永生的一切,似乎就是在嗤笑他們生命的短暫。
那么,對于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是‘永生’的燼之王,他的感覺究竟如何?
答案是什么都沒有。
燼之王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他的確失去了一切,甚至無法感知這個世界。他只能用旁觀者的角度注視著輪回以數十倍數百倍的速度前進,即便他能加速思維,觀察一個個人的一生,就如看電影,讀那樣,閱覽這個世界的一切,但他終究也將看完一場電影,讀完一本,感受那‘故事結束的惆悵’。
即便已經一無所有,他還是會失去。
可是燼之王不在乎這些。
為什么會有人認為永生是痛苦呢?
為什么失去了就要失落,就要悵然若失?
為何總有人認為火焰就一定會熄滅?明明太陽燃燒的時間遠比人類的文明要漫長,卻有愚昧弱小的人類指著那點一瞬即逝地火花,自信地宣稱,焰光是短暫且終將熄滅的?
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生命的無趣,夢想的消逝,文明的終結,亦或是不變的萬物,我都能忍耐,都能戰勝 因為……
我實在是,不愿不愿化作灰燼 如果說,人類的人格有模板,那么燼之王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吧。
人類本質上就是短生的種族,講究的就是一生的時光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事物,有些人想要立于山巔俯瞰蕓蕓眾生,有些人想要立于人前教導眾民,有些人想要率領軍隊征服四方,有些人胸懷天下想要平定一切困厄。
有些人想要立于王庭,有些人想要小富即康,有些人講究仁義,有些人講究道德,有些人講究愛憎,有些人講究自我。
這一切的夢想,想要和樂趣,就是人類心動的理由。有實現的,但更多是不甘。有得到的,但更多是失去。
人們厭惡,甚至恐懼失去。
所以人們,人類,無法想象,一個有著無限壽命的人,不停地得到,也無限地失去的可能。
那簡直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痛苦啊。
但燼之王無法理解這種痛苦。
因為死去的人,就會成為灰燼。
就會成為再也無法影響這個世界,再也無法看見這個世界的虛無。
一切意義,一切夢想,在久遠的時光沖刷下都將變得毫無意義。即便是改造了世界,將人類所有的陋習都改變,創造了一個完美的文明,但是幾十萬年,幾百萬年后,文明化作灰燼,化作空無中的塵埃,那這一切簡直毫無意義。
虛無。
能對抗虛無的,只有‘永恒的存在,無限的延續’。
為了對抗這虛無,這無趣至極的虛無,燼之王將會燃燒——永永遠遠,燃燒下去。
即便是一點一點剝離自己的意識,撕碎自己的靈魂,將整個人都化作純粹的點火機器也是如此。
第三十四次輪回。
第七十二次輪回。
第一百一十九次輪回。
第兩百二十五次輪回。
有時候幾萬年,有時候幾千年,最短的兩百年不到,便有意外發生,人性回流,將整個世界化作魔怪煉獄。
但最長卻超過了四十萬年,整個紀元內部都分出了十幾個不同的紀元,一次次戰爭和斗爭,一次次分裂和統一,為整個紀元提供了極其豐富的傳奇史詩和歷史,人們的文明甚至差點就要發現虛境和世界的真實。
燼之王和灰燼伊恩看盡了一切。
他們看見了幸福,看見了痛苦。他們聽見了高歌,聽見了哭嚎。他們見證了崇高,也見證了偉大。
他們注視著一切強權建立,一切國度崩塌。
那些誓言,詛咒,那些真誠亦或是虛偽的祈禱,那些慘烈亦或是滑稽的戰爭,他們全部都見證。
人類的殘忍與仁慈,人類的惡毒與天真,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稀奇。那些為了孩子犧牲一切的父母,親手掐死自己兒女的父母,都在漫長的輪回中顯得平平無奇,稱不上高尚與卑劣,因為這只是人類的一部分。
輪回還在繼續,灰燼伊恩在龍島中沉默地等待著。如果說燼之王是非人的意志,那么灰燼伊恩就是現在的伊恩也無法理解的一種執著。
他在等待。
即便看不見,即便只能通過燼之王這個‘中介點’去側面地感知灰燼伊恩的存在,但伊恩也能知曉對方究竟在作什么。
他掌控了千星,代替龍王們鎮守龍島。光之災摧毀了半個泰拉,而剩下來的半個正在他的掌中重塑。
數百萬年過去了,千萬年過去了,龍島中的終焉碎片并沒有脫離封印。正如同龍王們所說,只要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繼承者,終焉碎片是無法出來的。
而在光之災后,‘搖籃’也逐漸完全修復……天穹之上,除卻泰拉內部的行星外,再也沒有哪怕是一顆外界的星星了。
即便如此,灰燼伊恩仍然在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
伊恩也不知道。
可能是搖籃的極限,可能是星神的歸來,可能是外面那只終焉在沒有任何刺激的情況下什么時候才會展開對搖籃的攻擊……總之,灰燼伊恩作為知曉指引之星傳承本質的伊恩,就是為了得到那些不可能用正常手段得到的資料。
第三百一十四次輪回,‘搖籃內’,泰拉毀滅的八百萬年后。
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次輪回,‘搖籃內’,泰拉毀滅的三千萬年后。
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第五千五百七十二次輪回,‘搖籃內’,泰拉毀滅的一億年后。
一切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一億年,似乎很漫長。
無論是對于人,還是對于國家,文明,亦或是對于一個物種來說,一億年都很漫長。
但是對于一顆星球,對于地質變動,對于一整個生態圈而言,一億年的時間……似乎也不是很長。
在曾經的星球,恐龍統治了世界一億四千萬年。它們從誕生到毀滅產生了許多變化,但仍有許多沒有變化,它們仍然是恐龍,即便變得更加適應環境,更加聰穎敏銳,也仍然是恐龍。
如果不是那一顆隕石帶動整個星球的地質變動,徹底改造了星球的環境氣候,恐龍恐怕還能繼續昌盛下去,兩億年,三億年,都有可能。
被保存在輪回中的人類也是一樣。
伊恩注視著時光在自己眼前流淌,燼之王也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無論是預知的他們,還是輪回中的他們,都在做同樣一件事情。
他們在等待。
等待終結一切的改變到來。
而無論是再怎么漫長的等待,終究都有結束的時候。
第九千七百零四次輪回,‘搖籃內’,泰拉毀滅的一億六千萬八百零一萬四千四百一十七年。
變化,到來了。
龍島。
環繞著已經重塑的差不多的泰拉星球,龍島仍然沉默地旋轉著。它是如此堅固,以至于一億多年的時間根本沒有在它之上留下任何痕跡。
說到底,對于超越星辰與恒星的星神造物來說,對于那些有望成為星神的始祖之龍來說,一億多年,不過是一顆恒星從誕生到熄滅的百分之一甚至數百分之一的時間罷了,怎么可能如此輕易的毀壞?
但是,此刻,它卻破壞了。
從內之外,突然暴漲的引力粉碎了整個龍島。
它化作了黑洞……化作了一顆幾乎無法注意到的小點。
“終于!”
眼前一樣,一直沉默關注這一切的伊恩睜大眼睛,他的心中除卻激動,還有緊張:“雖然不知道灰燼伊恩的所作所為,但他絕對不是故意釋放終焉碎片的人。”
“果然,龍島的封印并不是永久的,哪怕是有人維持,一億六千萬年后就會崩潰!”
“不……等等。并不是。龍島封印的崩潰,是因為以太!”
一開始,伊恩還以為是龍島封印自發崩潰了,但很快,他就察覺到真正的不諧之處:“以太的濃度,怎么變得這么低?”
即便是伊恩,也沒辦法第一時間準確注意到一億六千萬年時光逐漸變低的以太數據,實際上,隨著泰拉星球被光之災粉碎,而虛境持續不斷地進行輪回,周邊以太的濃度本來就在逐漸下降,這是正常現象。
而以現在伊恩的眼光來看,或許是泰拉文明實質意義上的覆滅,永動機‘無涯之潮’回歸了大以太環流,故而灰燼道途的泰拉搖籃內,已經沒有永動機存在了。
沒有永動機提供源源不斷的以太,所有自然環境中的以太都會逐漸墮轉為靈能和源質,繼而無法影響時空。
即便太陽還在源源不斷地提供源質,但沒有智慧生命提供靈能,虛境又在輪回,真以太已經不可能再誕生了。
總之,一切都是積少成多,一億年時光的積累,讓以太的濃度下降到了一個極限點。
龍島的封印無法維持,終焉的碎片,被釋放出來了。
然后……
伊恩就看見,那龍島坍塌而成的黑色光點,在持續閃爍了相當漫長的時間后,飛去了太陽。
緊接著,三天內。
太陽坍塌成了黑洞。
悄無聲息。
沒有任何引力變化,沒有任何波瀾壯闊的沖擊波,太陽幾乎就是在呼吸間坍塌,加速旋轉,然后化作了一顆黑洞。它的引力場完全平穩,整個星系的引力保持穩定,泰拉星還在它原本的軌道上,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太陽成為了黑洞,光芒不再,也再也沒有太陽的源質流向周邊。
一切都變得漆黑寂靜。
但是對于輪回內的人而言,這一切并沒有什么所謂,他們原本就不依靠太陽的光輝生存,即便是太陽化作黑洞,炎之輪回仍然能夠繼續。
而無論是燼之王化作的火焰,亦或是灰燼伊恩,都仍然存在。
即便他們的思維和意識都已經扭曲,化作了無法被正常人類理解的形態,但輪回還在繼續。
于是,一萬四千五百九十五次輪回。
‘搖籃內’,泰拉毀滅的兩億年后。
真正的改變出現了。
對于輪回內的人而言,或許沒有任何聲音。
但是對于現實的伊恩和燼之王來說,他們都聽見了一聲輕微的,什么東西粉碎的聲音。
然后,他們便看見。
搖籃,破碎了。
在加速了不知多少倍的視角下,那遍布整個泰拉星系,半徑五光年的囚星天獄,整個搖籃,全部都破碎了。
而宇宙四周,那稀疏的,卻又猛烈的星光,那因搖籃的存在而封禁了兩億年的一顆顆超新星光芒,在五年內充盈了整個泰拉星系。
一切都毀滅了。
包括輪回。
輪回不是因為燃盡而熄滅的——輪回是因為外力而熄滅的!
因為搖籃破碎,那積蓄了兩億年,許多顆超新星的光芒凝聚,才徹底摧毀了整個泰拉,煮沸了整個虛境,將一切泡沫都撕碎,所以才消散的!
原來如此……
注視著這一幕,即便是燼之王,也流露出了復雜的表情,感慨道:并非是我的極限,而是天獄的極限嗎……
而伊恩卻睜大眼睛,凝視著一個方向。
一個他一直都在等待的方向。
他等到了。
一團漆黑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用邏輯去推測的陰影……正以一種空間維生命難以想象,無法了解其因果順序的方法,朝著搖籃的中央,泰拉星系的中央,緩緩前進。
那是……終焉。
原本一直停駐在搖籃之外的終焉。
兩億年的時間,祂沒有任何異常,任何異動。哪怕是終焉碎片脫離龍島封印,將泰拉恒星變為黑洞的這四千萬年,祂仍然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兩億年后,搖籃破碎,祂才終于行動。
以一種無法言語的怪異幅度,朝著‘泰拉黑洞’而去。
“為什么?”
這一次,伊恩并沒有因為注視到黑洞而直接停下‘預知視界’,雖然他也的確快到極限,可第五能級的力量足以讓他持續到現在還有些許余力。
但是事到如今,即便是以他的智慧,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代表著什么——終焉碎片將泰拉恒星化作黑洞,搖籃粉碎,外界一直不動的終焉也突然開始行動,緩緩沒入黑洞……
這不奇怪。
終焉本就是生活在黑洞視界中的怪異存在,即便是再怎么強大,祂們大概也有回歸黑洞內的習慣,就像是人類科技再怎么強大,也不會非要把自己改造成奇怪的模樣去適應異星球,而是將異星球改造地像是母星那樣。
但是為什么?這兩億年的等待,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需要伊恩去領悟?
伊恩一時半會想不到,但是他已將一切記住。
而很快,伊恩就察覺到了或許是最核心的一點不同。
“以太。”
在預知視界最后的數秒,在‘終焉’沒入泰拉黑洞的那數秒,伊恩敏銳地察覺到了搖籃崩潰后,再一次與‘搖籃之外宇宙’接觸的泰拉上那細微的不同:“以太,徹底消失了?”
“不對。不是以太徹底消失了……等等。”
“難道說……搖籃之外的宇宙……”
“沒有以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