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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拂袖而走(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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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不對勁。

  不是……咱倆劇本拿反了吧?

  你好好看看,說出“我認輸”這話的發言者,是不是寫著“李守初”三個字?

  咱是不是看串行了?

  這話不應該是這樣么:

  “李守初:打不過,認輸了。

  機關嚴:哈哈,我墨家天上地下唯吾獨尊!”

  不是,你……你咋回事啊?

  滿眼都是荒唐的道人,眼睜睜的看著這群人對自己執了一禮后,腰背挺直,一步一步的走在支離破碎的冰面之上,來到了冰臺盡頭。

  而就在大家思考他們是跳到巨舟上,還是飛到巨舟上的時候,一條冰晶路徑憑空而出,為墨家之人搭接好了接引之路。

  就像是……本該如此一樣。

  依舊站在冰臺上面,神念枯竭導致靈臺一片混沌的李臻不知該說什么。

  腦子里也因為那針扎一樣的疼痛,渾噩到失去了平日里的機靈勁。。

  就這么呆呆的看著對方離開……

  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

  這劇本……就不對勁啊!

  墨家之人為何會認輸?

  自己明明已經油盡燈枯,只差臨門一腳就會掉落冰臺。

  勝利,已經唾手可得。

  這怎么就……認輸了?

  讓飛馬城贏,他們有什么好處?

  還是說……認輸比不認輸好處更多?

  李臻不認為自己是個什么絕頂聰明之人。但他也不會承認自己傻。

  這種古怪的事情要是放到平時,只要他靜靜的思考些許時間,權衡利弊……差不多也能分析出來。

  但這會兒,他是真的想不透。

  人的大腦,是有極限的。

  而他的極限……差不多已經到了。

  甚至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墨家認輸那一剎那,他全身的氣力已松。

  那口氣泄掉后,他這會兒能保持清醒的意識,已經是腦子給面子,沒直接宕機了。

  而就在他站在原地仿佛傻掉一般時,巨舟之上,楊廣的聲音響起:

  “好啊。好!”

  臉上出現一抹爽快笑容的帝王舉起了杯子:

  “今日論禮,實在是精彩。名家之辯,陰陽之幻,墨家之格……朕,具看在眼里。好!諸子百家無愧從先秦開始便流芳百世之名。賞千金,賜府邸,一應用度按三品而出!許其每月初十講學一次,言不避用,

  見王不拜!”

  帝王親賜的封賞之音,

  在兩岸響徹。

  而許多人還沒理解“講學一次,

  言不避用,見王不拜”的意義時,公孫不語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如何都壓抑不住的喜悅,

  率先離席,鞠躬謝恩:

  “謝,

  陛下!”

  其他兩家似乎有些如夢初醒的意思,

  機關嚴與姬正堂同時也離席拜謝。

  楊廣擺擺手,

  目光落在了那還在冰臺之上站著的李臻身上。

  “至于飛馬城……飛馬城知人善用,不辭辛勞,

  屢立奇功。封飛馬宗宗主孫叢為千機右屯衛,下設府兵,自立翊衛。名額嘛……三千之數,

  兵卒派遣的話……京兆尹擬發于西山營。謝恩表讓孫靜禪春日抵京時一并送到,

  無需再勞。“

  聽到這封賞,

  兵部尚書段文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宴席上的京兆尹蘇威。

  這種事情原本用不到蘇威出面,

  派遣兵卒本是兵部之事。可問題是……西山營里的兵卒,可都是禁軍……而陛下卻讓京兆尹去擬定挑人。

  此中之意,

  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而這時,蘇威忽然也看了過來,笑著點點頭。

  段文振先是一愣,

  心思一下就開了,立刻明白了帝王之意,

  起身稱是的同時,心里開始盤算起年初該去蘇老家走動走動了……

  接著不知為何,

  他又看了一眼李侍郎的方向。

  這三千軍卒里面……又有多少百騎司之人呢?

  而楊廣“封賞”完了飛馬城,忽然問了一句:

  “守初道士,

  你呢?替飛馬城爭了這么一個大功勞……說吧,朕該賞你些什么?盡管說……“

  “呃……”

  聽到這話,身子都動不了了的李臻剛想開口……可忽然覺得兩眼一黑……

  接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陛下,請許貧道攜弟子先行而退,下去療傷。”

  不知何時出現在冰面之上的女道人攙扶住了神念徹底枯竭的道人。

  而對于這道人的忽然暈倒,楊廣說意外吧,

  挺意外的。畢竟他這會兒心情很好,今日雖然偶有波折,但在墨家最后的審時度勢之下,最終的結果,

  還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對于今天這個結果,要分起功勞的話,道人雖然不是第一,但作用不小。

  他確實是打算嘉獎一番的。

  奈何……對方那神念枯竭還是沒堅持到最后。

  于是點點頭:

  “嗯,先行離開吧,好生安頓。小喜,從宮中取一顆安神定魂的八極天香丸送到香山上。”

  “是。”

  黃喜子答應,而玄素寧則執手一禮:

  “貧道失禮。”

  道了一聲歉后,冰臺之上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等二人離開,那冰面也憑空而碎,再也不見。

  “該賞賜些什么呢。”

  楊廣發出了疑問。

  這時,李侍郎忽然開口:

  “陛下,臣覺得此次飛馬城之人雖是贏的論禮頭名,可終究派遣之人非三宗所有。這李守初在飛馬城是與孫靜禪交好,此次替飛馬城挺身而出更是情誼可貴。但他在飛馬城威望雖高,終究不是真正的飛馬三宗之人。依臣之見,修道之人無外乎財、侶、法、地。背靠飛馬三宗、錢財不缺。素寧法師又道法高深。香山乃清凈道場,洞天福地。唯獨這侶,看這道士孑然一身,倒是無人陪伴。”

  “哈哈,怎么,聽你這意思,難道朕要當一次媒人?”

  楊廣直接聽樂了。

  李侍郎趕緊搖頭:

  “當然不是。道侶非夫婦,兩情相悅不長久,道心相合是關鍵。臣之意便是無需什么封賞,賞他,不如賞飛馬城。”

  輕飄飄的把道人的功勞全部摘走。

  不知為何。

  可楊廣好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點點頭:

  “有理。那就等孫靜禪入京吧,都是朕的子民,既然有大才,自然不吝嗇賞賜。嗯……”

  似乎想到了什么,愈發滿意的楊廣揮手:

  “賜酒,飲宴。今夜,百無禁忌!”

  說完,金杯高舉:

  “朕與萬民同慶!”

  頓時,歌舞升平。

  “侍郎大人,請飲。”

  “公孫先生,請。”

  舞樂再起之中,公孫不語與李侍郎舉杯相飲。

  而斗笠之下,女子的雙眸卻瞟向了遠方的伊闕黑暗之中。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伊水出黃河,自西向東流。

  因發自黃河,入伊闕之前,兩岸地勢險要,香山、龍門山余脈蔓延,地勢如雙龍戲水,乃上佳的風水。

  此刻,龍門香山兩岸河邊,伴隨著帝王賜酒,剛才看了一場熱鬧的百姓心頭只覺得是不虛此行。

  今日之宴,陛下從午后開始賜宴,酒水管夠。

  不知喂飽喝美了多少人。

  而就在晚上宴席結束后,他們又如同消食一般,看到了天下第一的玄冰人仙出手設下擂臺,諸子百家與那位竟然能引動真武降世的神仙道長打了一架……哦對,不是打架,是論禮!

  好家伙,到底是先生。

  有文化。

  俺們看來是打架,可在人家看來,不管是那巨靈神君,還是木頭做的老虎,還是那下凡的真武大帝……

  一個個都有著通天徹地之能。

  打的昏天暗地……

  可竟然只是在“論禮”?

  你瞅瞅,要么是文化人呢!

  連打架都說的這么雅致!

  而熱鬧結束,正以為沒什么看的時候,陛下竟然又賜下了酒宴!

  那還等什么?

  帶著三分觀戰的熱血尚酣,這酒,飲的都分外爽利!痛快!

  一下子,兩岸又熱鬧了起來。

  而有不勝酒力之人,又喝了幾杯美酒后,就覺得頭有些暈。想著用伊水洗把臉……

  沒辦法,主要是有點熱。

  一邊是喝酒身體熱。

  另一邊……國師也施了法術吶,這一片地方熱的跟夏天一樣。

  實在是有些躁。

  來到河邊,剛打算洗把臉……

  水剛抹臉上……

  忽然,鼻子里便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是什么的臭味。

  什么味道?

  誰在河邊解手了?

  哎呀!!!

  聞著這股越來越強的惡臭,不自覺的,胃里一陣翻騰。一個沒忍住……

  “嘔!!!”

  而正吐著呢,忽然就聽到耳邊又響起了幾聲:

  “嘔!!!!”

  “嘔!!!!!!”

  “嘔!!!!!!!!!”

  接著,嘔吐聲越來越多,這股惡臭越來越明顯。

  因為酒精而遲鈍的大腦正納悶之時,忽然,就聽見了一聲驚恐的喊聲:

  “妖……妖怪!!!“

  這話怎么那么耳熟?

  難不成墨家又把那個木頭老虎放出來了?

  哎喲,這味道怎么越來越臭了……

  被酒精所麻痹的大腦一邊不著邊際的想著,一邊下意識的順著聲音望去……

  然后……他就在那黝黑流淌的伊水之中,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東西……

  那白花花的東西面積可是不小,占據了大半河道,正慢悠悠的順水而下,往龍舟的方向漂。

  看那樣子,是要一直漂流向東,最后與黃河一道入海。

  那是個什么玩意?

  正想著呢……

  忽然,河水翻花,那東西調轉了一下方向。

  龍門山一側,不知多少人瞬間就和一雙被泡發到腫脹,卻殘留著惡毒與瘋狂的死白雙眸……對上了。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那腫脹之軀已經徹底被泡發,就這么漂浮著,朝著停靠在伊水岸邊的巨舟……

  漂去。

  大業十一年夕歲。帝慶新年于伊闕至晚,有妖浮尸順流而下,漂于帝舟之前,寓意不祥。帝大怒,拂袖而走,尸臭一日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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