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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清澈澄凈,恨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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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殺!”

  來自西域邊陲之鎮的年輕道人,在這座千年之城混亂之始時,放出了自己的豪言。

  這話,城中賊子聽得,百姓亦聽得。

  東市那群與李臻相熟的外門弟子聽得,登云山上的三宗留守之人還聽得。

  所有人都聽到了那李守初的必殺之言。

  也從這言語中感受到了這道人的必殺之心。

  孫靜禪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環顧四周,目光越過了這幾位留守在踏云閣的長老,目光瞬間穿過了門口,投向了遠方的那一抹金光。

  想了想,她站起了身來,一步一步的來到了踏云閣門口。

  跨出門,站在臺階頂上。

  紅纓緊步跟隨在她身后。

  雖然倆人的目力不如王伯當那天生異瞳,可是,在這黑紅之夜,飛馬城那一絲金光已經足夠耀眼了。

  孫靜禪沒說話,只是看著山下城中那道金光,以及那偶爾翻飛于天的金龍虛影。就看著他一點點的自西山之下,開始朝著城中蔓延。

  片刻,她對身后的紅纓說道:

  “道長真的只是出塵境界?”

  她這話不是在問,而更像是一種開啟宣泄渠道的鑰匙。

  “我和元貞道長聊過,金光咒,在道家之中,只是最粗淺的護身法門。剛剛感受到天地之炁的道士缺少護身手段,多數才會去練,但練會了之后,隨著自身修為的增長,便會逐漸舍棄不用,被丟在了角落之中。至于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就如同道長在那《天龍八部》開書時說的那般,道家,講究的是修陽神。不修來世,只修今生。而這修行怎么修?便是性、命雙修。說白了,就是心性,與體魄之上,都回到嬰兒時的那種單純至極的狀態。

  道家之人窮盡一生所追求的,不外乎便是那帶給出世嬰兒后,便自行消散的“先天一炁”而已。而金光咒這種術法,與其說它是所謂的什么術法,在我看來到更像是一個人心性與體魄的自然流露之態。

  那金光非炁,而是修道之人本身的念頭。也就是修道之人模擬先天一炁澤備生命時的一種展露。為何道家之人修心總是要往赤子之心上修?道理便是如此。一生都在追求先天一炁,一生都在追求那嬰兒看此方天地的單純與質樸。

  心思愈單純,那炁化的金光便越發澄凈通透。而為何這些人后來都會慢慢棄用?其實在我看來無外乎就只有一點罷了。非是這金光咒粗鄙不堪,恰恰相反,它更像是道家無為而為之的終極代表。可現在的道士成了練炁之人后,一個個都在追求那品級,九品而起始,一品為上乘。

  反倒失去了修道之人最原始的心思。腦子里的思緒越繁雜,被名利、錢財、酒色所染,念頭便會越不通達。而念頭不通,金光便愈發渾濁。雖然他們可以修習更加高深的道法,用那各色護體之光,五色法衣來詮釋自己的道法修為……”

  說到這,在紅纓的沉默之下,孫靜禪搖了搖頭:

  “可終究,他們修道,不是為了修道而修道,而是把修道當成了登上某座頂峰的目標了而已。這一步……可能真的是踏錯了啊。“

  “……小姐覺得道長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聽到紅纓的話,孫靜禪嘴角有些諷刺自嘲的上揚。

  手向后一招,一壇酒水從踏云閣內飛出,落在了她的手中。

  “咕嘟”

  “咕嘟”

  “咕嘟”

  三大口酒水后,她長舒了一口氣。

  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暈。

  雙眸望向了那依舊暗紅的黑云,沒有回答紅纓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道:

  “紅纓啊……你說道長做對了么?”

  紅纓不答。

  因為此刻,她看到道長的金光已經逐漸蔓延到了城池中心的位置。

  而那金光之上,總是有一些如同飛灰一般的東西,時不時的會聚集在一起,讓金光變得有些暗淡。

  那是人。

  這城中的那些人,已經開始集結了。

  她下意識的攥了一下拳頭。

  而她看到,孫靜禪自然也能看到。

  甚至,她還能感覺到,身后的紅纓心中已經殺意沸騰。

  只要自己一句話,那么,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沖下山去,與守初道長匯合一處,對那群敢趁火打劫的作亂賊人趕盡殺絕。

  可是,紅纓不能這么做。

  她也不能。

  雖然不知草原那邊如何。

  但亂世之中,飛馬宗必須要收攏羽毛,開始尋求自保。

  南北朝結束的太快,隋帝幾乎不廢什么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這天下。

  而那南北八朝始終都無法對付飛馬城。

  原因很簡單。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誰都懂。

  很粗淺的縱橫術。

  所以,從自己爺爺這一代開始,飛馬城愈發壯大。

  現如今,對于這即將到來的亂世,已經開始顯得臃腫了。

  這時候本就該痛定思痛,挖剜頑疾舊痛,審時度勢,謀求生存。

  在這亂世之中,一切皆可為代價。

  這飛馬城民心對三宗之人日益不滿。

  覺得三宗之人賺的多,地位高,行事粗暴,對他們極盡盤剝。

  而此刻,這群賊人,本該是讓這股矛盾消泯于無形最好的時機。

  讓你們知曉沒有了三宗保護,你們在這亂世之中算得了什么。

  讓你們重新想起自己怎么會成為飛馬城之人,當初祖輩為何而來。

  或許,賊人會賺的盆滿缽滿。

  可對三宗之人來講,這些錢財不過九牛一毛。

  根本無需在乎。

  或許會有慘案發生,可冤有頭債有主,誰干的你找誰去。

  轉移矛盾就可以了。

  同時,這群賊人拿了銀錢,離開了飛馬城。

  東市與登云山沒有損失,接下來只要等待牧場那邊斡旋便可。

  損失降到了最低。

  這本來應該是最優解。

  雖然……會犧牲很多人。

  但縱橫之術的至高要訣,便是舍棄掉一切不必要的個人情感,只看局中所失所得,方為圣手。

  這一局,孫靜禪自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很完美了。

  完美的穩住了這城中的局勢。

  一石多鳥。

  結果……現在這闖出來了這么一位不講道理的道士。

  他,在干一件很蠢很蠢的事情。

  那么多人,你就算都救回來又有何用?

  又有什么必要?

  “唉……”

  忽然,孫靜禪嘆了口氣。

  一聲低語,在細雨中化作了清風:

  “偏偏……讓人恨不起來啊……”

  而就在這時,忽然,山下傳來了一個聲音:

  “靜禪先生,瓦崗寨王伯當,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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