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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元末王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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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福通北伐,朱元璋南征……當世兩大王者,各自選擇了發展路線。走到了今天,跟兩個人所處的天時地利都有關系,也跟手下人的素質分不開。

  劉福通是覺得自己差不多了,就毫不猶豫撲了上去。

  朱元璋則是深諳高筑墻,廣積糧的精髓,將攻擊的重點放在了金陵南部州縣。

  順便說一句,張士誠的選擇也很有意思,他先是奪取了江陰,隨即占據常熟,然后有向蘇州方向發展的趨勢。

  張士誠選擇的皆是富庶的地方,不但是魚米之鄉,而且物產豐饒,淮東的鹽城等地有食鹽產出,蘇州有絲綢,松江府等地,由于黃道婆的大力推廣,棉紡織技術突飛猛進,也是個拳頭產品。

  也就是說,張士誠同時捏住了食鹽,絲綢,棉布……瞬間就保住了錢罐子,這已經不是老天爺賞飯吃了,而是拿著飯勺子,愣是往嘴里塞,生怕老張少吃一口。

  三方的選擇各不相同,卻各有玄妙。

  張希孟也從溧水返回,準備跟老朱一起商定進軍計劃。

  跟在張希孟身邊的正是孫炎,他們家悉數被發配了,家產也都沒了,按理說他應該很厭惡朱家軍才對。

  但是孫炎這小子另有一種看法。

  不義之財,得之必兇,受之有愧。

  如果不是朱家軍過來,沒準就直接殺人越貨,搶走了所有產業,現在能安安穩穩把產業交出去,人安然無恙,已經是上天厚待了,哪里還能憎惡朱家軍?

  “孫炎,你真不覺得失去家業,是很大的損失嗎?”

  “不覺得!”孫炎道:“經歷明鑒,韓三算個什么東西,可他來見我的時候,提了三個條件……第一,他要我家的田,第二,他要我家的牛馬錢財,第三,他要……”

  “要什么?”

  “要,要我的后娘!”孫炎氣得咬牙切齒,眼睛都立起來了,哪怕過去了一些日子,韓三也死了,一想到這個突如其來的父子之情,他還是切齒咬牙,郁悶欲死!

  一個韓三就讓他看到了世界的險惡,相比之下,朱家軍真的算是仁義之師了。

  “張經歷在上,請務必相信,就算朱家軍讓我喂馬挑糞,我都心甘情愿,毫無怨言。亂世之中,想要活下來,真是太難了!”

  張希孟愕然少許,心中頗受震撼,他思索再三,伸手讓孫炎坐在對面,然后對他道:“劉福通選擇北伐,主公南征,張士誠圖謀平江路,這三者選擇各不相同,你有什么看法?”

  這也是詢問天下大勢了……孫炎打起了精神,他在科舉考試之中,選擇的就是策論,討論的就是時局,鍵政的功力還是可以的。

  但是張希孟的問話非同小可,孫炎竟然比考試的時候,還要緊張三分。

  “我以為劉福通是被架著上了北伐之路,舍此之外,別無選擇!”

  “何以見得?”張希孟追問道。

  “他是最早舉起義旗的,又喊出了重開大宋之天的口號。如今迎回了小明王,擁立為帝,國號為宋。既然他意在復興大宋,就沒法真正革除弊政,一切重新開始,除了能聚集兵馬,攻下大都,搶占大元天下之外,還能干什么?所以我以為,劉福通是無可奈何!”

  張希孟默默聽著,臉上的神色柔和了許多。

  卻是如此,劉福通打出恢復大宋江山的旗號,既是他們的優勢,也是負擔。而且大宋什么樣子,人盡皆知。除非他能順利奪回大都,才能真正刷新朝政,重建新國。

  不然他就被大宋這兩個鎖住了,必須北伐,也只能北伐!

  “那你說說張士誠……如果你是張士誠,會不會下平江路?”

  “不會!”

  “為什么?”

  “因為蘇杭之地雖然富庶,卻連割據半壁都做不到,他進了蘇州城,就落到了陷阱當中,再也出不來了!”

  張希孟低著頭,略微思忖,竟然笑了,“沒想到你能看出這一步棋,果然不錯……其實張士誠最好的選擇就是和劉福通聯手,一起從東路北伐,拿下山東之地,甚至染指大都,再圖謀河北,或許張士誠還有機會,問鼎中原。”

  張士誠占據淮東之地,最大的問題就是地盤過于狹小,失去了發展空間。

  歷來想要角逐天下的,都要占據一塊得天獨厚的好地盤,秦漢隋唐,全都是從關中出發,囊括天下。

  這并非巧合。

  首先,關中有八百里秦川,水土豐美,人口稠密,而且四周有山河之險,可以構成一個完整的地理單元。

  力量弱的時候,守住關隘,足以自保。

  力量強了,就可以殺出關隘,爭雄天下。

  即便遇到了挫折,也能退回關中,暫時休養生息。

  一句話,關中的容錯率太高了,所以劉邦可以無數次失敗,全都能東山再起,但是項羽只要一敗,就瓦解冰消。

  但是自從唐末之后,關中衰敗,無可挽回,宋朝就只能把國家的核心放在了河南之地。

  雖然河南的農業,人口,都是頂尖兒的,但是偏偏缺少山河之險,一條黃河,夏天泛濫,冬天凍結,開封君臣,戰戰兢兢。

  偏偏又因為燕云十六州早早落入了契丹之后,趙宋君臣無論如何,也沒法封閉門戶。縱觀大宋一朝,都在恐懼中度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抑太狠了,才憋出了理學這么個怪胎,畢竟春秋的儒家和兩宋的理學,不能說完全一致,也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到了元末,想要問鼎中原也是不可能了。

  天下能孕育王者的地盤就剩下江淮之地……天完占據了長江中游,算是先聲奪人。

  朱元璋從淮西出發,占據金陵,也是穩步發展。

  至于張士誠,就算他拿下了蘇杭,也不過是擺出了常山之蛇的架勢,處處等著挨打,而且毫無發展空間可言。

  所以從他決定渡江,圖謀平江路之時,就注定了成就不高,畢竟東邊都是大海,向西就是朱元璋的地盤,他想從老朱手里啃下塊肉吃,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孫炎看出了這步棋,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朱元璋沒有順流而下,直取常州,然后攻取無錫,平江,松江,徹底把長江入海口這塊肥得流油的土地,都納入自己的版圖。

  畢竟以老朱現在的實力,還是有希望的。

  如此一來,坐斷東南,遙望中原,豈不美哉?

  “這個想法不錯,但你似乎忘了主公的根基在哪里!”張希孟笑呵呵道:“朱家軍的根本在于均田,占據了揚州和金陵之后,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朱家軍內部的勢力分配。有些人是替你們家說話的,他們可不想搞均田!”

  孫炎嚇了一跳,忙道:“張經歷,我,我可沒有收買他們啊!”

  張希孟大笑,“別害怕,我自然是知道,畢竟現在時間尚短,沒法勾結在一起。但是他們的想法我還是清楚的。進了城之后,工商業繁榮,尤其是江南的絲綢作坊,坐擁幾千張織機,一年的產出,比一個府的賦稅還要多幾倍!有人饞這個!想要發展絲綢作坊,就要有原料。老百姓把土地分了,產出的生絲就少,就不好!只有不管農村百姓死活,讓絲綢大戶放手施為,才能有足夠的生絲供應,才能織絲綢發財!”

  張希孟幾句話,直指核心,鞭辟入里。

  這一層道理,他跟徐達都沒有說。

  如果此時朱家軍攻取蘇杭,這兩座大城市,加上金陵和揚州,朱元璋的手上,城市人口就會逼近三百萬。

  蘇州的絲綢,杭州的貿易,松江的棉布……這幾樣就能占據朱家軍的八成財政收入!

  一個團隊可以背叛自己的理想,卻不能背叛自己的利益。

  到了彼時,張希孟再鼓動分田,還能像現在這么順利嗎?

  而且依靠市民組建的軍隊,真的就能橫掃天下嗎?

  是不是錢多,就一定能鼓搗出強兵……張希孟也說不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如果朱元璋搶占蘇杭,斷了張士誠南下的道路,這個首鼠兩端的鹽販子,會干什么,誰也不知道。

  雖然單獨張士誠不值得害怕,但是他跟劉福通勾結在一起,會怎么樣?投降了元廷,又會怎么樣?

  即便他這兩樣都不做,光是跟老朱糾纏,就十分麻煩。

  畢竟湖廣還有個天完大帝,還有陳友諒……如果他們趁機搶占了徽州等地,斷了老朱向南發展的道路。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說,不管是從內政考慮,還是從全局衡量,向南發展,都是最穩妥的道路。

  而且如今大家伙還都是紅巾軍,都在喊著反元,如果早早內斗起來,也會影響軍心士氣。

  還是那句話,別人可以不在乎,但是朱家軍很在意這個,畢竟這也是朱家軍的根基之一。

  只要占住了道理,才能用理想說服別人。

  理想熠熠生輝之時,說兩句話就能換來的東西,在理想褪色之后,哪怕真金白銀也買不來了,畢竟劍橋五杰那種人,可不是用錢能買來的。

  張希孟和孫炎談了很多,甚至到了無所顧忌的地步,談到了最后,張希孟笑道:“我身邊也缺一個整理文書的,你愿意嗎?”

  “愿意!”

  孫炎毫不猶豫答應,“經歷大人的一番高論,真是讓卑職茅塞頓開,卑職愿意跟著經歷,長長見識,學學本事,也省得被人瞧不起。”

  張希孟微微一笑,他當了這么久的秘書,也該有個屬于秘書的秘書了。

  孫炎更是喜出望外,因禍得福。張希孟雖然不是朱家軍的老大,但是貌似他手下正兒八經的屬官,還就是這么一個。孫炎瞬間覺得自己的腰桿硬了,不過他還是很冷靜的,千萬不能得意忘形。

  必須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而找上張希孟的第一件事,就是吳大頭的事。

  這位五短身材,晃著大腦袋的油膩中年人一來,就把孫炎驚到了……不會吧?不會吧?

  他就是第一紅賊?

  就是名震元廷的頭號悍匪?

  如果給他一個挑子,都可以上街賣炊餅了。

  不會是吳爺神通廣大,會無數變化吧?

  最不濟也懂得易容改裝,他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吳大頭,絕對不是!

  老吳不知道自己讓孫炎的三觀都粉碎了……他只是跟張希孟提議,“我在亳州大牢的時候,跟牢里的朋友聊了很多,也編了幾出新戲。剛剛聽說有寧國路的民兵過來,想要了解咱們如何分田。我琢磨著干巴巴派人過去說教,未必有用……能不能讓我帶著人過去,給老百姓們好好演幾出戲,寓教于樂嗎!”

  張希孟一聽大喜,笑道:“這最好不過了,可你要小心點,別被元兵和鄉勇抓了!”

  “哈哈哈,經歷放心吧,元廷都抓不到我,更別說這些廢物了!行了,我這就帶著戲班子去了!”

  吳大頭拍了拍屁股,樂顛顛走了。

  張希孟忍不住笑道:“咱們的第一猛將出手了,就看效果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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