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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米見,這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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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紙鋪開,張宣拿起鋼筆就寫,不要醞釀情緒。

  給米見寫信,他從來都不用醞釀情緒,兩輩子以來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就算那些話都是瑣碎的念叨,相信米見也不會嫌棄。

  米見,見信快樂。

  我以前嘴上說總想給你寫信,但在剛才提起鋼筆的片刻,才發現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給你寫信。

  請原諒我這個嘴強王者。

  這次突然給你寫信,是因為我剛經歷了一場生死。這次我乘坐圖154客機從羊城飛往滬市…

  把飛機上的事情詳細描述一遍,張宣頓了頓,又寫:

  都說生死間能勘破世間一切,能大徹大悟,我想我在寫遺書的瞬間,好像頓悟了。

  你知道嗎,那一瞬間我腦子里只塞得下6個人:我親愛的媽媽,我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姐,那待我如親兒子般的舅舅,以及…,還有你。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個秘密,我這些年經常做夢,經常做同一個夢。

  夢中只有你和我,夢中我們的對話也總是一塵不變。

  夢的場景似乎在幾十年后,地點在一個公墓…

  夢中,你對著墓碑喃喃自語:“好多人問我,這輩子單著后不后悔。我告訴他們,路是自己選的,活的瀟瀟灑灑,沒什么后悔的。”

  接著你又對我嘆氣說:“你知道嗎,如果說我真的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就是感覺對不住媽媽她老人家。

  她給我了我優秀的臉蛋,優秀的基因,卻在我這斷了,沒能傳承下去。”

  把前生的最刻骨銘心的記憶以夢的方式描述一遍。

  張宣繼續寫: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為什么這個夢會如此荒誕,為什么總是做同一個夢,以至于我屢屢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你知道嗎,我在飛機上的時候,特別想對你說三個字,彌留之際不想留遺憾。

  可當筆寫到這里時,我又犯了老毛病,心血來潮過后總是克制,不過也沒關系,有些話說不說都一樣,你這么聰明早就懂了。

  滿腔的話想對你說,但要是什么都跟你說,這些信紙又怎么寫得完呢?

  所以還是長話短說,最后囑咐一句:如果我哪天出現意外,請不要拒絕我的好意。

  信寫完,張宣檢查一遍,隨后署名日期一個不落。

  工工整整的寫信格式,工工整整地擱筆。

  張宣揉揉有些鼓脹的太陽穴,心里在感嘆:自己都重生了,按道理來講應該吉星高照、鴻運當頭啊,是天命之子才對。

  可事實是自己并不是那天命之子,他娘的,這次竟然差點小命不保。

  生死無常,不要留遺憾。這是張宣從鬼門關走一趟痛切心扉的領悟。

  其實說起來也是矯情,都兩世為人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對不對?

  可是有些事情,說是一套,做是一套,或者這就是人的通病吧,愛給自己找一個做壞人的理由。

  而且,要是按照前生的軌跡走,想要米見這種矜持的性子慢慢接受自己,還得好多年去了。

  可經歷飛機一事,他算是看透了,好事和壞事不知道哪一個先來,自己又不是這世界的主角,沒有仙神的氣運光環籠罩,遇到不尋常時,該怎么樣還是得怎么樣。

  不想等了,自己現在這么忙,以后肯定經常要坐飛機,萬一真的出意外了呢?

  把米見的信折好,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備用的掛號信,把信放進去,用膠水封好口子,貼好郵票。

  靜思些許…

  張宣的視線又落到了遺書上,想了想,又拿過新的信紙開始落筆,給莉莉絲寫信。

  要是以往,他是打死也不會主動給這個虎妞寫信的,因為這是明明白白地惹禍上身。

  因為這等于是給對方遞臺階,莉莉絲肯定會抓住機會得寸進尺。

  但經此一事,還有什么想不透的呢…

  瀟瀟灑灑就寫滿兩頁信,他也懶得檢查,折好,放入信封中。

  鎖門,拿傘下樓。

  準備下石階的時候,老鄧喊:“張宣,你這是去哪?”

  張宣回:“寄信。”

  老鄧問:“吃晚餐了沒?”

  張宣回答:“沒有。”

  老鄧發出邀請:“寄信快去快回,等會來我這吃點兒。”

  張宣揮揮手,瞟一眼旁邊的魯倪就拒絕道:“不了,我最近充滿了愛的氣息,不適合跟你們這種光棍相處。”

  魯倪氣笑了,盯著他的背影斥責:“張宣,你這是皮癢了是吧?”

  張宣樂呵呵地回:“有這精力別跟我沖,想想怎么樣幫老鄧脫單吧,順便也幫幫你自己。”

  魯倪頓足:“張宣你給我滾回來。”

  張宣笑著再次揮手,走了。

  跑到校外,張宣先是把兩封信寄了。

  接著吃個加辣牛肉粉,喝點湯,全身暖烘烘的舒適。

  返校時,在水果攤買了一兜雙伶愛吃的水果,提著匆匆忙忙穿過北門,就往財會班教室趕。

  靠近小禮堂時,張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文慧,這本“白鹿原”是陳忠實先生送給我舅舅的,你看上面還有陳忠實先生的親筆簽名,我知道你喜歡讀這書,今天我把它送給你。”

  一個帶著近視眼鏡、梳著中分的年輕男子圍著文慧滔滔不絕,長相出奇的還不錯。

  文慧禮貌拒絕:“不好意思,我確實喜歡陳老先生的書,但簽名版的我已經有了,你自己留著吧。”

  聽文慧這么說,男生一臉遺憾,隨即翻開書本又道:“我也喜歡這書,可文中有些地方我讀不太透徹,你能幫我分析分析嗎?”

  文慧不著痕跡退后一步:“對不起,時間不太早了,我得走了。”

  男生把書本合攏,慌忙說:“那我送送你吧,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不太安全。”

  文慧又退一步,再次拒絕:“不用,接我的人已經來了。”

  張宣,“……”

  本想站著看個戲,沒想到被人利用了。

  見文慧走到張宣身邊就安靜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跟來的男生踟躕著停住了腳步,眼睛盯著張宣上上下下打量一陣,隨后一臉晦澀地走了。

  目送男生黯然退場,張宣打趣問:“愛慕者?”

  文慧爽利一笑,沒接話,算是默認。

  張宣邁開步子,問:“天都黑了,你怎么在這?”

  文慧跟著往教學樓走,回答道:“在小禮堂排練節目。”

  “管院什么活動,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管院活動,是學校的大合唱。”

  “鋼琴演奏?”

  “嗯。”

  “雙伶和鄒青竹呢,這次怎么沒陪你?”

  “最近導員和學生會考勤比較嚴,她們在上晚自習。”

  話到這,兩人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走著走著,陷入了沉默。

  快要到教學樓時,張宣想起什么,忽然問:“你有“白鹿原”的簽名版?”

  文慧會心一笑,回答說:“沒有。”

  “那你看過這書嗎?”

  “嗯,讀過三遍。”

  聞言,張宣回身說:“那是真的喜歡了。”

  文慧莫名,微微抬首望著他,輕輕點頭。

  張宣繼續走,“你看過“風聲”沒?”

  文慧盯著他的背部,想了想問:““風聲”是什么,是新出的文學作品嗎?”

  張宣差點打個趔趄,不想再搭理她了。

  這個星期都不想搭理她了,下個月也不想跟這女人說話了。

  他娘的,忒打擊人。

  來到財會班,張宣推開門,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熟門熟路地坐在了杜雙伶身邊。

  把水果放地上,張宣搶過她的紙和筆,寫:報道,我回來了。

  杜雙伶看完,關心寫:這趟出門順利嗎?

  張宣回:順利,就是有點想你。

  杜雙伶臉有點熱,用余光掃一眼周邊,就滿心歡喜地寫:有多想?

  張宣寫:多想?這個沒法用語言描繪。你是現在跟我回租房,還是晚上碰頭?

  杜雙伶臉色瞬間發燙,怨念地寫:你不疼我。

  張宣一愣,崴起手指算了算,哎喲,雙伶同志今天來了親戚,不,應該是昨天來的。

  郁悶啊!

  盡興而來,敗興而歸,老男人此刻意興闌珊。

  “米見,你的信!”

  中午,米見上完課回到宿舍,剛坐下沒多久,一室友就從外面進來,把信遞給她。

  米見昨晚沒怎么睡好,現在有點困。但下一秒想到什么,起身接過信,看了看就走出了宿舍。

  室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情況,隨即偏頭跟其她幾人說:“姑娘們,直覺告訴我,不對勁呀。”

  另一個立馬問:“哪里寄來的?”

  “中大。”

  “那肯定是個大帥哥。”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中大比我們北大差啊…”

  宿舍在熱火朝天聊什么,米見不知道。

  她尋一處沒人的草地,坐下就開始細細察看掛號信的封面。

  盯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瞅了小會,臉上的困意似乎消散了許多。

  開始拆信。

  信紙有三張。

  第一張信紙內容,張宣寫得是關于空難的事情。

  看到一半,米見手指用力捏著,差點沒握穩信紙。

  穩了穩心緒,米見強按著心情繼續往下讀。

  時間過的緩沉,當讀完整個第一張信紙時,米見忽地起身,在身上各個口袋摸了摸,沒找到IC卡。

  隨即匆匆回宿舍,從包里找到IC卡后,又是一陣趕,來到一個沒人的電話亭。

  插卡,撥號…

  開始打張宣教師公寓租房的電話。

  只是“叮叮當當”一連串數字過后,當手指按最后的“井”號鍵時,她又猛地停住了。

  米見停手了。

  在電話亭默然幾分鐘后,又靜靜地抽出IC卡。

  回到剛才的草地上,從兜里掏出信,開始讀第二頁信紙。

  第二頁信,不多,寫的是飛機上大徹大悟時的心境,以及那時刻的想法、跟遺囑。

  米見看完后,久久沒見動靜。

  手沒動靜,腳沒動靜,身體沒動靜,眼神沒了神韻,仿佛呼吸凝固了一般,近看是畫中人,遠看卻似一樽雕像。

  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好長時間后…

  米見才回過神來,換到第三頁信紙。

  最后一張信紙,張宣寫的是夢,公墓場景。

  這次米見看得順暢許多,幾乎是一口氣閱讀完。

  只是看完后,米見的心情更加復雜了。

  來回細細讀了三遍。

  心境同樣顛覆了三遍。

  米見最后雙手抱著膝蓋,抬頭望向藍天白云。

  這一刻,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在同一片天空下、那張中大的臉,想起了年前看的那個“八字”。

  算命先生告訴她:花有重開日,人無常少年。你和心選之人有阻礙,這道坎如果邁不過,容易孤獨終老。

  而張宣的夢里:自己這輩子是單著的。

  孤獨終老…

  單著的…

  兩個人,兩張口,一個意思。

  這是巧合嗎?

  米見抱膝在草地上呆了一下午,腦海里總是反反復復想著“遺書”的事情。

  腦海里反反復復充斥一個問題:你和心選之人有阻礙,這道坎如果邁不過,容易孤獨終老…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

  米見回到宿舍,從抽屜里找出只用過一次的、塵封已久的信紙本,放包里。

  接著放一支筆,一本書。

  抽屜關到一半時,米見頓了頓,又把它拉開,伸手到最里邊的角落,摸出一顆紙包糖。

  這顆紙包糖是綠色彩紙,握在手心悄悄放衣兜里。

  這時有室友問:“米見,你是要去圖書館嗎?”

  米見把抽屜關好,回答說:“對,你要一起去不。”

  室友晃了晃手里的書本,得意地表示:“還用說嘛,你哪次少的了我。”

  米見好看地笑了,兩人并排著出了宿舍,去了圖書館。

  路上,舍友問:“你今天沒事吧?”

  米見回答:“沒事。”

  室友不信,“真的沒事?”

  “嗯,真沒事。”米見如是說。

  室友還是不信,挽起她胳膊道:“你以前從不缺課的。可今天下午你連著缺了四節課,老師點名都是我幫你喊的“到”。我真是個好人。”

  米見微笑說:“好人,謝謝。”

  室友打趣問:“怎么謝?”

  米見說:“我請你吃飯。”

  室友搖頭,“好噠,嘻嘻,下次我還幫你喊“到”,喔~你盡管缺課吧,盡管和情郎打電話吧。”

  米見抿抿嘴,爾后跟著笑了。

  ps:飛機事件是知乎查找的資料,沒有胡編亂造,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情,至于降落傘,也是故事里那位老人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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