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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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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吏司的衙門在皇城下,林秀快要走到清吏司門口時,被門口的衙役攔住了。

  “什么人,來清吏司何事?”

  孫大力雙手叉腰,狗仗人勢道:“瞎了你的狗眼,連你們家大人不認識了?”

  這時,另一名衙役急忙陪笑著臉上前,說道:“他是新來的,沒見過林大人,請林大人不要怪罪,林大人您請……”

  清吏司文書一職,雖然品階并不高,只是剛入流的九品小官,但官就是官,不是他們這些小吏開罪得起的。

  林秀也沒有和那名衙役計較,和孫大力約定好接他的時間,徑直走進了清吏司大門。

  林秀走進去之后,那名新來的衙役才好奇問道:“那位是什么人啊,我都來清吏司一個月了,怎么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另一名衙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一個靠銀子進來的關系戶,不過奇怪,他以前幾乎不來衙門,今天怎么來了……”

  走進清吏司院子,正面對著的,是清吏司大堂,也是開堂審案的地方。

  左右兩邊,是清吏司內部幾個職能部門,林秀看到“案牘庫”的牌匾之后,穿過一邊的長廊,走進了案牘庫的大門。

  案牘庫平日里十分清閑,另外三名文書正在閑聊打趣,看到有人進來,抬頭望了一眼,見是林秀,紛紛面露意外之色。

  他們是認識林秀的,陳主事當時還特別交代過,讓他們平時多多關照他,只是此人來了幾次之后,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今兒個是刮了什么風,竟然把他吹來了。

  三人對林秀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就繼續閑聊。

  林秀也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目光在房間內掃了掃,除了一排排書架之外,這處房間有四張桌子,其中三張桌子十分干凈,上面的筆墨紙硯也十分整齊,最后一張桌子上則堆滿了雜物,很明顯,那張桌子是屬于林秀的。

  林秀走到那張桌前,將雜物整理一番,又打了盆水,將整張桌子都擦拭了一遍,然后坐在椅子上,隨手拿出一本書來看。

  他的視線落在書上,心思卻并不在。

  像他這樣天賦不高的覺醒者,異術院那邊是不會重視的,除了每月都能領到一份津貼,以及自由出入藏書閣,有問題可以請教教習之外,他們接觸不到別的資源。

  而他們平日里做什么,異術院也不會管。

  對林秀而言,進入異術院最大的好處,是能夠接觸到各種能力者,他得想辦法多交些朋友,只有互相熟悉之后,才有長時間和對方保持身體接觸的機會。

  這件事情要從長計議,目前,林秀還是得抱緊趙靈音的大腿不動搖,他的修行離不開她。

  至于清吏司這里,一般是沒有什么事情做的,林秀只要偶爾打打卡,別被開除就好,這對于平安伯夫婦也有個交代。

  林秀在計劃著自己的未來,房間內的三名文書則自動忽略了他,只是心中詫異,怎么林秀來了之后,剛才還悶熱難耐的案牘庫,忽然就變得涼快了起來……

  林秀在椅子上坐了半個時辰,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打算去異術院碰碰運氣。

  他走出案牘庫大門,來此清吏司院子里,目光一撇,發現大堂門口,圍了不少身影,而衙門之外,也是人影綽綽。

  懷著一顆八卦之心,林秀挪動腳步,湊了過去。

  清吏司大堂內,衙役站成兩排,最中間的位置,鋪了一張草席,草席上蓋著白布,白布下只露出一雙腳。

  一名衣著華貴的年輕人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地上的草席一眼,說道:“她是自己上吊死的,你們叫我到這里來干什么?”

  望著那態度倨傲,沒有絲毫慌亂的年輕人,坐在上方的清吏司郎中頓感頭痛,他揉了揉眉心,問道:“有人看到昨日王氏進了你的府中,今日她便縊死在家,對此,你有什么解釋的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說道:“昨日她是進過我家,但那是她收了我的銀子,自愿進府中陪我的,完事之后,她就回去了,她縊死在自己家里,與我何干?”

  清吏司郎中道:“既然她是自愿,為何又要自縊?”

  年輕人不悅道:“大人說的這是哪里話,她上吊死了,關我什么事情,或許她是因為別的事情想不開,誰知道呢……”

  公堂一時寂靜下來。

  這時,跪在那草席旁邊的一名老者卻慟哭說道:“大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小女一向潔身自好,怎么可能與人做那種勾當,求大人還小女一個清白,還小女一個公道!”

  清吏司郎中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王氏自縊而死,不能證明與秦聰有直接關系,此案,清吏司會再查查的……”

  這是很明顯的安撫之言了,老者聞言,臉色灰白一片,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嘴里喃喃道:“冤枉,小女冤枉啊……”

  此時,那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緩緩起身,對清吏司郎中抱了抱拳,說道:“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慢著。”

  他剛剛走出兩步,便有聲音從門外傳來。

  清吏司大堂外圍觀的人群讓開一條通道,一道身影緩緩走進來,他先是對清吏司郎中抱了抱拳,然后才道:“大人,王氏并非自縊,而是被人殺害的。”

  不等清吏司郎中開口,他便指著白布下的尸體,說道:“人若是自縊而死,雙腳會因為無力而垂地,此尸體雙腳僵硬指天,說明她極有可能在上吊前就已經死亡,且有一定時間,此外,自縊而死的人,會舌尖外露,面部青紫猙獰,但若是先死后吊,她的舌頭會縮在口中,面色也多是蒼白而非青紫,死者究竟是自縊,還是被人殺害后吊尸,只要掀開這白布便知……”

  林秀的話音落下,他前方不遠處的年輕人,瞳孔不易察覺的縮了縮。

  本欲宣布退堂的清吏司郎中,深深的看了林秀一眼,然后問角落里的仵作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仵作沉默片刻,點頭說道:“回大人,的確如此。”

  清吏司郎中指了指一名衙役,說道:“掀開白布。”

  “是!”

  那名衙役應聲之后,快步走到草席前,掀開白布,露出其下一個女子的面容,那女子面容秀麗,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靜靜的躺在那里,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她的臉是蒼白的,舌尖也并未伸出。

  “果然如此!”

  “這么說,此女是被人害死,然后假裝自縊的?”

  “那不是林文書嗎,他怎么比衙門的仵作還懂……”

  公堂之上,清吏司郎中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此案疑點甚多,秦公子,你暫時不能洗脫嫌疑,恐怕要委屈你一陣子了。”

  那年輕人倒是無所謂,微笑道:“無妨,我相信大人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清吏司郎中輕敲驚堂木,說道:“此案還需深入調查,將秦聰暫時收押,退堂。”

  名叫秦聰的年輕人在兩名衙役的陪同下,走出大堂的時候,回頭望了林秀一眼,目光中飽含深意。

  林秀剛剛走出大堂,便有一只手將他拽了過去,徑直將他拉到了案牘庫。

  一名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皺眉看著林秀,說道:“這種時候,你逞什么能,你以為仵作驗不出來她是活吊還是死吊,你以為郎中大人不知道此案蹊蹺,所有人都不知道,就你聰明?”

  林秀雖然不認識眼前的男子,但他很快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能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的,在清吏司,只有父親的老友,掌管案牘庫的主事,林秀的文書差事,也是通過他才得來的。

  林秀裝作不懂,一臉疑惑的問道:“陳伯父,既然大人知道那女子是被人害死的,為何不說出來?”

  中年男子搖頭道:“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那秦聰是一等伯秦武之子,即便是郎中大人也開罪不起秦家,更何況你了,被你這么一攪,秦聰身陷牢獄,難保秦家會恨上你……”

  林秀恍然大悟,隨后一臉慌張道:“陳伯父,這下怎么辦?”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說道:“你不用太擔心,秦家擺平這件事情應該不難,你們林家雖然沒落了,但也還是權貴,想來他們也不敢對你怎么樣,但你也要記住,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千萬不要再摻和了。”

  林秀受教道:“我明白了,謝謝陳伯父提醒。”

  陳主事擺了擺手,說道:“你知道了就好,你要是在這里出了事情,我可沒辦法向你爹交代。”

  叮囑了林秀一番之后,陳主事就離開了這里。

  林秀坐回自己的位置,輕輕舒了口氣。

  清吏司是什么地方,王都專門查案的官衙,這里的衙差和官員眼睛何其毒辣,林秀都知道的事情,他們沒理由不知道。

  林秀站在大堂外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清吏司郎中很忌憚那名年輕人。

  這種事情,最好不要摻和。

  但當他看到那女子的尸體直挺挺的擺在大堂上,那老者癱軟在地,表情無助又絕望的時候,林秀還是心軟了。

  明明自己過的也不盡人意,卻偏偏見不得人間疾苦。

  上輩子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所以每次為災區捐款的時候,他都踴躍積極,看到山區的孩子窮的連書都讀不起,他會捐一車教材送過去,心血來潮時,會將身上帶的所有錢送給路邊的乞丐,買走半夜在寒風中擺地攤老人的所有橘子,雖然他不怎么喜歡吃橘子。

  這或許是分手以后,那些前女友們總是愿意將閨蜜介紹給林秀的原因,他經常得到她們這樣的評價,林秀這個人,感情上的確是渣了點,但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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