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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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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飄著小雪。

  陸安雙手揣兜,迎著小風走在路上,到了豬肉鋪前站定,抖掉肩膀上的雪花,進去挑選今天的菜。

  一年過去,末世的一切變得越來越縹緲,他時常懷疑自己做了一個夢,夢里是奇幻的,有美人魚,有小天使,還有阿夏。

  只有夏茴的存在證明著,那不是個夢。

  用工作和學習麻醉自己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逐漸從末世里抽身,他整個人不再那么消沉,遇到什么情況也不會下意識反應過分。

  “里脊肉多少錢?”

  “十四塊五。”老板戴著手套,在保鮮柜里隨意翻一下:“大點的?小點的?”

  “大的。”

  陸安出聲,看他把肉裝上袋子,摸出手機付錢。

  “現在菜還這么貴,多吃肉好。”老板打了個簡易的結遞過來。

  陸安沒有應聲,稍稍點頭,嘴角動了一下算是回應,拎著袋子轉身離開。

  要說在末世的那些日子留下了什么,那就是歷經滄桑的面孔依然保持了大上好幾歲的模樣,在同齡的年輕人里顯得成熟而又飽經風霜。

  人的感情其實是種能力,陸安一直這樣認為,比如開心、憤怒、悲傷,包括恐懼。

  這些能力會隨著時間,或者說經歷而退化,最終變得麻木,當然,‘麻木’這個詞不好聽,人們更喜歡定義為‘穩重’。

  是的,穩重。

  陸安縮起袖子,用食指勾著塑料袋,無聲地苦笑。

  走在繁華喧鬧的城市街道上,卻與這座城市有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有時候就會覺得那條河里,會忽然冒出來一條巨大的魚尾。

  然后何清清趴在岸邊哈哈大笑,說嚇到了吧。

  夏茴會忽然板起臉,左右找她的柴刀,要去山坡上追兔子。

  回想起來,其實阿夏一直都是麻木的,當初第一次遇見時的眼神,警惕而冷漠。

  后來才逐漸有了笑容。

  陸安長長舒了口氣,把紛亂的思緒拉回來,經常回憶過去并不是好事——好吧,其實是回憶未來。

  都一樣,客觀上的未來,他和夏茴的過去。

  “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

  街頭的小推車喇叭喊起叫賣聲引起陸安的注意,想了想夏茴貪吃的模樣,腳步一轉便過去。

  “稱一斤。”

  他邊說邊低頭摸手機,卻沒有聽到回應。

  街邊商鋪的喧鬧也安靜下來,忽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陸安抬起頭,天上的雪花靜止在空中,街上行人也都停止腳步,保持著剛剛的姿態。

  一顆從小鏟里漏出的栗子懸浮在半空,他伸手接過來。

  舉目四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暫停鍵,眼前的雪花懸浮著。

  “找到你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又仿佛很近。

  陸安猛地眩暈了一下,再望去,街上行人都已經消失不見,眼前也不是那個推小車的糖炒栗子,甚至沒有在蓉城。

  這是一個天臺上,阿夏坐在邊緣,稍稍側頭看著他。

  “星期六。”

  “……阿夏。”

  陸安一時怔住,轉頭望望這個天臺,熟悉的擺設讓他想起來,這是阿夏最初的小窩,當初就是在這里,被她綁起來恐嚇,后來一起出去找物資。

  天臺的門上掛著一把大鎖,所有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樣。

  說不出是什么心情,他掃視一圈,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力深吸了口氣,然后慢慢吐出來。

  抬眼對上阿夏的目光,沉默片刻,他終于露出笑容。

  “我回來了?”

  “嗯。”

  “好久……不見。”陸安看著阿夏熟悉的臉龐,和她對視著,想了想道:“要不要抱一下?”

  “來吧。”

  “還是不用那么生分了。”陸安邁步過去,打開手掌,剛剛拿的一顆糖炒栗子還在手里:

  “要吃嗎?”

  阿夏想了想,道:“剝給我。”

  她往邊緣讓了一下,給他一個空位坐下。

  兩個人一起坐在天臺的邊緣處,清冷的風吹過,一個身穿夏裝,一個身上是厚厚的棉襖,看上去有點怪異且可笑。

  腳下是空蕩蕩的城市,頭頂露出了陽光。

  “你找了我很久?”陸安手上微微用力,栗子的殼頓時破裂,露出里面散發甜香的果仁。

  “也不是很久,主要是不想嚇到你,恢復這樣子用了……很久。”

  “這樣子?”

  “嗯,大概幾百年吧,應該是。”

  “現在是什么時候?”

  “第一次月亮掉落之前。”

  陸安動作頓了頓,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時候。

  第一個空間站掉落之前。

  那時他還沒有來這里,身處三百年前在做一個電工。

  “你怎么做到的?”

  “時間對于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她雙手撐向后面,抬頭望向遠處高樓。

  “總不能把你帶去那個時間盡頭,銀河系都不存在了,就我們兩個人。”

  順著她目光抬頭望向天空,陸安把手里的栗子遞到阿夏嘴邊。

  “你……已經是‘神’了?”

  陸安仔細看阿夏的臉,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一絲違和。

  栗子把她腮邊鼓起一塊,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后知后覺地發覺那絲違和感從何而來。

  阿夏從來都是臟兮兮的,即使洗過澡,臉上也是飽經風霜的粗糙,健康的小麥色皮膚。

  他還從來沒見阿夏這么干凈過——只有夏茴是沒有吃過苦的,細皮嫩肉。

  “神……算是吧。”

  她看著干凈澄澈的天空,目光透過藍天之后,更加遙遠的地方。

  許久,才回過頭。

  “這次用的時間更短了。”

  “什么意思?”陸安問。

  阿夏拉住他的手站起來,朝遠處看過去,陸安順著她目光望去,看到沖天火光,空間站一個接一個熄滅。

  一個龐大到整個太陽系的奇特生物體出現,那是超脫了時間與空間,完全扭曲的存在,無意識組建的身體肆無忌憚舒展,這是完全自由后的的放肆生長,無視規則的至高生命體。

  不可名狀,不可直視,不可理解。

  畫面忽然截斷,陸安臉上已是慘白一片。

  那是祂剛剛誕生時的一瞬。

  一個嶄新的神。

  “再看下去,你會被我同化。”她,或者說,祂,笑著說道。

  在那之后,祂還在繼續成長,以太陽系為中心,黑暗如潮水般朝四周奔涌擴散,無數恒星像是盛夏的泡沫破滅,這里成了絕對的漆黑。

  祂于銀河系的廢墟上蘇醒。

  以整個銀河系為身體,時間在這一刻失去意義。

  唯一,永恒的真神。

  而時間失去意義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孤獨。

  宇宙太大,太孤寂了。

  孤寂到祂也曾產生懷疑,自己是不是缸中之腦。

  后來祂有了答案。

  “星期六,你要許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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