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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十四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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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

  邢社沒有多想,笑道:

  “雖然有點累,但在山林中任意馳騁,卻有種自由自在,心胸開闊的感覺!”

  “呵呵!”

  看著邢社那青澀,卻因為一天打獵,興奮起來的潮紅面孔,邢道榮笑道:

  “吾兒說的不錯,只有任意馳騁,才會自由自在,才能茁壯成長!”

  聞言,邢社一愣。

  雖說只有十四歲,但他是楚國大公子,地位尊崇,身處楚國最高權力中心,耳濡目染下,要說心中沒有城府,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邢道榮這番帶有別意的話,瞬間讓邢社若有所思。

  但一時間,他也搞不清這話什么意思,只是眼光帶著疑惑,看向邢道榮。

  邢道榮卻沒理會,繼續問道:

  “王宮中,亦養了不少山鹿,仙鶴,還有猛虎,熊羆,吾兒觀之,和這山中野物,有何區別?”

  楚王宮中,的確養了許多野獸,有溫順的山鹿,仙鶴,也有兇猛的老虎,熊等猛獸。

  這個時代,幾乎所有權貴,都會在家中養些姿貌不俗,或名氣大的兇獸,楚王宮自然也不例外。

  聽到邢道榮此問,邢社皺眉想了一會,說道:

  “宮中的那些老虎,熊羆,花豹,都懶洋洋的,整天不是睡覺就是打盹,沒什么精神!”

  “知道為什么嗎?”

  掉頭看向邢社,邢道榮眼中帶著莫名味道,微笑著問道。

  邢社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想了一會,有些不大確定的說道:

  “似乎,宮中的兇獸,每日被按時投放食物,勿需自行捕殺獵物,故,沒有山林中兇獸的那種嗜血野性!”

  “還有……!”

  邢社繼續說道:

  “宮中的老虎,豺狼,豹子,都被鐵籠困住,不得自由,平日里除了睡覺打盹,似乎也沒別的事可做了!”

  “然也!”

  邢道榮贊許的點了點頭,突然問道:

  “吾兒愿做宮中那些被圈養的猛獸,還是愿意做那在山林中自由馳騁,無拘無束的猛虎,花豹,熊羆?”

  “當然是做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猛獸了!”

  邢社脫口而出。

  這是當然的,誰愿意每日里接受他人喂食,卻被困在狹小的籠子里,輾轉不得?

  “是啊!”

  邢道榮長嘆一聲,說道:

  “被人圈養,衣食無缺,卻失去自由,怎能和山林中隨意縱橫相比?”

  “可是……!”

  看著邢社,邢道榮又問道:

  “若沒有捕殺獵物的本領,在山林中生活,定會活活餓死?如此這般,是否被圈養更好些呢?”

  “哈哈!”

  聞言,邢社笑道:

  “父王說笑了,若是猛虎,又豈能沒有捕獵的本事?百獸之王,在哪里都能自由生活!”

  “那卻未必!”

  邢道榮搖頭,說道:

  “即便是天生的百獸之王,若長期被人圈養,也會失去爪牙之利,氣血悍勇,沒了捕獵本領!”

  “這倒是!”

  邢社點頭,隨即笑道:

  “身為百獸之王,卻無捕獵之能,想想就可悲!”

  言罷,看向邢道榮,邢社又笑道:

  “父王是想提醒兒臣,要保持上進之心,不可耽于享樂,免得成為失去爪牙之利的老虎吧?”

  “父王大可放心!”

  拍了拍胸口,邢社自信的說道:

  “我可不是那些被圈養之物,孩兒每日勤修苦練武藝,研習兵法韜略,豈是那些無能廢物可比?”

  “再說……!”

  看了邢道榮一眼,邢社笑道:

  “父王也從未嬌生慣養過我吧?嘿嘿,打小開始,兒臣挨得打,比誰都多,這可算不得圈養!”

  這是真的,邢道榮給邢社安排了最好的老師,還包括了蔣琬,龐統,徐庶這樣的舉世大才。

  其中,沒有一個是只知道仁義道德的腐儒,且對待邢社十分嚴厲,不會因為他的身份而有半點寬容,戒尺伺候,那是常有的事情。

  這樣的學習環境下,邢社自然不可能被教成一個書呆子,對儒家,兵家,法家等學問,都頗為了解。

  武藝方面,更是由邢道榮親自手把手傳授‘天罡三十六斧’,嚴格把關,動輒拳腳相加,毫不客氣。

  當然,有后世見識的邢道榮,并不是一味嚴格,除了學習和修煉,平常時候,對邢社毫無架子,隨意說笑。

  是以,面對邢道榮,邢社的心理壓力并不是很大。

  他其實十分好強,天生有股狠勁,修煉起來從不偷懶,否則,也不會十四歲便成為武力77的‘勇將’了。

  正因為如此,邢社心中頗為自負,此刻,自以為聽出了邢道榮話中意思,便和他開起了玩笑。

  “呵呵!”

  聞言,邢道榮笑了起來。

  “是不是被圈養,你自己說的可不算!”

  看著邢社,他眼中意味難明,緩緩說道:

  “便如那王宮中圈養的猛虎,外貌和山林中的猛虎沒有半點區別,咋一看,誰知道是否被圈養?”

  “要想知道是不是被圈養,唯有走進山林,自行擊殺獵物,和豺狼廝殺,和熊羆巨蟒搏斗,在廣闊的天地中獨自生存!”

  “當你有能力,僅憑自己嘯傲于山林之間,才有資格說是自由自在的百獸之王!”

  “這……!”

  聽了這番話,邢社沉默了,陷入思考當中。

  “吾兒!”

  等了半晌,讓邢社緩了一會,邢道榮繼續說道:

  “汝修習百家學說已有八年,修煉‘天罡三十六斧’,亦有八年時間!”

  “不管是文韜還是武略,都有不錯的根基,但也僅僅只是根基!”

  “能否馳騁天下,治國安民,需要的不是根基,而是成長起來的樹干,枝葉,花朵,果實,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要做到這一點,待在王宮是學不到的,哪怕你的老師都是天下知名大才,也沒用!”

  “你有天賦,也有基礎,甚至,不缺勤奮,但缺乏歷練!”

  看著邢社,邢道榮微笑道:

  “沒有歷練,再有天賦的人,也只是一個廢物,歷代自幼天才,被稱作‘神童’之人不少,可真正能成長起來的,又有幾人?”

  “所謂歷練,唯有自己去經歷,你的老師,還有我,都幫不了你!”

  “不過,豐富的閱歷,帶來的成果也斐然……!”

  邢道榮又道:

  “春秋有重耳,流亡諸國十九年,回國后終成偉業,將晉國治理成天下第一霸主!”

  “你可愿意孤身一人,隱姓埋名,行走世間,見識天地,增長閱歷,磨煉自己?”

  十四歲的年齡,正是最熱血的時候,邢社哪經得住這般蠱惑話語?

  他心中早已激情澎湃,當即毫不猶豫的說道:

  “孩兒愿意!”

  “隱姓埋名,不得透漏身份,孤身一人,沒有侍衛隨從,生活一切自理,遇到危險也自行解決!”

  盯著邢社,邢道榮緩緩說道。

  “哈哈!”

  邢社胸中豪情萬丈,大笑道:

  “這有何難?孩兒又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一切自理并非難事!”

  “既如此……!”

  邢道榮緩緩點頭,注視著邢社,說道:

  “那便給你三年時間,汝自行游歷天下,如何?”

  “沒問題!”

  邢社挺胸抬頭,傲然說道。

  “天下并不太平!”

  邢道榮說道:

  “尤其是偏僻之地,尚有許多叛賊亂民,山匪惡霸,殘忍好殺之輩,我楚國如此,其余魏蜀齊燕,也不例外!”

  “哪又如何?”

  邢社冷笑道:

  “孩兒有掌中斧,胯下馬,寶雕弓,區區亂賊山匪之流,舉手可滅!”

  邢道榮沉默了片刻,又說道:

  “吾仇人無數,這些人奈何不了我,卻一定會殺汝為后快,若是身份泄露,有大風險!”

  “沒有風險,何來歷練?”

  邢社笑道:

  “再說,我又不是傻子,無端端泄露身份作甚?”

  “孤身在外,遠走他鄉,有可能死!”

  邢道榮神情肅穆,盯著邢社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聞得此言,邢社心中終于起了一絲凜然。

  但十四歲的少年,心頭熱血涌動,激情澎湃,又豈會在乎這些?

  “大丈夫立于天地間,何懼生死?”

  邢社慨然道:

  “生當做英雄,死亦為鬼雄!”

  聽到這話,邢道榮目光復雜,陷入沉默,久久不能言語。

  但邢社卻激情萬丈,在馬上向他一拱手,說道:

  “父王,孩兒這般回宮,向母親辭別,然后游歷天下!”

  說完,便要調轉馬頭,向山外馳去。

  “慢!”

  邢道榮叫住了他,目光幽幽,說道:

  “既然要走,何須辭別?接著!”

  說完,抬手丟過去一個包袱,隨后淡然道:

  “你母親怎舍得你這般離去?與其到時難舍難分,哭哭啼啼,不如自去!”

  “這……!”

  接住包袱,邢社驚愕的看著邢道榮,結結巴巴的說道:

  “父、父王,孩、孩兒好歹要和母親告別一下吧!”

  “告什么別?”

  邢道榮搖頭,淡淡的說道:

  “見了你母親,真能孤身一人上路?樊家必會派出大量護衛暗中保護,如此這般,何來歷練之說?”

  “啊,這,這倒也是……!”

  邢社先是驚訝了一聲,隨即點頭同意,但聲音卻越來越小了。

  “去吧!”

  手指西方,邢道榮說道:

  “此去十幾里,便能出西山,進入武陵郡,然后隱姓埋名,游歷天下,三年后,為父在長沙為你加冠,并擺宴慶賀成人禮!”

  手捧包袱,十四歲的邢社,心中意味難明,向邢道榮看去,卻見他面色肅然。

  顯然,沒有半點商量余地。

  半晌,不知怎的,胸中突然燃起萬丈豪情,重重的點了下頭,邢社收起包袱,拱手說道:

  “如此,孩兒去了,三年后再見!”

  話畢,當即調轉馬頭,策馬奔騰,一騎向西,絕塵而去。

  看著決然離去的邢社,邢道榮目光怔怔。

  稍刻,邢社的背影被山丘遮擋,邢道榮連忙策騎到高處,繼續遙望。

  西山并非原始深林,樹木不算太過茂密,但隔遠了,依然很快將邢社的身形完全掩蓋。

  不消一會,這個十四歲倔強少年,便不見了影子。

  勒僵立于山巔,眺望西方,不知不覺間,邢道榮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他沒有說謊,邢社這般一個人獨闖天下,死在他鄉的概率很大!

  楚王宮,秀夫人的‘長秋宮’外。

  “大王!”

  一名侍女從‘長秋宮’中出來,畏怯的看了邢道榮一眼,這才施禮,說道:

  “夫人說,她、她死也不見大、大王!”

  聞言,邢道榮面露苦笑,搖了搖頭,無奈走開。

  邢社的離去,被邢道榮列為高度機密,當初前往西山的‘神斧衛隊’和‘天罡斧衛’,都被下了閉口令,嚴禁對外述說狩獵之事。

  是以,整個楚國,除了寥寥之人外,無人得知楚國大公子,竟然只身一人,離開了長沙。

  作為邢社的親生母親,樊秀兒當然是那寥寥之人其一。

  正因為如此,向來溫柔賢惠的樊秀兒,破天荒的發了偌大脾氣,怎么說都不管用。

  不僅如此,還發誓不見邢道榮!

  所以,邢道榮已經有幾個月沒看到樊秀兒了。

  “罷了!”

  離開的路上,邢道榮無奈的搖頭想道:

  “所謂‘為母者剛’,如今倒是見識到了!”

  換做以往,樊秀兒哪會這么對待他?

  但邢社是樊秀兒的命根子,十四年來從未離身,這一去,生死難料,怎能不讓她傷心欲絕?

  所以,對主導此事的邢道榮滿心怨恨,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炷香后,他來到了‘香夫人’的‘長樂宮’。

  纏綿一個時辰后,兩人在庭院中小酌。

  “大王,你可真夠狠心的!”

  孫尚香看著他,搖頭嘆道:

  “即便要磨煉小虎,也用不著這么極端吧?”

  邢道榮喝下一樽酒,微微一笑,也不言語,更不辯解。

  該說的,他早就說過了,沒必要再說。

  “唉!”

  見他如此,孫尚香嘆了口氣,半晌,看著邢道榮,微咬嘴唇,遲疑的問道:

  “小虎如此,你不會對小鷹也這般安排吧?”

  小鷹為邢道榮次之邢稷的小名,正是孫尚香所生。

  “想成為自由翱翔的飛鷹,天空之王,若被困養于鳥籠,又怎么可能?”

  把玩著手中空酒樽,邢道榮淡淡說道。

  ‘哐當’

  聞言,孫尚香面色大變,手里酒樽失手而落,酒水灑滿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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