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戴春峰辦公室。
戴春峰披著大衣看著左重,臉上露出苦笑:“慎重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跟委員長攀親戚,真有你的,這不是小事,你要想好。”
他被左重從被窩叫回處里,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沒想到竟然是左重要假扮委員長的親屬,聽到這話他差點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左重站在辦公桌前,很小聲說道:“老師,我懷疑梁園東的背后有大魚,不光賣藥品這么簡單,對方跟汪院長和汪院長秘書很熟悉。”
說完他把案情件呈上,里面詳細記載了事情始末,重要在于目標與汪院長那方的親密關系,這種政治糾紛很危險,不能亂摻和。
戴春峰揉了揉眼睛,將臺燈稍稍調暗,低頭看起了件,越看越心驚,梁園東好大的能耐,好大的手筆,竟能跟汪院長直接通話。
別說一國行政院首腦,就算他戴春峰,也不是什么人想聯系就能聯系到的,除非兩者關系非常好。
必須要與校長聯絡了,他看到最后下定了決心,汪院長是委員長的心腹大患,必須要提防警惕,若是他跟日本人勾結那就麻煩了。
外有外援,內有改組派,姓汪的說不定就會給委員長帶來一些麻煩,作為委員長手中的刀,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要重視起來。
戴春峰眼中閃過一道殺意,拿起件:“慎重你先回去,我立刻跟委員長聯絡,其他的工作你們即刻展開,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案情。”
不惜一切代價這句話不只是說說,左重可以借此調動一切力量來辦理此案,動員所有潛伏人員,比如特訓班甲班的那些軍警學員。
這些人在這一年多里混入了各個衙門中的要害位置,這是光頭和戴春峰下的一盤大棋,沒想到第一次啟用他們竟然是為了藥品案。
“是,老師,學生這就回去開展工作。”左重敬了一個禮,轉身離開老戴辦公室。
當晚,廬山和金陵城中的某些人徹夜未睡,一直到了清晨,情報科會議室里響起了傅玲的匯報聲。
“沈東新,21歲,寧波人,與委員長有遠親關系,掛職外交部歐洲司高等秘書,梅園新村23號301。”
“劉金,41歲,內政部統計司檔案處副處長,老家在西南,地址為第六區頤和路公館區的戊字洋房。”
“張本善,23歲,內政部警政司警長銜,本月之前在北平公干,暫時居住在夫子廟附近的租賃民房。
以上就是科長,古副科長和歸股長的掩護身份,鑰匙和房屋構造圖已經準備好,隨時都可以啟用。”
會議室里,滿屋子的煙味熏得人頭昏眼花,可誰也沒在意,傅玲念完放下手中件,看了看左重。
左重點了點頭,經過一夜的商談、制定、協商,他們三人的身份終于落在了紙面上,連戴春峰都出面進行了協調,畢竟時間很緊。
當戴春峰聯絡了遠在廬山的光頭后,光頭的回電只有兩個字,照準,明確的態度讓情報科眾人很是振奮,他們此次算是奉旨辦差。
這其中有沒有光頭跟汪院長的私人恩怨,那就見仁見智了,不過左重對結果很滿意,可以行動了。
得到光頭同意,情報科才敢編造一個皇親國戚的身份,否則不等破案,他就該進老虎橋納鞋底了。
想到這里,左重問道:“檔案和證人有沒有問題?”
傅玲喝了一口濃茶:“檔案在今早上班前,由咱們的人送進去,已經做了做舊處理,履歷相關的關系證明人都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證人的問題比較復雜,住址附近的鄰居換成了科里的人,只是內政部和外交部的證人,還需要再加強,只能混過一般的詢問調查。”
一個人生活在社會中,會產生各種各種的痕跡,朋友,傳聞,熟人,你走過去過的地方,同樣會產生不同的反饋,很難完美偽造。
面對日本人專業情報人員,不能有任何大意僥幸的心理,對方還沒有出招,光是一個代號就把情報科耍得團團轉,能力不容小覷。
想要徹底瞞過他們不可能,那就打破對方的節奏,制造一個快速打入對方的機會,如何制造,那就要看左重與梁園東的見面情況。
左重手里轉著打火機,抬頭說道:“繼續加強,不過我們這次要速戰速決,每浪費一天時間就可能多一個人染上藥癮,我們拖不起。”
“是。”
左重轉頭看向古琦:“老古,咱們該去新住址了。”
古琦微笑點頭:“好的科長,我立刻去戊字洋房。”
至于歸有光那里,自有負責支援的特務去通知他,他現在是最舒服的人,休養真成了任務,只要每天躺在病床上迷惑梁園東就行。
至于安全,梁園東都挨了一巴掌都得忍著,他想要釣上沈秘書這條大魚,就必須用心伺候張警長。
左重拿過一個信封,里面是新住處的鑰匙和一些情報,包含鄰居的名字以及一些生活習慣,比如幾點起床,幾點出門,幾點回家。
敵人調查他們,關注的就是細節,只要雙方說法不一致,立刻就會引起懷疑,必須要將一切可能性考慮到,所以情報有厚厚一沓。
掩護身份做的如此細致,這主要歸功于傅玲,女同志的特點就是心細,她提出了很多意見,左重有意將這套資料完善后作為模板。
天蒙蒙亮時,左重和古琦在掩護下離開了特務處,并入住了新的住處,左重仔細檢查了一遍房間。
這是一個情報人員必須保持的習慣,一點小疏忽都會導致行動的失敗,手下的犧牲,不能不小心。
檢查完安全,左重開始制造生活痕跡,他躺在椅子上,把腳敲在茶幾上,凳子腿在地面不停滑動。
這種充滿自由反叛的坐姿,很符合沈東新的人設背景,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遠房皇親國戚。
除此之外,廢紙簍里的生活用紙,花盆里的煙頭,被褥和臉盆處的頭發,要盡量布置出生活味道。
或許有天梁園東會突然造訪,到時若是房間內沒有人生活的跡象,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對勁了。
最后,左重給床單燙上了一個小洞,資料里寫著,鄰居對這個貴公子沒有好印象,酗酒抽煙,一個酒鬼把床單弄壞,再正常不過。
做完這些,他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的上車,開向外交部,至于安全記號就不做了,一個花花公子不該掌握這些情報人員的技能。
當汽車停在外交部大門時,一個警衛殷勤地推開路障,并點頭哈腰的站在道路,旁目送左重遠去。
其他警衛問道:“老王,剛剛那位是什么人,你怎么就跟見到親娘老子一樣,難不成是什么大人物。”
他們口中的老王立刻趾高氣揚道:“你們知道個屁,李司長特意打了招呼,看到這個車牌立刻放行。”
警衛們倒吸一口涼氣,李司長是外交部的實權司長,平時他們看對方一眼都難,人家都坐在車里。
老王又神神秘秘透露道:“據說是委員長的親戚,平時掛名在外交部,偶爾來坐坐班,平時很少來。”
警衛們連涼氣都不吸了,這種大人物離他們太遠,就像是天邊的云彩一樣,還是李司長比較真實。
左重把汽車停在大樓前,剛剛下車,就聽到后面有人在喊他。
“沈秘書,可是難得見你啊,什么時間一起出去樂呵樂呵?”
左重轉過頭,看見來人露出了笑臉:“原來是李司長啊,沈某也是好久沒見你了,那沒說的,晚上德鶴樓我請客,正好有個冤大頭。”
曾經特訓班的學員,從軍中退到外交部歐洲司當司長,算是個人物,這次左重的掩藏身份就是靠此人運作,應該早就在這等著了。
李司長扶著大肚子,哈哈大笑道:“能被沈公子你敲打,那是他們的福氣,怎么樣,據說前些日子見過委員長了?校長身體還好嗎?”
左重略帶點傲氣點點頭:“委員長龍精虎猛,親自指揮戰局,想來西南匪患不日就將徹底剿滅,到時我帶李司長前去拜會,怎么樣?”
“哈哈哈,那就一切拜托沈公子了,來,請。”
“哈哈,同請,同請。”
兩人說話時沒有避著旁人,沒用十分鐘,外交部這就傳遍了,在歐洲司掛名的高等秘書沈公子回來了,據說此人是委員長的親戚。
還有人信誓旦旦的發著誓,自己跟沈公子情同手足,當年剛進外交部時,沈公子還與他一起去過秦淮河,是個相當體面的貴公子。
總之不到一個上午,大大小小的官員們都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很多人只是知道有這么件事,具體的并不了解。
左重坐在單人辦公室里,將腿敲在桌子上看起了報紙,這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時分,桌上的電話響了,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應該梁園東來了,這個家伙很狡猾,必須想辦法打亂節奏,把他震住,讓他順著自己的計劃走,左重等了會,有氣無力接過電話。
“喂,哪位。”
“我是門口警衛室,是沈秘書的辦公室嗎,外面有個叫梁園東的人想要求見您。”
“噢,讓他進來吧,派人送送他,別找錯了。”
“好的,好的。”
左重掛斷電話給另外一個人撥了過去,今天得要有個重量級的配角,才能讓梁園東相信他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