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烈元道：“星南峰如果繼續下去，會如何？”
周文靜露出笑容。
胡烈元靜靜看著他，沒有催促。
周文靜也沒等他催促，笑道：“皇下，依微臣看，星南峰不能持久。”
“哦——？”胡烈元澹澹問。
周文靜道：“換成皇上是大乾的皇帝，能讓星南峰一直這么下去？”
他搖頭：“繼續這么下去，大乾的實力固然是突飛勐進，可能超過我大云，可同樣的，那個時候的大乾，是誰的大乾就難說得很了！”
“法空不可能去做皇帝。”胡烈元搖頭：“這一點我相信，楚雄再多疑也是相信的，……他也不想做國師，對于權勢是沒有太多的野心的。”
“是。”周文靜點頭：“微臣也相信這一點兒，可他沒有權勢上的野心，但并非沒有私心。”
“私心是什么？”
“弘揚佛法！”周文靜肅然道：“想要將佛法弘揚至天下，無人不信佛法。”
他搖頭道：“在大師眼里，佛法是超度世人脫離苦海之寶筏，讓人登上寶筏，橫渡苦海達到彼岸是大功德之事。”
胡烈元慢慢點頭：“嗯，你的想法與朕差不多，他的私心不是世俗上的權勢，而是佛法，那又何必擔心他會顛覆江山社稷？”
“皇上，當所有百姓都篤信佛法，那他的一句話，恐怕就能牽動整個天下人心，”周文靜緩慢而沉重的說道：“他不會做皇帝，但他可以控制誰做皇帝！”
胡烈元打量著他，慢慢點頭。
周文靜垂躬而立。
胡烈元嘆道：“那如果楚雄不理會這些呢？”
周文靜抬頭不解的看他：“皇上，難道大乾的實力變強，比皇位更加重要？”
在他看來，皇帝是把皇位放在第一位的，即使能一統天下，可不是自己做皇帝，寧肯不能一統天下。
胡烈元道：“如果楚雄先讓法空幫忙發展壯大，然后再撇開他，一統天下之后再想辦法除掉法空呢？”
周文靜搖頭：“恐怕做不到。”
胡烈元笑了笑：“楚雄如果抓住法空不會殺皇帝的想法，那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亂來，到最后，會逼得法空退出去，甚至隱居到大雪山。”
周文靜道：“皇上，依微臣觀察，還有對大師的了解，大師絕不會如此步步后退，很可能先發制人而不讓自身落到尷尬境地，大乾皇帝也應該看到這一點，所以一定不會容忍星南峰坐大，所以，大乾皇帝很快就會出手！”
胡烈元負手踱步。
周文靜閉上嘴。
胡烈元最終停下步伐，搖頭道：“楚雄也不是笨人，如果想對付星南峰，早就出手了。”
趁著星南峰剛剛展露出來氣象，趁早削弱與打斷，這種事自己能做出來，楚雄也一樣。
偏偏并沒有做。
這其中必有古怪，自己不了解的古怪。
正如當初自己停止進逼大乾一樣，外人是很難了解內情的。
他雙眼忽然一亮。
難道說，法空又拿出這一招對付楚雄？以延壽為誘惑？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正確。
楚雄很可能也在權衡，最終還是選取了自身的壽元，而不是及時打壓星南峰。
他想到這里，皺起眉頭。
如此說來，星南峰還真要坐大，那就意味著大乾的武林實力將會暴漲，從而超越大云。
雖說大云的軍隊也越超大乾，可軍隊決戰的耗費太大，風險太高，遠不如武林高手廝殺決戰。
周文靜肅然看著他，看他神情變幻，知道想法正在激烈的糾纏與對峙。
自己這個副殿主沒那么重要，所說的話，對皇上影響沒那么大，所以一定要表明絕不讓法空神僧坐大。
子宣拜師法空神僧的事一旦暴露，一家人恐怕都要受連累，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老大。
能遮掩一時是一時。
而與法空神僧做對便是最好的遮掩。
“看來，是得賜給他一座山。”胡烈元緩緩道。
周文靜一怔。
胡烈元扭頭看向他：“朕決定，賜一座山給法空。”
“皇上三思！”周文靜肅然道。
胡烈元哼一聲：“朕意已決！”
“皇上，這很容易造成尾大不掉之勢。”周文靜沉聲道：“微臣冒死諫言，皇上三思！”
胡烈元擺擺手道：“如果朕要賜一座山，哪里最佳？”
“這……”周文靜遲疑。
胡烈元道：“不能指望楚雄壓制法空，削弱星南峰，萬一沒有呢？所以還是要增強我們自己。”
“可是……”
“休得啰嗦，你便說，如果要賜一座山給他，賜哪里好？”
“微臣覺得還是要離云京遠一些為好。”
“哦——？”胡烈元道：“那你沒想過，星南峰為何距離神京那么近？”
“大乾皇帝是不放心他吧？”周文靜道。
胡烈元緩緩道：“要保證星南峰在自己掌控之中。”
“可事實證明，星南峰很難掌控，那么多的大宗師。”周文靜肅然道：“所以還是要防備。”
“你覺得不能掌控。”胡烈元笑笑：“我卻覺得，還是在楚雄掌控之中的。”
周文靜不解的看他。
胡烈元道：“星南峰的大宗師雖多，可夜明司不會下山殺人，而剩下的大宗師，并不會攻擊朝廷，所以還是在掌控之中的。”
周文靜點點頭。
胡烈元道：“你想想，在近處哪里能賜給他？”
“云京周圍多山，有很多山峰。”周文靜想了想：“不妨賜一座地形險峻，前去艱難之地，這樣也能阻止一般的信眾靠近。”
這樣便能緩解名望的加快增漲，延緩名氣暴漲，卻并不會耽擱大云實力的增強。
對于武林高手而言，險峻的道理并不是阻礙。
“嗯，有理。”胡烈元頷首：“哪里最險峻？”
“……玉竹峰如何？”周文靜道：“挺立如竹，山石如玉，是一處勝地，想登山卻艱難。”
“呵呵……”胡烈元滿意的撫髯而笑：“看來你提前想過了，不愧是你。”
周文靜雖是副殿主，可才智之高，遠勝殿主，只是因為資歷所限不能成殿主。
周文靜面露苦澀。
“行罷，那朕就決定，賜給法空玉竹峰。”胡烈元沉聲道。
周文靜默默不語。
胡烈元看得出他強烈的反對之意。
可周文靜卻極分寸，明明強烈反對，在面對自己心意已決的情形下，不會執拗的繼續反對，會奉旨而行。
這才是真正的干臣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