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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守株待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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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風高,風雨晦暝。

  天色剛黑沉下來,便刮起了這個季節少有的風雨,雨勢從一開始的綿綿細雨逐漸增大,臨近三更時分,雨簾已成。駐扎糧倉的營寨火把在風雨中飄搖,時而明時而暗。

  趙葳下值回來擰了一把潮濕下擺。

  渾濁的水滴答滴答淌出。

  她摘掉頭盔,拎在手中扇風。

  道:「這破天氣怎么搞的?」

  又道:「也幸好秋收結束了,不然這一場雨下來,不知多少糧食要被糟蹋。嘖——魯之宗,你怎么又脫靴了,你這鼻子是聞不到嗎?又酸又臭,快出去接點雨水洗洗。」

  她話中全是嫌棄。

  魯繼剛睡飽醒來打哈欠。

  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呢?趙大娘子不也八九日沒有沐浴了?你不妨抬起你那高貴的手臂,低頭嗅嗅自己胳肢窩。你嫌棄我的腳,我還嫌棄你一身汗酸臭……」

  聽到外頭雨水打擊帳篷的響聲。

  魯繼道:「雨勢這般大了?」

  趙葳翻著白眼,不想互相傷害。

  入了軍伍才知道想象跟現實存在壁壘。自己以前跟著阿父在營中耍玩,阿父不會讓她十天半個月不沐浴,更不會將她丟入十天半個月操練還沒沐浴條件的兵卒群里。

  自然,她對軍營的想象都是好的——英姿颯爽的年輕將領、令行禁止的精兵悍將。

  現實卻是——

  袍澤的鼾聲、腳臭和體味。

  趙葳不喜歡下雨,空氣潮濕,身上酸臭又黏糊糊,別提多難受:「風雨大了,都尉吩咐你上值巡邏的時候注意一下糧倉防水情況,倘若進了雨水,新糧容易潮濕發霉。」

  魯繼捂著嘴打哈欠。

  伸過懶腰才徹底清醒。

  她正想反問什么,忍了下來。

  「行,我會注意的。」

  秋收開始后,每天都有一車車運糧車過來,看車輪印子似乎與正常糧食一般無二,但她知道糧倉真正的糧食并不多。絕大部分都被暗中「偷梁換柱」,換成大量易燃物。

  只待敵人咬餌上鉤。

  當然,此事僅有寥寥數人知道。

  魯繼和趙葳也是知情者之一。

  但,敵人未上鉤前,禁止私下議論這事,畢竟文心文士的花樣手段防不勝防。

  輕敵只會敗北。

  趙葳聽著雨點聲:「這雨不湊巧。」

  敵人若是這個時候過來……

  也不知能有多少效果。

  趙葳搖頭將這念頭甩出腦海。

  敵人來劫糧,挑個下雨天圖什么?

  魯繼皺眉:「確實,雨具不夠。」

  二人閑聊兩句,快到魯繼上值時辰。

  她剛才吐槽說雨具不夠,還真不是隨口瞎扯,而是雨具真的不夠。隴舞郡這個季節雨水少見,營寨臨時增派人手,雨具哪里夠分?魯繼只得戴好兜鍪,幸好兜鍪兩側有鱗甲護頸,也能擋住雨水灌入衣襟。她倒是想用武氣阻隔雨水,但這種行為太過奢侈。

  平時可以,戰時不許。

  武膽武者在戰時要盡可能節省武氣。

  她掀開帳篷帷幕,大步邁入雨中。

  下雨聲掩蓋兵卒的腳步聲,巡邏時留下的腳印很快積滿雨水,一腳下去污水濺起。魯繼顧不上這些,點齊人手開始正常夜巡。先去糧倉觀察防水,再去營寨外巡邏。

  夜風嗚嗚,攬著樹影晃動。

  眼神不好還以為是人影。

「這邊沒有異常。」魯繼還以為今日也跟往常一般。路過營寨大門的時候,遠遠瞧見一隊  火光在朝這邊靠近,看規模和行進速度也不似敵人。魯繼派人上前交涉口令。

  這是為了防止敵人偽裝自己人。

  每隔三天便要更換口令。

  口令分上下兩段,對上即可。

  今日的口令——

  上一句,首都國安。

  下一句,涇川文匯。

  魯繼完全不懂這是啥意思。

  但據說是主公出的,保密性一流。

  「口令!」

  派出的兵卒高聲詢問。

  與此同時——

  一團銀白色蹲在隱蔽掩體后方。奇怪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距離她兩寸位置便無法再近前。因此,此人依舊保持著干爽的狀態。祈善過來就瞧見主公這貓貓祟祟模樣。

  「主公。」

  那團銀白色聞言扭過頭。

  兜鍪下的熟悉面孔不正是沈棠?

  她道:「元良怎么不再歇一會兒?」

  祈善:「快來了,趁著現在醒醒神。」

  沈棠精神一震。

  「終于要來了?嘿嘿!」

  她摩拳擦掌。

  沈棠自認為不是啥心寬大度之人,南玉縣吃了悶虧,就要從別的場子找回來。北尚縣一號糧倉埋伏只是第一層,待白素他們擊退敵兵,從必經之路撤退再給人迎頭一擊,這才是第二層。敵人來多少,她就吃多少,免得秋丞真以為她沈幼梨是軟柿子。

  不過——

  這個秋丞有點兒料啊。

  沈棠抬頭看著雨水,小心維持著文氣的平穩輸出,謹慎避開雨水。倒不是她嬌氣奢侈,也不是她家大業大就能肆意浪費,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誰也沒想到,秋丞帳下還有能人工降雨的主!說是「人工降雨」,倒不如說是「人工增雨」更貼切。

  對方文士可將自身文氣藏進雨水。

  神不知,鬼不覺。

  雨水之下皆是耳目。

  這種手段真可謂是防不勝防。

  但,架不住祈善這廝經驗豐富。

  他跟類似手段的文心文士打過交道,因此這場雨剛有苗頭,他便察覺到不對勁。

  沈棠乍一聽還狠驚奇。

  問他:你怎么什么敵人都有?

  祈善臭著臉:那人,主公也認識。

  沈棠在腦中過了一遍祈善的仇家。

  試探道:難道是秦公肅?

  當年孝城之戰,秦禮確實施展過類似性質的言靈,不過秦禮那是憑空化出大霧,而秋丞帳下文心文士是雨水。二者明顯不在一個段位——秦禮起霧都不需要外在條件輔助,說來就來,后者卻需要天時輔助。

  當然,也可能是后者還生嫩。

  若是再修煉幾年也能做到秦禮這般。

  是個有潛力的。

  祈善點頭,算是承認她的猜測。

  正因為有這方面經驗,祈善才能第一時間應對。也幸好自家主公文氣充裕,武氣磅礴,這才勉強將埋伏的一千兵馬「藏起來」。不然的話,自家這一千伏兵擱在敵人眼中就是透明的,埋伏成了笑話。幾句話的功夫,遠方一號糧倉方位升起了點點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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