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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我要三萬十烏首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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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事實擺在眼前,但褚曜還是想掙扎一下,輕聲問:“主公飲酒了?”

  “飲了!”

  褚曜:“……”

  天曉得自家主公戒酒多年。

  自從知道她自個兒醉酒撒酒瘋也是特立獨行那一款,主公就滴酒不沾了,也不敢口嗨千杯不醉。褚曜偶爾得空,下廚給主公做頓飯都不敢多加醋,生怕她會醉。這會兒,主公卻沾著一身濃郁酒氣,若說不慎誤飲,打死褚曜也不信。誰給主公喝酒的???

  褚曜忍著想將人抓出來打一頓的沖動,無奈:“主公怎有雅致喝酒了?”

  沈棠皺眉:“你被歹人抓了!”

  褚曜:“……誰給的酒?”

  沈棠不假思索:“哦,元良給的。”

  褚曜:“……”

  他現在連掐死祈善的心都有了。

  但當務之急還是安撫醉鬼。這狀態的主公兩年未見,誰也不知道她進步了多少,破壞力強了多少——此行可是來談判的,不是來干架的,談判桌還不能掀。

  褚曜死死要按下被沈棠掀翻的桌。

  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看著平靜。

  哄勸:“主公,你且將劍放下!”

  “放?我不!”

  褚曜道:“但這是個誤會!”

  沈棠人醉著,腦袋卻是清醒的,思維也非常清晰有條理,反問:“誤會?他扣押你是誤會?他跟你有舊仇是假?”

  褚曜被問得語噎:“都是真……”

  “哼!既然是真,何來的誤會?無晦,你到后邊兒去!”沈棠后面一句加上了命令的口吻,褚曜見沈棠勸不下來,無奈之下只能給對面的前任發小使眼色。

  這個眼神不是很懂。

  他看著拉拉扯扯的二人,心情復雜——褚曜作為僚屬卻用“哄”來安撫仍有孩子氣的主公,莫名有些荒誕的既視感。他以為褚曜看上的明主,必然是有龍章鳳姿的青年俊杰,身上醞釀著巨大潛力,但親眼看了人,卻發現跟想象中的偉岸身軀相去甚遠。

  是個淘氣的莽撞小子。

  主將哼了一聲,答:“是又如何?”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借著武氣輕松傳到沈棠耳中,讓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棠聽主將親口承認。

  那雙杏眼眼瞼下隱約多了縷淺紅,微瞇眼,放了句略中二的狠話:“不如何,今日便要將你打得腦袋滿地滾!讓你知道,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動得!”

  認識不認識沈棠的,都陷入沉默。

  倒是主將身后幾個跟上來看熱鬧的僚屬都笑了。倒不是沈棠放狠話不夠兇,而是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讓他們生不出重視。這就好比鄰居毛沒長齊的熊孩子,上躥下跳,叫囂著要“打死你”。

  他們作為心態成熟、身經百戰的成年人,不哄笑已經是能給予的最大尊重了。

  主將用眼神詢問發小“幾個意思”,褚曜正揉著被沈棠箍出紅痕的手腕。

  不作回應!

  主將這頭也只能自由發揮了。

  他哂笑:“這么點兒人,便想闖關?”

  拇指往身后雄關一指。

  喝道:“狂妄!”

  談判肯定是要談判的,但談判之前交鋒一場也無妨,正好銼一銼對方少年銳氣。

  盡管有褚曜背書,但主將并不相信沈棠,特別是見到本尊后,更不信任。

  將永固關交給這種人?

  他愿意相信,身后將士可愿意?

  沈棠淡聲駁斥:“鼠目寸光!”

  雙方互放狠話到這種程度,不友好切磋一把,誰都下不來臺,還是要打一打。

  主將本想挑個心腹下場,既重挫沈棠的氣焰又能給沈棠留幾分體面,但不待他暗中使眼色,他發小放話了,聲音還不小:“永固關主將實力不弱,還請主公小心應對!”

  此話直接將沈棠對手定為主將。

  他越發看不懂發小的操作了。

  但既然被點名了,干脆舒展筋骨,胯下戰馬與他心意相通,馱著他悠閑出列,嘴上道:“不論怎么說,沈君仍是隴舞郡守。你我二人不必死斗,白白痛快了十烏奸佞。不若定下招數范圍,你我期限內一分勝負?”

  這已經是非常文雅的武斗方式了。

  還是看在發小的份上給的臺階。

  沈棠卻道:“一炷香!”

  一炷香內分勝負!

  發小這位主公似乎太狂了些。

  他戲笑,抬手命小卒取來一枝香。

  只見他雙指一捻,屈指微彈,輕描淡寫一個小動作,那根看似纖弱的線香筆直如利刃攢射而出。嗡得輕響,沒入木柱。

  線香微晃,白煙裊裊。

  他道:“請吧,沈君!”

  沈棠沉著臉色提劍上前。

  主將見狀也翻身躍下馬背,內心只覺此情此景過于玩笑——他看得真切,這位沈郡守是個文心文士,雖然文心文士之中也有像褚曜這樣殺伐兇殘的,但再怎么兇殘,也不可能與武膽武者正面交鋒。這位沈君卻因為一時意氣要跟自己武斗……

  無晦選擇這人真沒有問題嗎?

  姜勝也是這么想的。

  自家主公這么干沒問題嗎?

  試圖阻攔卻發現同僚一個賽一個淡定,他莫名覺得自己又錯過了什么。

  “你們還瞞著老夫什么?”

  姜勝盯著沈棠,隨時想出手。

  顧池想了想,似乎沒啥秘密了。

  “沒有吧。”

  除了主公挺能打這事兒。

  但都要開打了,姜勝很快就能知道,他也沒必要浪費口舌解釋一番,于是保持了緘默。褚曜純粹沒心情分心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自家主公跟前任發小身上。

  他這位前任發小天賦是很強的。

  闊別十多年,對方又在永固關這種地方待著,缺什么都不缺仗大,修為境界如何,他也摸不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前任發小境界應該不會超過那個公西仇。

  努力決定下限而天賦限制上限。

  但,凡事無絕對。

  生死之間突破極限者,屢見不鮮。

  沈棠這兩年是長個了兒了,但對于動輒兩米或者兩米開外,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武膽武者而言,仍顯得矮小。在外觀氣勢上就輸了一截,更似精致擺設。

  主將不欲與她拖延過家家。

  手中虛握,璀璨金光化作一柄大刀。

  只聽他口中低喝一聲“殺”字,刀芒開道,直沖沈棠而去,刀芒都比她高一大截啊!永固關一行人優哉游哉看著戲,姜勝懸吊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結果——

  一聲“嘭”得巨響。

  金光被雪白劍芒割裂。

  原處哪里還有沈棠的影子?

  主將反應迅捷,沈棠動身的瞬間便有所警惕,但刀劍相撞的巨力仍讓他心中暗驚,這氣力——橫豎不像是這樣孱弱身軀能爆發出來!而二者刀芒劍氣撞擊后的沖擊余波,在原地犁出數道裂痕,觸目驚心!

  如果說力量大只是讓主將心驚,沈棠的速度便讓他感覺到了切實的壓力,脖頸似乎時刻暴露在對方劍鋒之下。

  兩三呼吸的功夫,交鋒已有近百下!

  你們管這叫文心文士?

  二人分開,主將腳下一跺。

  武氣上涌與原先半幅鎧甲融為一體,通身金光閃灼,一眼就給人“真tm貴”的既視感。武鎧鱗片每一處細節都帶著貴氣,可若仔細一嗅,又能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森冷粘稠度的血腥味。雙手戴著龍紋護腕,披膊護肩,腰間護腰更是一條猙獰惡龍。

  裙甲偏短,盡到膝蓋位置。

  腳踩一雙黑色皂靴。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廝是用純金打造了一副看著就很騷包的鎧甲……

  主將帳下僚屬詫異沈棠能在將軍手中撐這么久,但動用武鎧卻是未曾料到的。

  需知,武膽武者化出武鎧,基本等同于“動真格”。他們將軍可是十四等右更!

  這——

  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虞主簿擰眉看著。

  以他對主將的了解,自然知道對方不是個會放水的人,特別是武斗戰場這樣嚴肅的場合。對方化出武鎧,便意味著那名看似纖弱的沈君,真不是個善茬!

  思及此,虞主簿將視線投向褚曜。

  而褚曜的注意力都在沈棠身上。

  叮叮叮——

  武器交鋒撞擊冒出絢爛火花。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

  主將見沈棠唇瓣無聲動了幾下,猜出對方用了言靈,警惕心上升至頂點。

  但仍小覷了沈棠,

  這位看似無害的少年,下手卻是狂躁附體,眨眼連劈數十劍,一擊重過一擊。主將感受宛若巨浪一般翻涌而來的滔天巨力,心下眉頭大皺,偏防守的他被密集進攻逼得后退連連,腳下拖出一道長長腳印痕跡,隨著痕跡拖長,深度越深,最后竟能沒及腳踝!

  隨著武氣和文氣撞擊交鋒的動靜,大肆破壞二者周遭土地,眾人已是安靜無聲,甚至有人下意識屏氣,好似怕自己呼吸聲大了會影響場上二人……

  主將也不是一昧防守。

  雖說留了手,這又只是武斗而非一決生死,不成文規定有許多“禁手”,可但浪大了被一直壓制,他作為主將的臉也不好看。

  身后還有這么多兒郎兄弟瞧著呢。

  主將橫刀逼退沈棠。

  借著瞬息空擋,手中長刀化為弓箭,沖著沈棠面門、心臟、腰腹兩腎、臍下三寸招呼,動作陰得很,他又料想沈棠會閃身避開箭矢,再度出箭封鎖可能的路徑。

  簡單來說——

  甭管你多快,總要挨一箭。

  褚曜:“……”

  前任發小依舊如此不講武德。

  不過,想想這廝小時候為了逃課,躲避追捕家丁能不客氣撩陰腿這點,長大了也“光明正大”不到哪里去。真是白瞎這一身唬人的武鎧!穿著最陽剛光明的武鎧,使著最下作流氓的陰招!其他圍觀者為沈棠捏把冷汗,猜測她會如何閃避化解……

  卻不料,人家連躲都懶得躲。

  劍鋒一揮,文氣城墻瞬間升起。

  與沖著要害來的箭矢相抵,至于那幾箭封鎖退路的箭矢卻是理都不理,任由它們從身邊掠過,帶起的風刃掀起鬢角發絲。

  直到它們落地炸起轟鳴氣浪。

  “你好了?”

  沈棠問他。

  主將靜默不語。

  他這會兒在懷疑以往的經驗。

  但沈棠可不會給他時間思考這些,二人交鋒地點換了又換,殺得飛沙走石,日月無光,若非在場武膽武者、文心文士皆是耳聰目明之輩,恐怕都看不清發生了啥。沈棠雖冷著臉,但雙眸卻逐漸染上些許紅絲,眼瞼下那一抹微紅似有逐漸加深的趨勢。

  “那換我了!”

  劍芒虛晃一招,逼退主將。

  沈棠趁機足尖點地,身形輕盈地躍至半空,直至最高點,所借之力欲泄未泄之時,那柄樸拙窄劍在她手中化為一柄近一人高的長弓。長弓造型略奇特,弓身好似纏繞著一條精致銀龍,每一處鱗片都精致得好似藝術品,龍首咆哮,龍尾纏繞。

  當沈棠手指撥開弓弦瞬間,無數龍鱗隨之亮起,化作細密銀色水滴狀,隨著沈棠毫不猶豫地挽弓動作,每一滴都拉長至細窄短箭狀,當她手指松開——

  箭鏃破空。

  伴隨著嗡鳴爆音,拖著長長銀尾,每一根箭鏃似有隱約龍影盤旋,以強橫無匹的氣勢朝著同樣挽弓射來的箭矢撞去。

  肉眼粗估,這種銀色細箭足有上千!

  模樣之密集,看得人頭皮發麻。

  主將的箭矢被毫無懸念地擊碎成齏粉,同時,殘余箭矢以更加兇猛的氣勢沖著主將覆蓋而來。主將見此情形只得向后爆射十數丈,才勉強躲開箭矢的火力覆蓋范圍。

  似乎哪里不對勁!

  倒不是剛才這一擊威力多大……

  換個實力弱的,可能會中招,身上被捅出幾十個密集窟窿眼,但對他而言沒啥壓力。所以——那種微妙的詭異感從何而來?剛萌生這念頭,箭矢又一次覆蓋殺來。

  主將看著被武氣犁了無數遍,摧殘不成樣的戰地,倏忽抓到了什么——

  等等!

  武氣!

  主將瞳孔微縮。

  視線凝聚在沈棠手中那把弓上。

  先不論這玩意兒的造型,但其散發的氣息,確確實實是武膽武者的武氣,而非文心文士的文氣……但,這位沈君不是文心文士嗎?那枚文心花押還有方才的交鋒……

  做不得假!

  主將心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這少年——

  莫不是文武雙修???

  “你在愣什么!”

  少年飽含殺意的聲音讓他回神。

  總不能說,在想你是個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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