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學園祭第二天。
一走進校門,多崎司就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在圍觀自己。
有些奇怪。
雖說平時因為長得帥已經習慣被人圍觀的感覺了,但今天不同于往常,那些視線里混雜了許多下流邪惡的意味。
發生了什么事?
難道師生戀的事暴露了?
走到鞋柜,多崎司拿出室內鞋,彎腰腰準備換鞋。
“早上好,變態君。”
把腳塞進室內鞋,多崎司回頭看向一臉幸災樂禍的栗山櫻良:“你知道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栗山櫻良來到自己鞋柜前換鞋。
“我不至于是個變態吧?”
“是。”
栗山櫻良合上鞋柜門,直接走上樓梯,完全不搭理還想嘮嗑幾句的多崎司。他只好一個人穿過五顏六色的走廊,來到執行委員會辦公室。
好歹也是執行委員之一,而且是委員長的私人助手。為了能順暢推動整場學園祭的運轉,他必須按時到行委員會報道,去執行棲川委員長的指令。
一切都是為了北川的榮譽!
懷著崇高的使命感,多崎司推開會議室大門。
偌大的會議室里充斥著一片嗡嗡嗡的討論聲,幾乎每個人都在和身邊的人交頭接耳,神情八卦地討論著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
“昨天你們是沒有聽到啊,原來棲川同學和多崎同學平時玩得這么野的......”
“委員長和她的私人助手,這是哪個系列的劇情?”
“cosplay被俘虜的公主,是不是要戴上手銬腳鐐?”
“純潔無瑕的公主被玷污......”
“不覺得很刺激嗎?”
“這倆人這次還要用身體來當賭注啊。”
“好變態的感覺......”
有女生捂著臉:“真羞恥”
“啊我好妒忌啊!”有男生的拳頭硬了。
多崎司手握著拳,放到唇邊:“咳咳”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低下頭整理會議報告。
真佩服你們的想象力......多崎司摳著平底鞋里的腳趾,神情平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望窗外蔚藍色的秋季天空。
長空寥廓,白云絲絲縷縷,像棉絮。
校職工養的灰鴿子成群掠過,平穩落在網球場的鐵絲網上。
其實吧,當一只鴿子也挺好的,只需要每天飛來飛去就好,最起碼當鴿子不會有社死的羞恥感。
八點半,棲川唯夾著筆記本電腦,準時踏進會議室。
時間有限,她只是簡單用眼神環繞了一圈各位執行委員,便開口宣布。
“現在開始進行例會。”
“請多多指教。”
大家跟著行了一個禮,開始進入會議第一個流程,報告工作進度。
人員協調、衛生保健、會計審查等組別都報告出各自的工作進度,每當報告結束,棲川唯一定會仔細思考一番,并且做出諸多指示。
多崎司作為她的助手,參與會議的任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記錄會議內容,以方便出問題后可以有人擔責......
依靠著大師級速寫技能的加持,他高效簡潔地記錄著的同時,還有空不時打量幾眼棲川唯。
“下一個,場務記錄組。”
“器材不太夠用......”
“為什么?”
二年級的學姐稍稍抬頭,小心謹慎地開口:“一方面校內的攝影器材數量有限,另一方面,也有其他表演團體要攝影......”
棲川唯雙手離開鍵盤,眼神直視這位學姐:“學園祭三天時間,每天的行程表和器材申請單我都讓你們提前一周上交,為的就是出現重疊的狀況好及時協調,為什么現在還會不夠用?”
即使是面對年級比自己高的人,金發少女的態度絲毫也不見的有多客氣。
“......是學生會那邊臨時多借用了一臺攝影機去開直播。”
“學生會有沒有事先提交申請?”
“沒......”
“等會去拿回來。”
“蛤?”
學姐的臉色瞬間變得躊躇起來。
“有問題?”棲川唯看了她一眼,一貫面無表情。
學姐受不了那種壓迫感,只能低下頭:“沒有問題。”
作為委員長的狗腿子,多崎司馬上在會議記錄上添下這一段。
各個組別發表完例行報告,找出執行面上的問題和解決方式后,今天要討論的已經討論完畢。每個人都感受到會議即將結束,現場氣氛跟著輕松起來,有幾個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整理好桌面的文件,準備參與到學園祭的活動當中。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今后也請各位多多指教,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執行委員們互相說著,紛紛從座位上起身離開。
“好累啊……”
“……真是受不了。”
“不過說真的,棲川同學好厲害。”
“感覺她就像機器一樣,都不知道什么叫累……”
“那種堅毅不撓、無論任何難題都一定會解決的個性,真令人十分憧憬啊。”
聽著這些學生的討論聲,多崎司又轉動中性筆,在會議記錄上寫上今天回憶的總結。
“多崎同學,”正在整理文件的棲川唯忽然抬頭,看著準備離開的多崎司,“麻煩你留下來,我有事要單獨和你談談。”
會議室里僅剩的幾位學生頓時加快腳步離開,其中兩個男的還不忘回頭朝多崎司拋了個媚眼。
就是那種‘你懂的’的媚眼。
等全部人都離開,室內安靜下來。
棲川唯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地低著頭,似乎正在腦海中組織著詞匯。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她開口,多崎司只好自己先說。
“你臉上有黑眼圈。”
“我知道……”
“這半個月辛苦了。”
“唔,沒什么。”棲川唯揉了揉眼睛,說道:“只不過昨晚沒睡好才顯得累……”
“失眠?”
“你說呢?”棲川唯將手肘放在辦公桌上,撐起臉頰,模樣甚是可愛,不過臉上的表情依舊不多,“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和你喜歡玩一些羞恥play,頂著這么嚴重的污名,你讓我怎么......”
說到這里,她看了多崎司一眼。
沒有再多說什么。
“抱歉,當時斗嘴斗上頭了。”多崎司從系統里拿出一份美顏膏推給她,“這是給你的賠禮。”
“什么來的?”
“護膚品。”
“哦。”棲川唯不感興趣地掃了眼,隨手裝進短裙的口袋,“關于你昨天說的賭注,呃…其實,我……”,說著說著,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終于鼓足勇氣那般,牙齒在下唇輕輕一咬:“我接了。”
多崎司愣了下,上半身朝她靠過去,低聲問:“你是有受虐傾向?”
“誰贏還不一定,”棲川唯眼睛微微上抬,眼神尖銳:“學校上百個社團,其中超過半數我都可以輕松拿分,別以為自己贏定了。”
“小唯,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你知道的,我將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女性內衣設計師。”
“作為大哥,你會支持我的對不?所以請當一天模特幫我找靈感......唉喲,別踢小腿骨啊!”
棲川唯高高在上地瞪了他一下,提著筆記本一邊朝會議室外走去,一邊說:“不管你想讓我做什么,都沒問題,但等你贏了我再說。”
剛推開門,一枚鏡頭直接懟臉。
千葉美穗迫不及待地問:“棲川同學,請問你答應多崎同學的這么變態的要求時,心里到底是懷著怎樣的想法?或者說,參與進其中的你可以從被虐待中享受到快感?”
棲川唯低下頭,一言不發地抬腳離開。
金色長發微微搖曳間,露出來一雙染成了紅色的可愛耳朵。
千葉美穗又把鏡頭對準多崎司。
多崎司二話不說,用文件擋著臉:“千葉學姐,麻煩尊重一下我的隱私權。”
“了解。”千葉美穗把鏡頭對準自己,然后說道:“現在,讓我們采訪一下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多崎同學。”
請問。
殺死學生會會長,要判幾年?
“請問同學,你在這次學園祭的目標是什么?”
多崎司放下文件,有氣無力地答道:“拿下第一,社團和班級的雙重第一。”
“了解。拿下第一,成功擁有棲川同學身體的支配權。”
“......那我不要第一了。”
“了解。放棄第一,成功讓棲川同學支配自己的身體。”
千葉美穗可愛地笑著,臉對準鏡頭:“大家都能看出來,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學,與棲川同學之間的關系已經達到了非常深入的程度。但男方已經有了女朋友,并且還有一位緋聞正宮,這頭大象勢必會阻礙他們走到一起。所以,這個賭注的出現,根據本學生會會長的一己之見,是他們為了無視大象而編織出來的共同借口。”
多崎司有充分理由相信,這位千葉學姐是正在報復自己拒絕加入學生會的行為。
另外......
哪里來的大象?
會議室門口傳來部長大人清冷悅耳的嗓音,多崎司抬頭看過去:“房間里的大象?”
栗山櫻良輕點了下頭:“英國諺語,直譯為:房間里有一頭非常顯而易見的大象,但住在里面的人都選擇忽略它的存在。用心理學概念來闡述的話,房間里的大象指的是那些“我們知道,但是我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事。”
“另一位當事人出現了。”千葉美穗樂得雙眼一瞇,鏡頭對準栗山櫻良:“栗山同學好,關于他們用這個賭注來支配對方身體的做法,你有沒有想說的?”
“骯臟下流。”栗山櫻良手抵著下巴,朝鏡頭露出輕蔑的笑容:“如果只是這么上不了臺面的伎倆,棲川同學根本不值一提。”
......這是在宣戰?
多崎司已經能想象到,棲川唯在看到這畫面之后,肯定會氣得連踹好幾腳自動販賣機。
自動販賣機招惹誰惹誰了?
而且破壞學校財產是要罰款的啊。
不過對于有錢人來說,罰款好像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明碼標價而已......多崎司思考著要不要向校方提出加強對自動販賣機的保護工作,站起來打斷正要接著問話的千葉美穗。
“千葉學姐!”
“欸,什么事?”
“再見!”
拉著栗山櫻良的袖子,跑出門外,多崎司反手從系統里拿出最后一幅手銬,“咔嚓”一聲把門鎖上。
“你怎么會來這里?”走在裝飾得五顏六色的走廊上,多崎司奇怪地問道。
“無聊閑逛。”
“就算無聊,也不能說出那樣的話啊。”
“不可以?”栗山櫻良歪著頭,看著一臉生無可戀的多崎司,忽然開心地笑道:“我是個很記仇的人啊,你惹我生氣了那么多次,還不讓我從你身上找找樂子?”
“......你好壞!”
“可你還是難以抑制地喜歡上了我呀。”栗山櫻良凝視著他的眼睛,維持笑意:“本來以為你會持久一點的,誰知道也那么不堪一擊?”
我超持久的好不!
這句話多崎司沒敢說出來,否則一定又會被部長大人罵‘滿腦子黃色廢料’。腦海里斟酌了下,他反問:“既然你這么堅定我已經喜歡上你了,那從我們倆的性格上來開,說不定你也同樣不受控制地愛著我咯。”
栗山櫻良在樓梯前停下腳步,手抵著小巧無暇的下巴,微微陷入思考狀態。
身邊的學生來來去去,看到兩人并肩而立的畫面,他們低頭竊竊私語,隱約傳出‘有錢人真亂’、‘我是多栗黨’之類的議論聲。
思考片刻,栗山櫻良稍稍歪頭頭,露出一抹微笑:“理論上有可能。”
這個微笑非常寬容,也富有感染力。
多崎司覺得,這種笑容很適合同貓和一起躺在日式檐廊曬日光浴時露出來。
但下一秒,部長大人臉色一冷。
在她迅速降溫的目光當中,一位穿著和服的年輕太太從樓梯拐角躥出來,直接攬住多崎司的胳膊:“哎呀,小姨總算找到你了。”
“小姨,松手。”多崎司抽了抽胳膊,觸感軟膩溫熱。
棲川栗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是報得更緊了:“快點,帶小姨參觀你們學校。”
栗山櫻良蹙起眉,極度嫌棄地瞪了眼多崎司,轉身往社團大樓方向走去。
“啊啦,”棲川栗掩著嘴角,“小櫻良生氣了,你要不要去哄哄她?”
多崎司頭疼道:“首先你得松開我的手。”
“沒關系的,帶上小姨一起吧。”棲川栗好看地笑著,“小姨又不不是小女生了,不會那么容易就吃醋的,請你放心啦。”
多崎司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梳著貴婦發型,一身莊雅的白色和服,只看外貌拋開內在性格來看,棲川栗這人是一位無可挑剔的貴夫人。
“小姨怎么會有時間開看高中文化祭?”
“本來沒時間的。”棲川栗頗為苦惱地噘起嘴唇,“不過車子路過校門口時很不幸地爆胎了,小姨就只好進來逛一逛咯。”
“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
“哎呀,被拆穿了呢。”棲川栗不好意思地笑著,抱著多崎司的胳膊肩膀繼續央求,“小司幫幫小姨好不,就給一次,不然人家的身體就要壞啦。”
來來往往的學生,都看兩人竊竊私語。
多崎司甚至聽到,有關于他‘母女兼收’的傳聞。
“好不好嘛?”棲川栗完全無視周圍人怪異的視線,嘴角泛起的與年齡不符的可愛微笑,繼續搖晃著多崎司的胳膊:“就給小姨一次,作為報答,以后只要是小姨做得到的事情,都愿意為你做喔!”
“啊,哈哈”多崎司干笑一聲,表示拒絕。
“好絕情。”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那就只帶小姨逛一下學園祭吧。”棲川栗用力抱著他的胳膊,眼望向走廊外的操場喃喃地說道:“嗚嗚,一想到自己已經從這里畢業了十七年,小姨就覺得好傷感。沒想到再次回來這里,已經到了人老珠黃的年齡,女人啊,你最大的敵人是歲月喲”
多崎司嘆了一口很短很短的氣。
又是身體壞了又是感慨歲月流失什么的,話里有話。他閉上雙眼按著太陽穴,一副頭痛的樣子:“幸子姐就是個笨蛋......”
話說到一半,多崎司的嘴唇被棲川栗柔軟的指尖按住。
“小姨我呀,最討厭直覺準確的小朋友喔。”她這樣說著,完美無瑕的臉蛋上露出曖昧的暖笑,“這樣會給人一種他很難把握的無力感,小姨只喜歡可以一只手握得住的。”
“小姨對我來說也是一只手握不住的存在。”多崎司說著,從系統里拿出一份美顏膏交到她手上,沒好氣地數落道:“就知道你把幸子姐要過去,肯定沒安什么好心。東西給你,但我必須警告你一次,不許把你那些骯臟的大家族思維方式灌輸給她。”
“小司好棒!”
棲川栗瞬間松開手,兩手捧著一盒小小的美容膏,表情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那般開心。
系統彈出提示,多崎司看著一臉滿足的棲川栗:“我現在要去挑戰整個學校的學生,小姨要不要跟著來看?”
“當然。”棲川栗把美容膏藏進內襯的口袋,靠著他肩膀:“小姨今天來的第二個目的,就是要親眼見證小司擊敗小唯,成功擁有她身體的支配權呀。”
“......親媽?”
“當然是親的。”棲川栗臉上露出親切溫柔的笑容,“不然我才懶得逗她玩。”
多崎司已經無力吐槽這捉摸不透的女人了。
兩人并肩同行,走過中庭的自動販賣機,多崎司買了兩瓶波子汽水,和小姨一人一瓶。
旁邊的涼亭里,有三位女生在排練一種叫做‘落語’的相聲表演,她們青春活潑,肌膚充滿膠原蛋白,即便什么也不干,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很多人的視線。
“小司幫我開。”棲川栗眨著眼,一副擰不動瓶蓋的柔弱少女模樣。
真能演......多崎司懷疑,自己要真是個十六歲少年的話,可能早就被她騙著套上韁繩,強行拉這輛大車了。
拿著汽水瓶搖晃幾下,“砰”的一聲拉開拉環。
“給。”
“哇,謝謝小司。”棲川栗拿過汽水瓶,朝著太陽的方向舉高,透過水中躥起的氣泡,她看見秋日澄澈的藍天。
“可惜呀,不是夏天。”
遺憾地抱怨了句,她性感潤澤的雙唇含住瓶口,喝到里面的汽水。微微嗆鼻,冰涼,過后是一陣甜味,雖不是夏天,但也滿是美好。
多崎司才沒她這份小情緒,噸噸噸地喝掉整瓶汽水,擦擦嘴。
朝著社團大樓一樓走廊的第一個教室走過去,那教室門前,掛著的大字招牌。
第一個受害者就是你們了......
多崎司來到弓道部門口,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