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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世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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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哥,使不得啊!”

  “讓開。”

  “不讓!”曹六一臉慷慨,“想劈了它,先劈了我!”

  “我再說一遍,讓開!”

  “酒哥,這種事真不能亂來。”

  曹六苦口婆心說,

  “這鬼頭罐好比兇煞的棺材,不動它,還有機會用祭祀血食的法子送走,動了,那就是刨墳掘棺的死仇,會大禍臨頭的。”

  “兇煞?”陳酒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它兇還是我兇。”

  “你兇,你兇。”

  曹六眼珠子一溜,

  “但咱活人沒必要和死人一般見識不是?再說了,我這廟又破又小,鎮不住煞物,若是里面這位戾性大發,傷及鄰里,咱可就造了大孽了。”

  “臭小子。”

  陳酒終于垂下長刀,曹六見狀,才重重松了口氣。

  陳酒黑著一張臉。

  不是曹六說動了他,而是剛剛那一刻,一道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在腦中回響:

  “注意!注意!以暴力手段破壞目標載體,極大概率會使部件質量下降,影響任務評價。”

  陳酒想了想,用刀尖指點陶罐。

  “這個罐子你壓不住,放我那里吧。”

  曹六這口氣剛松一半,就又窒在了嗓子里,“酒哥,你看我像三歲小孩那么好騙么?我可不想明天去你院子里收尸啊。”

  “放心,我不砸它。”

  “你發誓。”

  “我發誓。”

  “對著左大叔發誓……”

  “你皮癢了?”

  曹六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嘴貧。

  陳酒單手抱起鬼頭罐,回到自己租的小院。

  院子不大,房屋低矮,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沙土,幾個練武用的拳樁刀樁用楔子固定在土層里,包裹其上的牛皮磨損嚴重。

  陳酒步入屋子,插上門栓,翻出一柄直尺,敲打著罐壁。

  “來,咱倆碰一碰。”

  陶罐:“……”

  將鬼頭罐和尺子放在枕頭旁,陳酒往草席上一躺,雙眼閉闔。

  民間傳說,尺為夢中橋。

  雪花飄飛,天地同白。

  陳酒立身于風雪之中,一時茫然。

  以及一股莫名其妙的、難以抑制的恐懼……

  濃濃血腥味兒竄入鼻腔,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尸骨望不到盡頭。

  滿地箭支的羽毛在風中顫抖,如叢生的雜草,倒伏的旗幟上隱約一個“李”字,被撕扯得半碎。

  陳酒低下頭,看向自己身上。

  衣不蔽體,瘦小羸弱,破衣爛衫下露出嶙峋的肋骨,枯藤般的雙臂瑟瑟發抖,艱難拎起一柄缺口如鋸齒的生銹斧頭。

  泥土被泡得松軟,一腳踩下去,雪水、泥水和血水一同滲涌。

  “幻境?真老套。”

  陳酒沒有驚慌,只是皺了皺眉。

  陰物再兇,害人也得按著規則來,或榨取陽氣,或嚇人肝膽,或招引厄運,或織造幻境,雖然方式千奇百怪,但總有脈絡可尋。若是它們能直接取人性命,那這世間就不是活人治世,而是鬼怪橫行了。

  至于面對怪異的態度……

  陳酒的真實想法相當簡單:世上豈有活人懼怕死人的道理?

  所以,兵來將敵,水來土堰。

  正想著,身后炸開一聲嘶啞的吼叫。

  “nikan(漢人豬玀)!”

  陳酒聞聲回頭,一彪騎兵踏著尸骨沖來,為首將領一身藍底紅沿的布甲,下襯鐵鎧,盔槍上的黑纓凜凜威風。

  頭盔下一副威嚴面孔,胡子花白,唯獨一個顯眼的兔唇格外滑稽。

  “niyeha(受死)!”

  老將彎弓搭箭,白羽如電!

  陳酒匆忙抬斧去擋,可又饑又渴的軀干再也榨不出半分力量。

  于是,羽箭貫穿胸膛。

  草原廣闊,青天遼遠。

  兩支騎兵追逐交纏,如同兩條纏斗在一起的兇龍。

  思緒還停留在上一秒被射殺,陳酒眼前的景象便豁然一變。他身下騎著疾馳的戰馬,頭頂微微發涼。

  伸手一摸,摸到一片光滑,原來是個禿頂發髻。

  踏踏踏,

  伴著激烈的馬蹄聲,一個騎兵迎面直沖。

  陳酒定睛一看,是個手持騎刀的中年將校,嘴上兔唇無比醒目。

  “是你!”

  兩騎交錯而過,刀刃重重碰撞。

  陳酒被振得手臂一陣酸麻,虎口崩裂,眼神卻明亮而熾烈。

  “再來。”

  明明在現實中不會騎馬,陳酒卻嫻熟地調轉了馬頭,靴上尖刺踢打馬腹,加速沖鋒。

  對方也做出相同的動作,伴隨著從肺腑間迸發的怒吼,須發皆張!

  躍馬,揮刀!

  然而在這一刻,陳酒的坐騎一個趔趄,卻是蹄子踩進了旱獺洞里。

  陳酒完全失去平衡,臉龐直直撞向對面的刀鋒。

  一顆雙目圓瞪的頭顱沖上高空。

  西風烈烈,殘陽如血。

  這一回,陳酒是個全副披掛的步卒戰兵,飛碟銅帽,山文甲胄,手持一柄雁翎腰刀。幾步之外,一桿大旗獵獵作響。

  “明”!

  “出來吧。”

  陳酒聲音沙啞。

  眼前的死人堆動了動,鉆出一個拄著長矛的清兵。

  滿臉鮮血下,依稀可以看出青稚的五官和滑稽的兔唇,明明只是個稚嫩的少年,卻有著如野獸一般嗜血的目光。

  他沒戴頭盔,腦門光亮,腦后垂掛一條金錢鼠尾辮。

  “蠻子,聽得懂漢話么?”陳酒問。

  那人扯了扯嘴角。

  陳酒不再多言,縱步前沖,甲片摩擦的簌簌聲好似雪落。

  年輕的清兵雙手揮動長矛,其勢如山崩,朝著陳酒腰間掃去。陳酒就地一個翻滾,看上去沉重的鎧甲卻動作格外靈活,一刀掃向對方腿甲。

  清兵后撤半步,讓開刀光,長矛的尾鉤斜挑陳酒胸口。陳酒只得側身閃避,迎面卻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三棱矛頭,棱刃反射著夕陽的慘光。

  間不容發的險要關頭,陳酒虛虛一刀點在矛桿前端,化用了披掛刀路中應對長兵器的纏勁,刃口黏住長矛往一旁旋去。

  眼看武器即將脫手,清兵披著幾十斤甲胄的身軀向前一撲,兩具風格迥異的鎧甲重重相撞!

  明字大旗于風中狂舞。

  陳酒滿眼兇戾煞氣,兩頰繃出清晰的咬肌,簡直比惡鬼更像惡鬼。

  他一腳踹在對方腹甲上,趁勢拉開了距離,雁翎刀朝著清兵的腦門狠狠劈落。

  清兵舉矛格擋,樺木矛桿被一刀斬斷,干脆甩手丟掉了半截矛桿,矛頭直戳向陳酒的面門。

  同時,

  陳酒改單手為雙手握刀,又是一個劈斬!

  鮮血狂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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