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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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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不少村民都聚攏到村子后面的苞米地里。

  放眼望去,原本齊刷刷的玉米桿子,現在是東片,西片倒了下去。

  那些已經灌飽了漿的玉米,正是鮮嫩可口的時候,現在都被啃得半拉胡片的,瞧著就心疼。

  旁邊還有片土豆地,松軟的黑土也被拱開,野豬那大嘴巴子,比翻地的犁鏵還好使呢。

  還沒完全長開的土豆兒,也被吃了不少。

  莊稼人,最看不得的就是禍害莊稼的事兒。

  “媽個巴子的,俺回家取獵槍去!”

  張大帥使勁抹了下自己的大光頭。

  他眼睛都紅了,巴掌揮:“誰跟俺上山打野豬去,今天非得滅了這群吃貨不可!”

  旁邊的年輕人,都紛紛哄聲答應。

  只有張桿子弱弱地說道:“大帥,要不咱們還是抓活的吧?”

  “都是你給慣的!”

  張大帥開始朝張桿子撒邪火。

  張桿子是臉冤枉:“林子里的野豬,跟俺可沒啥關系,又不是俺養滴。”

  張大帥是真急了,蠻橫地吼著:“要不是你天天把弟兄們弟兄們的掛在嘴邊,野豬敢這么猖狂!”

  這話搞得大伙有點哭笑不得,想笑,可是這場合又實在笑不出來。

  “算了算了,先別吵吵,咱們還是組織人,晚上看青吧。”

  老支書最后定下章程,他也知道,野豬肯定不能隨便打的。

  所謂的看青,還是從生產隊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呢。

  就是每到快要秋收的時候,為了防止莊稼被野牲口禍害,生產隊就專門派人在晚上守夜,看護還沒成熟的莊稼,這個就叫看青。

  老支書開了口,于是就這么定下來,把各家各戶的壯勞力都編成組,反正也就十天半個月的,等收完莊稼就省心了。

  野豬都是從山上那邊下來的,所以重點就是屯子北面這個方向。

  每天晚上安排兩組,每組四個人,上半夜倆人,下半夜換另外倆人,還能對付半宿覺兒。

  每組都配備兩桿大洋炮,當然了,黑燈瞎火的,放槍的時候,必須朝天上放,把野牲口驚走,就算完事。

  定下章程,老支書就安排人手,怎么也得搭兩個窩棚,晚上能對付躺下睡覺。

  窩棚這玩意,在農村非常常見,比如瓜地里,通常都會有個小窩棚。

  搭起來也非常簡單:用木頭桿子,搭成人字形,間再橫上根,前后兩面是三角形,兩個側面是長方形的,周圍都苫上草,就算完工。

  因為形狀像匹趴著的馬,所以也叫“馬架子”。

  在這邊,許多地名里面,都帶著“馬架子”,像什么張家馬架子,大馬架子等等。

  都是在闖關東的時候,人們來到這片黑土地,開始來不及蓋房子,就搭個馬架子,先對付著住。

  等吃完晚飯,劉青山也就從家里溜達出來,他這個合作社的法人代表,當然要起帶頭作用。

  總不能叫老支書那么大的年齡,還跟著去看青吧?

  “哥,你干啥去?”

  身后跟上來兩個小尾巴。

  “看青去,你們可不能跟著,看就宿呢。”

  劉青山正往回攆人,迎面二牤子,也扛著根木頭棍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

  “青山哥,俺也跟你們看青去,不許野豬禍禍莊稼!”

  劉青山不由得大樂:“哎呦喂,你可拉倒吧,你要是半夜哭著找娘咋整。”

  “就是,哭巴精。”

  小老四也在旁邊幫腔。

  二牤子用手背在鼻子下面使勁擦了下:“青山哥,俺都長大了,以后肯定不哭鼻子。”

  “真的?”

  “嗯,俺以后盡量不哭鼻子。”

  二牤子這話顯得有點沒底氣。

  劉青山眨眨眼:“晚上俺們看青的時候,餓了就烤點苞米,再燒點黃豆,咔嚓咔嚓吃,那家伙,可香啦。”

  要是換成從前,聽到有吃的東西,然后又沒他啥事,那二牤子肯定就直接坐地上開嚎了,所以劉青山才準備測試下。

  還真別說,二牤子癟著小嘴,努力地忍著,愣是沒讓眼淚掉下來。

  “哈哈,出息啦!”

  劉青山揉揉他的腦袋,“去吧,跟老四老五去俺家看書去,是從島國那邊郵過來的漫畫書,可好看了。”

  二牤子立刻聲歡呼,蹦蹦噠噠的跟著老四老五回去了。

  這漫畫書,當然是青山桐和青山飛從島國郵過來的。

  里面有她們已經開畫的作品,另外還有幾本經典漫畫機器貓。

  至于吳桐和何夢飛的櫻桃小丸子和華小當家,現在都剛剛開始發表,還瞧不出什么。

  不過兩位未來的漫畫家在來信卻顯得很興奮,表達了對未來充滿信心。

  劉青山知道,這個需要時間來慢慢發酵,急不來的。

  只要火起來之后,部漫畫,就夠吃輩子的了,連載幾年都算少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正常。

  在村口會齊了幾天看青的另外幾個人,有張大帥,老板叔,還有大頭和二彪子他們幾個小年輕。

  “咋還少個?”

  張大帥肩膀上扛著洋炮,就跟光頭強似的。

  “來了來了,剛喂完俺那些弟兄們。”張桿子從大道上跑過來,咯吱窩夾著件黃大衣。

  要說看青的經驗最豐富的,就是這位了,因為他以前懶啊,不樂意下地干活,看青的時候,還能躲到窩棚里睡懶覺。

  車老板子知道他的毛病:“桿子,現在可跟從前不樣了,你可不能到那就睡,睜眼睛就天亮回家,那可不行。”

  張桿子亮亮手里的繩子:“當然不會,俺還惦記著抓幾只野豬崽,擴大隊伍呢!”

  張大帥則吸溜吸溜鼻子:“什么味,臭烘烘的,桿子你是不是沒換衣服?”

  “這不是著急嘛。”張桿子還穿著在豬場干活時候的勞動服呢。

  他瞧瞧車老板子,見他肩膀上還搭著對銅歘,就是扭秧歌打的那種銅鈸,于是笑嘻嘻地問:

  “老板子,你這是怕半夜困了,還準備扭段秧歌,精神精神是吧?”

  “歘……”

  車老板子猛的把銅鈸拿下來,在張桿子二標對撞下,把張桿子震得腦袋直嗡嗡。

  老板子得意的說:“知道了吧,這玩意嚇唬野豬啥的,肯定好使。”

  這招都能想出來,不愧是夾皮溝第能人。

  人齊了,大伙就說說笑笑,向北面溜達,直走到田地的盡頭,再往北,就是草甸子和林子了,這才停下來。

  兩個窩棚,相聚三四里地,大頭他們幾個年輕人伙兒,劉青山就跟著張大帥他們三人組。

  此刻,太陽已經落山,不過天黑還要等段時間,這個時間段,野豬肯定不會來,所以大伙還能輕松段時間,所以兩伙人暫時都湊在起閑聊。

  就是蚊子比較多,跟群群轟炸機似的,嗡嗡來回飛個不停。

  老板叔用帶來的鐮刀,割了幾捆蒿桿子,給兩個窩棚前面,都籠上火堆。

  先用干柴火點著,然后上面再放上青蒿子,光冒白煙兒,不起火苗,這火堆能熏宿。

  蚊子啥的,最怕煙熏,紛紛逃散,大伙立刻感覺清凈多了。

  看到火堆,二彪子就忍不住了,帶人跑進苞米地,很快就抱了十幾穗苞米回來。

  他們挑的都是晚熟的青苞米,烤著吃特別香。

  大伙紛紛動手,扒開外面的苞米皮子,露出來里面金燦燦的苞米棒子。

  把最上面的苞米胡子扯下去,棒子后面插根柳條棍子,另外架起來堆火,就拿著苞米,蹲在火堆旁邊,在火上慢慢烘烤。

  “哈哈,俺這穗是大白馬牙。”

  張桿子邊烤邊念叨著。

  白馬牙是種白苞米,另外還有小火苞米,顏色是暗紅色的,另外就是被當地稱之為趟子的苞米。

  穗苞米,只有趟苞米粒。

  這些苞米,棒子都是比較小的,所以產量低,以后慢慢就被淘汰了。

  不過正如那句話說的“濃縮的都是精華”,跟后來那些傻大傻大的玉米品種相比,這幾種苞米的味道那是超級棒。

  等嫩苞米表面烤得金黃微黑之后,就有香味兒散發出來。

  就見張桿子從自己的黃大衣兜里,笑嘻嘻地摸出來兩個酒瓶子,大伙不由得眼睛亮:

  老板叔笑道:“行啊,桿子,還帶著手榴彈呢!”

  說完,他也從兜里掏出來個方便面的包裝袋,打開之后,里面是花生米。

  張桿子見了更高興了:“俺這手榴彈,配上你的小子彈,絕了。”

  張大帥哼哼兩聲:“那等會野豬來了,你們倆就用手榴彈和子彈打吧。”

  大伙嘻嘻哈哈地都圍攏到起,劉青山也有準備,掏出把火腿腸:“俺也給大伙加點下酒菜。”

  這下大伙更來勁了,酒瓶子輪流在手里傳遞,傳到誰那,就對著瓶嘴兒喝口,然后往嘴里扔兩粒花生米,咬口火腿腸,啃兩口苞米,真是美滋滋。

  張桿子咬了口火腿腸,忍不住嘟囔道:“別說,這玩意挺香,就是太細了,還沒俺那玩意粗呢,不過也得分跟誰比,你說是不是,老板子?”

  車老板子也不含糊:“桿子你別光放嘴炮,有膽子,咱們就亮家伙比比!”

  “比啥比,從小都光屁股在河溝子洗澡長起來的,誰不知道誰呀。”

  張大帥也跟著加入進來,大頭和二彪子他們這些,還都沒結婚成家呢,所以就跟著嘻嘻哄笑。

  這大長夜的,喝點小酒,扯點閑淡,時間就不知不覺過去了。

  等到天慢慢黑了,兩瓶酒也都沒消滅,后半夜看青的先去睡覺,這邊就剩下劉青山和桿子叔起,守前半夜。

  晚上天氣有點涼,兩個人都裹著軍大衣,拿著手電筒,張桿子肩膀上扛著把獵槍,劉青山手里拎著根鎬把子,來回在地頭兒溜達。

  夜空也格外清朗,上弦月斜掛天邊,群星燦爛,看得格外真切。

  沒有各種污染,星星都顯得特別明亮。

  周圍秋蟲唧唧,遠處蛙聲片,這靜夜,叫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再無絲浮躁。

  劉青山抬頭望望燦爛的銀河,心若有所悟:環境對心態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以后的人越來越浮躁,可能就是跟大自然接觸得越來越少吧?

  “青山,你先溜達著,俺去給莊稼施點肥。”

  張桿子揉揉肚子,剛才好像有點吃多了。

  劉青山接過他手的洋炮,然后繼續往東邊溜達。

  張桿子則鉆進苞米地,然后就聽到劉青山的歌聲,漸行漸遠: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了青紗帳。”

  “這邊的苞米已結穗,微風輕吹起熱浪。”

  “我東瞅瞅西望望,咋不見情哥我的郎。”

  “郎啊郎,你往哪嘎達藏,可真把我急夠嗆……”

  青山這唱得啥歌,挺有意思的?

  張桿子咂摸咂摸滋味,覺得很對自己的口味,于是也跟著哼哼。

  伴著嘩嘩嘩的聲音,還有他輕輕的哼哼聲,等泡尿撒完了,嘩嘩聲還沒停。

  張桿子嘴里光哼哼大姑娘了,還以為自己沒尿完呢,就在那又站了好半天。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青山,你別鬧,俺還沒尿完呢。”張桿子就覺得肩膀被拍了下,還以為是劉青山來叫他呢。

  等嘴里不再哼哼小調,他才意識到已經完事了,就邊提褲子邊轉身:“青山,你這歌整得挺浪啊,會好好教教俺。”

  他慢慢轉過身,手里的手電筒斜著照在地上,嘴里又開始哼哼:“我東瞅瞅西望望,咋不見哎呀媽呀!”

  等轉過身,他這才發現,身后站著的,不是劉青山,而是個黑乎乎的大家伙,大腦瓜子,正搖頭晃腦的,嘴里還叼著穗青苞米。

  赫然是只大黑瞎子。

  劉青山已經溜達出去節地了,猛然聽到后方傳來聲慘叫。

  這靜夜之,聲音傳出老遠,劉青山愣,隨后拔腿就往回跑。

  路飛奔,約莫差不多跑到地方了,嘴里就大聲吆喝:“桿子叔,你在哪呢?”

  沒有人回答,不過有動靜,苞米地里,發出嘩嘩的聲響,還不時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那是苞米桿子被踩斷。

  劉青山也連忙全神戒備,這顯然是來了什么野牲口。

  手電筒的光柱,在苞米地里來回掃射,很快,就發現個黑乎乎的家伙,從苞米地里鉆出來。

  黑熊!

  劉青山也被嚇了跳,手電筒的光柱來回晃著狗熊的眼睛,他瞧出來了,這家伙不是啞巴爺爺養的大熊,個頭比大熊小號。

  狗熊估計被晃得挺難受,嘴里發出聲低吼,就向劉青山猛沖過來。

  “來,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夯貨,敢來地里掰苞米!”

  劉青山把獵槍和鎬把子都扔到地上,準備赤手空拳跟狗熊斗斗。

  他只要在家,幾乎每天早上就和大熊過招,最熟悉的動物就是狗熊了,所以有信心把這家伙打服。

  不過那只黑瞎子沖到劉青山身前幾米的地方,忽然停下了,鼻子抽動幾下,嘴里發出幾聲哼哼,然后就掉過頭,向著林子那邊走去。

  走了幾步,它還從地上叼起穗大苞米,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著。

  這下反倒把劉青山給整蒙了:俺這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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