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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串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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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泉掃了眼左豐,臉色沉重道:

  “方才南匈奴已然派了人前來喊話,說是南匈奴單于羌渠,以及一眾單于親信、中立貴族,還有使者隊皆已被囚禁。

  眼下,屠各氏大人屠各莽阿已自立為單于。

  他們此番派人喊話便是想讓我等投降獻城,不過已被在下射退。”

  “如此說來,而今南匈奴已被左部貴族掌控?”

  左豐臉色更黑,眼中倉惶之色更甚。

  “確是如此。”

  楊泉一邊注視著城外匈奴大軍的動靜,一邊點了點頭。

  左豐捶著拳頭,來回焦躁踱步半晌,忽的湊到閻象跟前低聲道:

  “這,閻長史,若不然,咱還是率領美稷營撤離吧?

  畢竟,美稷縣不遠處便是南匈奴王庭,即便能夠堅守一兩日,敵軍也會源源不斷趕至。

  屆時,孤立無援之下,根本無法支撐啊!”

  閻象臉色微沉,不假思索地搖頭道:

  “此舉不可。

  美稷營之使命便是督查南匈奴王庭,而今南匈奴發生劇變,美稷營更應死守美稷城,以為朝廷充當前沿耳目。

  若是棄城逃離,怕是趙中郎將及左黃門皆要被問斬!

  更何況,匈奴騎兵尤擅長途奔襲,西河郡北部盡是匈奴騎兵之天下。

  一旦出城,倒反而會邁入險境。

  相反,匈奴騎兵雖利,然攻城器械卻十分落后、稀缺。

  我等據城而守,方有一線生機。”

  說到這里,閻象微微一頓,掃了眼臉色時青時白的左豐,語氣微緩道:

  “不過左黃門也無需太過擔心,我美稷營兵卒皆為善戰敢戰之士,加之城防設施完備,定能護得城池周全!”

  左豐勉強一笑,心中早已亂成一鍋粥,不知該去還是該留。

  此時,一架馬車忽然在二十余兵卒的護衛下來到了城墻腳下。

  隨之,一道盤坐在軟塌上的人影被兩個兵卒抬上了城門樓。

  “咳咳,情況如何了?”

  “趙毅”有些痛苦地咳嗽兩聲,虛弱出聲問道。

  “回中郎將,敵軍正在組裝云梯,觀其速度,頂多再有一個時辰,敵軍便會發起進攻!”

  楊泉急忙上前回稟。

  眼見自家將軍重傷之下仍舊上城督戰,周圍的軍卒頓時士氣大振。

  左豐雖也有些驚異,不過此時卻無心思去感嘆。

  眼下他滿腦袋都在思考,究竟要如何確保自身安全……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后,“趙毅”忽然輕笑一聲。

  “諸位無需擔心,敵軍并非精銳,且不存在大規模援兵。

  只要能夠抵御住敵軍首波攻勢,給敵軍以沉重打擊,敵軍定然不敢再強攻!”

  左豐耳朵微晃一下,清楚無誤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眼。

  當即,左豐湊到跟前,一臉奇怪且期待道:

  “趙中郎將何以料定敵軍再無援兵?”

  “趙毅”艱難地轉了下身子,虛弱卻自信道:

  “本官上任時日雖不長,然對南匈奴之情勢卻早有掌握。

  南匈奴高層總共分為三大派系,分別為單于系、中立系、左部系。

  其中左部系勢力最強,卻也是對朝廷最為敵視之派系。

  甚至于,他們中還有不少人對朝廷十分仇視。

  再加上此前河東衛氏及太原王氏與左部貴族生了矛盾,本官估計,眼下屠各莽阿怕是已然盡起南匈奴大軍,向著朝廷腹地攻去!

  既然敵軍主力已然遠去,那自然不會再有大股援兵。”

  說到這里,“趙毅”突地眉頭一擰,看向閻象。

  “閻長史,立刻向朝廷飛鴿傳書,將此間之事奏報朝廷,并請朝廷提防南匈奴攻略朝廷腹地!”

  閻象瞥了眼天色,估摸著也該到了點,當即恭敬抱拳應命。

  “遵命!”

  不過就在閻象準備書寫密信時,左豐卻是追了上來。

  “閻長史且慢……”

  閻象回頭,一臉疑惑道:

  “嗯?左黃門有何指教,可是也要向朝廷奏報?”

  聽了“趙毅”的分析后,左豐此時心中已然安定了不少,是以笑瞇瞇道:

  “自然,本官身負皇命,如此大事若是不加奏報,回朝后怕是要掉腦袋……”

  說到這里,左豐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四周,低聲道:

  “閻長史,關于南匈奴圍城之人數,你打算如何奏報?”

  閻象微微一愣,茫然道:

  “自然是照實奏報,敵軍圍城人數當在五千左右。”

  左豐哎喲一聲,恨鐵不成鋼道:

  “我說閻長史,你莫不是傻?

  南匈奴出了這般大事,趙中郎將及美稷營卻無一絲察覺,這可是瀆職啊!

  雖說趙中郎將有傷在身、情有可原,但終歸是有失職之嫌。

  但若是趙中郎將戴罪立功,堅守美稷城擊退敵軍五萬大軍之進攻,那非但不會被問責,反而會讓天家龍顏大悅啊!

  如此淺顯之理,你怎的就不懂?”

  閻象心中好笑,這左豐倒是來了記好助攻。

  不過面上則是先恍然大悟,其后卻又皺眉道:

  “左黃門此言倒是頗為在理。

  只是,五萬之數量未免太過夸張。

  南匈奴總共只有不到十萬大軍,此番若是真的傾巢而出,攻略朝廷腹地,那數量這一項定然難以對上號。

  況且,若是差距太大,也會讓人生疑。

  不若便定為一萬又二,你看可好?”

  左豐仔細一想,感覺也是這么個理兒,當下便點了點頭應下。

  隨后,左豐復又莫名一笑,姿態有些忸怩道:

  “這個,閻長史可否在奏報中……”

  閻象一臉了然地擺擺手,含笑道:

  “左黃門放心,下官會在奏報中提及左黃門愿與美稷城共存亡之忠君大義!”

  “閻長史果真乃當世俊杰!”

  左豐頓時樂得眼睛都迷到了一塊兒。

  身為宦官,他們可很少能直接參與到戰事之中。

  而但凡是參與了進去,并且有所建樹。

  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點,也是一筆不斐的晉升之資。

  因為,近水樓臺、得天獨厚……

  “既如此,那咱這便去書信吧……”

  面對左豐的迫不及待,閻象十分配合地應了下來。

  一番“串供”就這般定下,屬實奇妙。

  一個多時辰后,西河郡南部,藺縣。

  “報!!!”

  縣長楊芾正在書房內逗弄著籠中的黃尾小鳥,聽到這急促且大聲的叫喚,頓時嚇得一個哆嗦,額頭直接裝上了鳥籠。

  所幸籠子是木質,若不然定要撞出一個小包不可。

  “混賬東西!叫嚷什么?”

  楊芾惱羞成怒地朝著門外大罵一聲。

  門外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但只是兩息后,屋門便被直接推開。

  “縣長!大事不妙!匈奴、匈奴騎兵……”

  楊芾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地打斷道:

  “不妙?是不妙,我看你這掾屬是做到頭了!”

  那闖入的掾屬頓時一懵,但此時卻顧不得考慮自己的后果,仍舊硬著頭皮惶急稟道:

  “縣長!城西有大批匈奴騎兵正在通過!

  根據西城門瞭哨匯報,起碼已然通過三萬匈奴騎兵,而且此時仍未止歇!”

  楊芾頓時一個激靈,驚得手腳并用,爬了起來。

  “三萬匈奴騎兵?還不止?!

  他們是自北向南?”

  掾屬急忙狠命點頭。

  “這、這如何可能?

  西河郡中北部有長城阻擋,這般多匈奴騎兵,他們是如何通過的?

  為何平定關口未有絲毫報備?”

  楊芾喃喃著,額頭上逐漸冒起了汗水。

  “不、不對,糟,要糟!

  立刻探明匈奴騎兵總數,一經探明,即刻向邢太守及張刺史稟報!”

  “是!”

  掾屬擦了把汗,正要離去,卻又被楊芾叫住。

  “等等!此事定然非同一般,為免意外,同時直接向朝廷飛鴿傳書!”

  “是是!”

  生怕楊芾再揪著前事不放,掾屬急忙飛奔離去。

  藺縣以東數十里,西河郡郡治離石縣。

  某處簡陋的酒肆中,西河郡太守邢紀正盤坐在主席上不言不語,哪怕酒菜上齊也不曾動筷,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旁側一個文袍中年忍不住出聲道:

  “太守,那張懿雖監察之權甚大,然其本身終歸只是中等官身,遠不如您,您又何必對其多番禮遇?”

  邢紀瞄了眼中年,搖搖頭道:

  “正是如此,本太守才要對他禮遇有加。

  畢竟,小鬼雖小,卻持有索命之劍。

  若是其官身與本太守相同,又兼負監察之權,本太守怕是要巴結才可了……”

  中年還欲出聲,一陣腳步聲突地傳來,趕忙又閉上了嘴巴。

  “哈哈哈,邢太守,離約定時辰尚差了一刻鐘,您怎地來這般早?”

  圓臉、偏胖的張懿大笑著跨入雅間,身后尚跟著一個長臉粗眉、孔武有力的二十七八歲青年。

  邢紀溫和笑著起身,抱了抱拳道:

  “張刺史乃并州清明之燈,本太守可不好讓張刺史提前恭候。”

  張懿頓時誠惶誠恐地弓腰一拜,受寵若驚道:

  “張某只是一介小吏,安敢得邢太守如此贊譽,又牢邢太守提前等候,實屬不該!

  張某這便自罰三杯,以致歉意。”

  說完,也不待邢紀出聲,便直接跨前一步,端起小圓杯一口飲盡其中酒液,復又倒飲兩杯,這才作罷。

  邢紀露出無奈之色,搖搖頭后,看向那青年。

  “這位想來便是張刺史麾下武猛從事,張楊張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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