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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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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營已經開始準備關城門了,雖說沒有軍令,但傻子都知道,要是讓這么些人進了京,豈不是要出天大的亂子。

  城墻上人頭攢動,即便是身出大明最為高大的城墻之上,可看著下面不遠處的人頭,也是頭皮發麻。

  錦衣衛,東廠已是四處游蕩。

  錦衣衛對京師邊邊角角早已嚴密監控,可這一瞬間,突然朝朝著京師涌入這么多人,這……

  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已上朝去了,值守的錦衣衛同知冷汗淋淋,親自帶人觀看。

  在城墻上朝下俯瞰,那四面八方的人流,浩浩蕩蕩,遮天蔽日,看不到盡頭。

  城墻上的,還有兵部,五軍都督府趕來的官員勛貴。

  一個個都,都是活見鬼的表情。

  身后,緹騎們顯出惶恐之色。

  這到底多少人啊,一旦生變,可不是好玩的。

  人越多,就是膽子在小的人也敢鋌而走險,大量的人群聚集,一個不好,就可能惹出天大的亂子。

  雖是還沒有入城,卻是天子腳下,可一丁點都不能產生疏忽。

  要不然,自己的烏紗帽難保,就是人頭,搞不好也得摘了去。

  “大人,是不是請調北鎮府司上下……”

  一旁的校尉小心翼翼開口。

  同知回眸,看了那校尉一眼,面色發冷,厲聲道:“糊涂,如此情況一旦有變,你以為就靠錦衣衛這些人,能彈壓的住?”

  那校尉忙是惶恐不安:“卑下萬死。”

  “得調京營,以防不測。”

  校尉小心翼翼的道:“可是……京營豈是北鎮府司能調動?”

  同知揉一揉太陽穴:“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啊,趕緊奏報吧,今日的事情太大了,不是錦衣衛能壓得住的。

  真是活見鬼了,從哪里來的這么多人,之前,怎么一點信都沒有。”

  “可是指揮使……”

  “入宮奏報,一刻都耽誤不得,到了這個份上,不要講章程,出了事,本官擔待不起。”

  就在此事,城墻外不遠處的百姓距離不過五十步,已是停下腳步。

  京營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一個個都是面色緊張,大汗淋漓,張弓搭箭。

  甚至,還推出了不知從哪翻出來的虎尊炮和大將軍炮。

  誰都沒有想到,這些人停下腳步以后,緊接著,就是地動山搖的喊聲。

  “殺狗官,保太子,護國本。”

  “殺狗官,救太子。”

  二十萬人喊著,哪怕起伏不定,幾乎可以說是地動山搖,響徹整個京師。

  一時間,饒是在城墻上,也都覺得震耳欲聾。

  這個時候,口號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

  即便是聲音嘈雜,大抵,也聽個了清楚。

  所有人都驚駭對視一眼。

  這些人,是太子的人………

  對了,這么多的百姓,又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結起來,想來,也只有西山………

  神機營主將張然問道:“諸位大人,現在,咳該如何是好?

  是不是先驅散百姓………”

  “不可,萬萬不可”,幾乎所有人都是異口同聲的拒絕。

別的不說,陛下的性子,若是給城下的人造成死傷,那到時候,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再者說了,就算陛下不追究,若是先前對這些暴民倒也沒什么,可剛剛,這些暴民,不,百姓,是打著有關太子的旗號,誰知道,他們的背后,是不是………

  若是因為這件事,得罪了太子,那豈不是………

  這個燙手山芋,得交給朝廷那些大佬們去解決了。

  此時,奉天殿內,華昶自以為通曉大義,以儒家經典,圣賢往事的名義,對著朱厚照進行降維打擊。

  所有人都清楚,這就是說太子,你這,不賢明啊………

  朱厚照一聲不吭,弘治皇帝隱忍不發,讓華昶更是有了底氣,以為這奉天殿成了他一人的秀場,自以為太子無話可說。

  一個紫袍太監已是記得團團轉,只不過奉天殿里壓抑的氣氛,讓他實在是不敢進去。

  蕭敬瞟了一眼,看見了自己的干兒,稀奇了不是把他留在東廠,這個時候來奉天殿做甚?

  弘治皇帝皇帝也看到了人影。知道是東廠的人,若非緊急事情,絕不可能有人敢來奉天殿尋蕭敬。

  弘治皇帝側過頭,低聲說了一句,“蕭敬,你先下去看看,可是出了何事?”

  “是”。

  蕭敬說完以后,趕忙從旁邊溜出了奉天殿。

  那人見到蕭敬出來,弓著身上前,二話不說便拜在了蕭敬的腳下:“干爹,出事兒了。”

  “何事?”蕭敬眼中陰晴不定,忽明忽暗。

  “東廠偵知,在西城外十數萬百姓聚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如同今早憑空變出來的一般。

  如今,京營,錦衣衛都上了城墻,奴婢……奴婢……怕出事,因而……”

  “什么?”蕭敬一下子竄了起來,臉帶驚色:“十數萬之眾?”

  “只多不少啊,干爹,兒子也上前去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就是二十萬,怕都是沒跑啊。”

  “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他們,他們說,要要殺狗官,保太子,護國本。

  干爹,兒子看起來,八九不離十,就是西山的百姓啊。”

  蕭敬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百姓瘋了嗎?”

  這宦官便不敢言了。

  這,還是第一次,見有百姓,要護國本,這不是朝中大人的事,和你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有什么關系。

  西山的百姓,那不就是太子的人………

  蕭敬瞇著眼,十數萬之眾,對于聚眾,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朝廷歷來是有所防范的,因為人一多,就最容易出幺蛾子。

  蕭沉默了很久才道:“東廠繼續監視,咱這就去進去稟奏陛下!”

  “請陛下調兵彈壓?”

  “狗一樣的東西!”蕭敬一腳將這沒出息的兒子踹翻,“人家要保太子,你覺得陛下是高興還是生氣。

  通知下去,廠衛全部動身,既然百姓要保太子,那咱們,就保百姓,聽清楚嗎?”

  “是,兒子明白了。”

  可就在華昶覺得大局已定,準備收尾之時,外頭一聲大吼:“陛下……陛下!”

  卻是蕭敬的聲音,蕭敬顧不上什么,直直沖進來,眼里還噙著淚,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瞧著他樣子,似乎這一路跑來,遭了多大罪一般。

  “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殿中之人皆是色變,顯然都給蕭敬這樣子嚇了一跳,蕭敬,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出啥事了,何至慌張如此?

  弘治皇帝看著兒子被碾壓的樣子,心情本就不好,一聽出事,心里便猛的咯噔一下。

  咋了,咋了,這就出去一下,出啥大事了。

  朱厚照精神一震,來了,小朱我要絕地反擊了。

  “何事?”

  蕭敬氣喘吁吁,他在宮里能混到今日,憑著就是知道陛下的心思,急陛下之所急。

  “陛下,京師城外聚眾十數萬,無數百姓攜家帶口,那人潮遮天蔽日,蜿蜒十里,看不到盡頭。

  奴婢怕弄出什么后果,特來稟奏,陛下您看看要不要調京營……”

  十數萬百姓……

  這是要做什么?

  難道有人反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聽著,覺得匪夷所思。

  弘治皇帝也是懵了,“十數萬的百姓?他們在京師城外做甚?”

  蕭敬敬畏的看了朱厚照,太子小小的年紀,就能驅使十數萬的百姓,這要是以后,豈不是更不得了………

  “回陛下,百姓,百姓聚集在城外,高呼,高呼殺狗官,保太子,護國本。

  還有,還有廠衛得查,這些百姓,都是,都是西山的百姓。”

  “呼………”弘治皇帝的呼吸突然種了起來。

  奉天殿殿,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

  這種大事,蕭敬,是不敢扯謊的。

  這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已經臉色慘然,很不好看。

  華昶帶著勝利者微笑的笑凝固在臉上,緊接著,腦子就炸開了。

  他是清流,清流就相當于百姓們的代表,他們下察民情,上達天聽,主要的職責,就是代表天下的百姓,來糾察皇帝和朝廷的過失的。

  可現在……

  這些百姓沒有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啊。

  這不是數百上千,這是十數萬啊,十數萬人,且還在京師一帶,這是何等洶涌的民意。

  這些,就是真正的民意啊。

  華昶打了個寒顫,剛剛他說的一切,都成了空話屁話。

  沒了民意加身,他華昶就毫無勝算。

  就在所有人還沒有轉過彎來的時候,朱厚照大叫一聲:“百姓誠不欺我,還是老百姓將良心啊。

  父皇,父皇,百姓都是赤誠之心啊,不能調兵啊,可是不能調兵啊。”

  朱厚照這一嗓子,倒是讓所有人反應過來。

  朝廷上上下下,都用著見鬼的表情看著朱厚照。

  有心人明白過來,場上的局勢,眨眼間,已是翻天覆地之變。

  弘治皇帝開口道:“太子說得對,蕭敬,傳旨下去,讓京營萬不能對百姓動武,違令者,殺無赦。

  蕭敬,不,牟斌,你親自去一趟,還有張卿家,你二人立刻前往,萬萬不可出什么亂子。”

  “是,臣遵旨。”

  張懋和牟斌風風火火就趕往了城墻。

  “陛下放心”,蕭敬諂媚的笑著,“奴婢已經交代下去了,廠衛已經去護著百姓了,陛下不必太過擔心。”

  弘治皇帝贊許的看了蕭敬一眼,“做得好,蕭敬。”

  “奴婢多謝陛下夸獎。”

  蕭敬喜滋滋的回到。

  弘治皇帝轉頭看向華昶,華昶只覺得渾身寒意遍體。

  華昶強作鎮定:“陛下,臣覺得,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隱情,是不是有人驅動百姓,又或者是,百姓們受了什么脅迫?”

  朱厚照聽了,大怒:“華昶,你在污蔑本宮嗎?”

  華昶自知失言,忙道:“臣萬死,只是事情有些蹊蹺。

  這么大的事,豈可不查個水落石出,才能讓天下人信服。

  臣……以為,臣以為……該請一些百姓來,當面問清楚,臣想請陛下,讓臣負責此事,徹查此事前由”。

  弘治皇帝臉色冷淡,對華昶,他已經完全不耐煩了,實是沒有多少好印象。

  這個曾經自己對他寄以厚望,認為剛正不阿,不事權貴的人,在今天,原形畢露了。

  “要問,就在這里問,不過是三言兩語的事,私下問,本宮還怕你脅迫百姓。”

  朱厚照氣得不輕,故意陰陽怪氣說到。

  最終,拍板的只能是弘治皇帝。

  “這么大的事,確實應當立即弄清楚啊,給諸位臣工,給太子一個交代,也得讓華卿家覺得朝廷公正,”弘治皇帝頷首:“蕭敬……”

  華昶怎么還聽不出來,陛下對他,已經………

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蕭敬正待要答應,華昶卻是說到:“陛下,臣以為,為使百官信服,還是讓順天府隨意請幾個百姓來才好。”

  他現在是真的急眼了。到了這個地步,哪有后退的可能,只能逆流而上。

  蕭敬那閹人,和太子好的一條褲子,他做事,不放心,不放心。

  弘治皇帝也沒有怪罪的意思。

  到了現在他也只不過是念在君臣情分上,留給華昶最后一點的體面:“那么順天府立即去請人罷。”

  除了這些,還有的,就是對朱厚照的信任。

  他現在,已是隱隱約約猜到了朱厚照的想法。

  劉健,李東陽,謝遷這樣的人精明白,看太子活泛起來的樣子就知道,華昶,這次算是徹底輸了。

  最重要的是,輸的,是清流的體面。

  順天府不敢怠慢,片刻的功夫,便帶了十幾個百姓來。

  這些百姓明顯是嚇著了,一路被人押著入了宮,一臉的惶恐,看著這威嚴和莊肅的宮室。

  有人嚇尿了,死活不敢再走,要死要活,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淚,幾乎是被禁衛架著,方才到了殿上。

  這七八個百姓,有老有小,一進殿,看著這左右的百官,還有那高高在上的穿著龍袍的人,立即便嚇癱了一大半,站不住了,啪嗒跪地,哭號道:“冤枉啊,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緊接著,還傳來惡臭……

  這,尼瑪還真是民。

  百官心里已是有了定論,這百姓,實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了。

  看著他們惶恐不安的樣子,有人竟是莞爾,覺得好笑萬分。

  弘治皇帝面無表情,冷淡開口:“華卿家覺得這些可是民?

  若是不是,華卿家可以親自去尋,朕,也可以等著。”

  華昶知道,故意這般詢問,頗又譏諷意味,對自己,已是不滿到了極點。

  華昶有了透心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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