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展？
許大茂微微愣住，他還真不知道法國要在京城舉辦電影展的事情。
在他的記憶中對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是以許大茂心中也升起兩分好奇，認真聽著許部接下來的話。
許部：“根據中法兩國的文化交流協定，這次異國電影展共有40部電影，在京城展映。
這次的電影展十分重要，首先我們電影廠一定要多多學習他國電影的先進經驗，其次我們北影廠一定要做好相關配合工作。
切記絕對不能發生一些有損我國形象和影響外交關系的事情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許大茂分明看到許部再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
搞得好像許大茂就是那個惹事精一樣。
想他許大茂雖然說發過兩則通告之外，也沒干過什么別的事情吧。
下一秒，包括許大茂在內的幾個人連連點頭答應。
許部這才繼續說：“異國負責此次電影展的負責人，將于月底抵達京城。這次的電影展由于廠長和電影資料館那邊負責接待，小許你負責輔助，一定不要出什么漏子。”
“是！”
然后許部又借著這事，安排了一下具體工作。
最后問道：“你們還有什么疑問沒有？”
于廠長問了兩個不疼不癢的問題，而許大茂則一句沒問。
他也就是個打輔助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問題。
更何況京城很可能也只是其中一站而已。
本來也沒什么大事的會議，足足開了兩個小時這才散會。
送走了許部，許大茂也沒有直接回家，反而同王洋顧問、于廠長再度在辦公室內碰了個頭。
“這個電影展啊！”許大茂嘆息一聲。
王洋看了眼許大茂說：“怎么，你覺得這個電影展不好。”
那是當然的。
在許大茂心里他還真就覺得這個電影展不太好。
因為什么？
還是因為電影風格的問題。
他好不容易把北影廠一些導演和編劇那顆致力于拍文藝片的心，收攏了不少。
現在他媽一個電影展，恐怕有些文藝煞筆又該上竄下跳了。
只能等電影展過后，再看北影廠的導演編劇們的反應了。
面對王洋老廠長的詢問，許大茂開口說：“王叔，你不是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我就怕北影廠的這些導演編劇，又給我玩那套鄙視鏈的把戲。
如果真有這種情況發生的話，我到時候就直接趕人了，希望您二位可別攔著。”
于廠長擺擺手“你那都是不一定的事情，眼下我們北影廠看起來還是挺健康的。
當務之急，你還是想想怎么配合幫我完成這次接待吧。”
許大茂不說話了，他配合個什么勁兒啊，他就是個打輔助的。
因為這個于廠長在這里，有些話許大茂和王洋老廠長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在當初那篇出自許大茂之手的《論中國話的電影語言》文章中，許大茂就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談的很清楚了。
一味的拍攝文藝片，那么對于整個電影市場來說肯定是不健康的。
如今就擅長搞那套文藝片的法國來了，許大茂除了不喜之外，還真沒有別的辦法。
總不能不讓人家的電影播放吧。
捫心自問，許大茂也沒有那閑情逸致去看那些所謂的藝術，實際上完全不知所謂的文藝片。
看個電影還特么得猜影片想表達的意思，他是要多有閑心才能干出這事兒來。
然而就因為許大茂放松了對電影展上映影片的警惕，卻不想發生了一件讓國內電影系統都險些崩潰的大事。
4月底，法國電影資料館終于姍姍來遲，于廠長和電影資料館那邊熱情接待了法方。
許大茂這個打輔助的沒有參與。
法方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從其國內帶回來的影片便陸陸續續的上映了。
作為中法文化年的交流項目之一，本次影展由中國電影資料館和法國電影資料館聯合主辦。
影片分為“永恒的經典”“新浪潮之母”“新浪潮之果”“狂野的青春”“喜劇與其它”五個單元。
既有中國觀眾熟悉的作品，《九個獨身者》與《最后一班地鐵》和《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也有很多中國觀眾不太熟悉的杰作。
而其中引出事端的一部電影就是，就是國內不熟悉的作品《火與戰》。
以往搞電影展的時候，各個部委大院都會借片子，在大院里放，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展出的法國電影被各個大院借去放。
這部叫《火之戰》的電影，正是其中之一。
《火之戰》是讓·雅克·阿諾執導并于81年上映的劇情片，化妝曾獲1983年第55屆奧斯卡獎。
故事發生在距今80000年前，一個好和平的部落遭到猿人和野狼的攻擊，喪失了賴以生存的火種。
他們不知道如何點火，其中三人長途跋涉，試圖從別的部落偷得火種。
電影圍繞著尋求火種，極其科學而又生動地再現了舊石器時代人類的生活側面。
一個舊石器時代的部落在被其他部落的偷襲殘殺和狼群的追逐噬嚙之余，流落到了一片沼澤地。
驚魂未定，饑寒交加，死的死，傷的傷，部落里專人看守的火種又在這緊要關口無情地熄滅了。
一夜之間，部落從穴居安處篝火圍坐的殷實的經濟生活跌落成流離失所露宿荒野，在寒夜中瑟瑟顫抖。
沒有了火，既便沒有敵人野獸追殺，部落也不會在凍餒傷病中生存多久。
部落一老者作出了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決策，老者指定了三個勇猛之士出去尋找火種。
這部影片幾乎沒有對白，但男主與女主男女之情的萌芽以及鉆木取火的成功被表現得細膩而又激動人心。
問題便出在這個男女之情上，因為影片里面有比較露骨的啪啪啪內容。
當天晚上，從電影資料館這邊借走了影片的大院，正在播放這部電影。
晚上，大院的老女老少都搬著凳子到院子里看電影。
影片初期還是挺正常的，這部片子導演的講故事能力也值得稱道，可以說整個院兒內的男女老少都被沉浸在電影世界中來。
可是看著看著，那種畫面就出來了，大院內的所有人瞬間都傻了。
他們如何也不會想到竟然在資料館借來了這種“不堪入目”的影片。
一些老革命們直接震怒，原本打算看一場電影的大院兒直接散場。
而后這些前輩直接把事情捅到了最上面，說電影系統失控了，必須管起來。
作為文化部管轄的電影系統自然首當其沖，眨眼間就受到極為嚴厲的批評。
許大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得到了這么勁爆的消息，許大茂第一時間趕到了北影廠。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已經晚了！
但是這個牢還不能不補。
電影系統就被劃到廣電部嚴格管控的消息傳了出來，國內的各大電影制片廠幾乎都榜上有名。
然而北影廠卻不在廣電管轄的名單之中，好像北影廠已經不屬于電影系統了一樣。
而文化部那邊也失去了去電影系統的管理權。
北影廠辦公室。
許大茂、王洋、于廠長三人聚在辦公室內，一個兩個都沒有說話。
辦公室內煙霧繚繞，也不知道三人究竟是抽了多少香煙。
王洋老廠長眉頭微皺，于廠長則愁眉苦臉。
而許大茂看似平靜實際上則是連連嘆氣。
原來這場電影展就是讓電影系統劃分給廣電的導火索嗎？
悔意瞬間出現在許大茂心頭，如果他要是上點心找人把這40多部影片全部審核一下的話，很可能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了。
“現在我們北影廠怎么辦？”于廠長問了一句。
如今他這個代理廠長真是被駕到了火上烤。
想他老于那是電影局的人，自然不樂意貴廣電管轄。
好在北影廠不在受廣電管轄的名單中，不然他這個電影局出身的家伙絕對會發瘋。
王洋沒有立刻回話，反而看向一旁抽著煙面色平靜的許大茂問道：“大茂，你說說吧。”
許大茂吸了一口香煙，讓煙在自己胸膛游走一圈，然后張口吐出。
將手中的煙頭杵在煙灰缸里，將煙頭熄滅。
“一切照舊吧，明天咱們先給廠里人開個會，敲打敲打他們。以后北影廠究竟是歸哪兒管理，那就看上級的安排。
總不能在命令還沒下來之前，我們廠里先亂了陣腳。”
二人點點頭，對許大茂的話表示贊同。
三人間明明年紀最輕的許大茂，卻仿佛在這一刻成了主心骨一樣。
當局者迷啊！
許大茂這個“局外人”自然沒有那么些無欲則剛的意思。
北影廠這個工作讓他為國家出力，那他就出出力。
如果不讓他繼續出力，許大茂同樣高興的很。
他平常游來逛去的看似悠閑，實際上一天天的破事也并不少。
尤其在這個月，無論是軋鋼廠那邊引進設備也好，北影廠這邊的地震也好。
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解決，另一件事立刻就接了上來。
感覺就像是打團被牽扯，一直在疲于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