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希爾德公爵的靈柩停在教堂正殿大廳中。
誰能想到,就在昨天,這位北境公爵還曾主持著柯林與薇拉的婚禮,但現在,卻已經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難以捉摸的命運就仿佛水中做著布朗運動的花粉一樣,以凡人有限的智慧永遠也無法預測到它的下一步軌跡。
靈柩敞開著,一眾北境貴族輪流上前,表示自己的哀悼。
柯林牽著薇拉的手,侍立在靈柩旁,愣愣地看著公爵的遺體,不知在想些什么。
圣希爾德公爵殘破的尸體已經重新被拼接起來,石匠們的手藝相當不錯,除了那些難以抹去的裂痕外,竟然完全看不出跟原先有什么差別。
試過將破碎的花瓶重新拼起來的人都會明白,這到底有多難。
圣希爾德公爵的死,在某種意義上,柯林也算是幫兇。
如果不是他控制的血奴在覡先生施法的最關鍵時刻收手了,恐怕這個禁咒根本就不會成功。
再來一次的話,柯林還是會選擇收手,讓圣希爾德公爵去死。
他可不會忘記這位北境公爵曾經帶給自己的屈辱,還有對薇拉,對加西亞侯爵的傷害。
錯過這次機會,他真不知道該怎么去對付這位無論武力還是智力都站在北境巔峰的人物。
恐怕柯林從此以后都只能像當初在薇拉成人禮上那樣,任由北境公爵擺布。
這位冷酷的北境公爵雖然目前來看是站在柯林一方,但他的存在只會帶給柯林無窮的壓力,有他在北境的一天,柯林就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而且還要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對方隨手掉犧牲的棋子。
別看柯林現在已經成了公爵的女婿,但這位公爵可是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說賣就賣的狠角色,一個女婿算個屁。
這樣也算是變相為薇拉,還有加西亞侯爵報了仇。
至于這樣一來會不會讓北境局勢崩壞,柯林倒沒有太過擔心。
混亂是階梯。
道森侯爵這句話雖然不安好心,但卻深得柯林的心意。
對柯林這樣的野心家而言,一個混亂的北境或許反而更適合他。
所以,公爵還是死了好。
唯一讓柯林感到可惜的是,圣希爾德公爵石化之后,鮮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然的話,他可以趁機嘗嘗圣騎士的鮮血,到底是如何的甘甜。
等到貴族們結束哀悼之后,柏斯主教上前將圣水撒入靈柩之中,口中念著祈禱詞。
最后,在主教的引導下,眾人一同為圣希爾德公爵默哀。
守靈儀式到此結束,不過,圣希爾德公爵還無法下葬。
畢竟是曾經的北境之主,圣希爾德公爵的遺體可不能像沒有爵位的查爾斯那樣,隨便在冰巖城找個墓地下葬,而是一定要運回凜冬城,舉行隆重的葬禮。
到時候,帝國皇室都要派人前來參加。
同時,也將決定新任北境公爵的人選。
“柯林,我留下來守夜,你回去吧。”
等眾人相繼離去后,薇拉轉頭對柯林輕聲道。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中有難以掩飾的悲傷之意,但更多的,卻是憂慮和迷茫。
柯林握住對方冰冷的小手,溫聲道:“我留下來跟你一起守夜吧。”
“好。”薇拉抿嘴笑了笑,摟住柯林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長舒了口氣。
隨著柏斯主教將殿門關上,整個大廳中就只剩下了柯林與薇拉兩人。
清冷的月光透過琉璃照射在大理石地板上,與魔法水晶吊燈的光輝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個奇怪的圖案。
絲絲微風不知從哪里鉆了進來,將春夜的靜謐也帶進了殿中。
“柯林……”薇拉忽然開口了,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星空,深邃而空靈。
“怎么了?”柯林轉頭吻了一下薇拉的秀發。
“你說……我該恨他嗎?”
“你自己覺得呢?”
柯林沒有給出答案,因為他明白,這個時候,薇拉需要的或許并不是一個答案,而是傾訴。
不管圣希爾德公爵曾經的行為如何惡劣,但他畢竟對薇拉有二十年的養育之恩,這是無法辯駁的。
更何況,他給了薇拉最需要的東西——身份。
柯林不知道加西亞侯爵到底是跟哪位美女私通生下的薇拉,但如果沒有公爵的收養,她只會是一個受人鄙夷的私生女。
“我也不知道……”薇拉語氣幽幽。
不過,柯林卻沒有從中聽出一絲恨意。
“不知道的話,就暫時將這個問題留藏在心底好了,或許哪一天,當你回頭再來看著一段經歷的時候,自己就有了答案。”
柯林果斷送上一份“雞湯”,撫慰少女受傷的內心。
薇拉品味著柯林的話,眉宇間果然舒展了許多:“我明白了,謝謝你,柯林。”
真好哄……
柯林笑著拍了拍薇拉的手臂,示意她別多想。
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柯林無聊之中開始研究靈柩中圣希爾德公爵身上的紋路,似乎那里面隱藏了什么奧秘。
但沒過多久,薇拉就再次開口問道:“柯林,你說父親是被什么殺死的?”
“我猜,應該是一種法術吧,但能殺死圣騎士,恐怕得是禁咒了。”
說到這里,柯林忽然想起自己通過血奴的眼睛看到的墜鷹城中的那一幕。
那烈火焚城的可怕景象,讓柯林也不禁感到刺骨的寒意。
“我猜也是禁咒。”薇拉點點頭,“而且,還跟我曾經看過的某個禁咒非常相似。”
“哦?”柯林頓時打起了精神,他突然想起身旁的妻子也是一位法師,說不定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便追問道:“你知道這個禁咒?”
薇拉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曾在老師的藏書館中看到過類似的禁咒。不過,那個禁咒現在已經不可能釋放出來了,因為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施法材料早已無法找到。”
“哦?是什么禁咒?”
“石化之眼。”
“石化之眼?”柯林看著靈柩中成為石像的圣希爾德公爵,有些恍然。
“是的。但是,這個禁咒又跟石化之眼不太一樣,我記得,石化之眼這個禁咒是將施法者的眼睛作為釋放媒介,所有直視施法者眼睛的人,都將成為石頭。
不過,父親中術當日,紅堡中卻沒有出現可疑的施法者,而且,我當時還抬頭看到了空中那個神秘的青眼,卻沒有被石化。
所以,兩者雖然相似,但肯定不是同一個禁咒。”
“估計是根據那個石化之眼禁咒修改而成的新法術。”柯林摸著下巴道,隨后他就注意到薇拉敘述中的一個重要信息,“你說你是在老師的藏書館中看到的石化之眼的施法卷軸?”
“是的。”
“你的老師是?”
“是耶維爾法師議會的副議長——庫休斯大人。”
“庫休斯?”柯林當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他對耶維爾這座法師之城幾乎一無所知。
“那你知道覡先生么?”柯林將真正的施法者的名字說了出來。
“恩,在耶維爾見過幾次。他的來歷很神秘,跟老師的關系看起來挺不錯的,經常一起交流研究心得。”
柯林看著一臉懵懂的薇拉,直言道:“其實,這個覡先生,是圣席恩家族的后裔。”
“圣席恩?”薇拉果然吃了一驚。
“對,而且,我懷疑,殺死圣希爾德公爵的,就是這個覡先生。”
薇拉皺起了眉頭:“那……你是覺得,覡先生就是根據老師收藏的石化之眼研究出了殺死父親的禁咒?”
“很有可能。”
薇拉沉吟片刻,當即道:“那我回去之后就寫信給老師,向他咨詢這件事情。”
“恩,最好再問問他,這個禁咒釋放的條件是什么,需要付出什么代價,有沒有破解之法?”柯林有些擔心,哪一天自己也會成為這個禁咒的目標。
這個禁咒實在太恐怖了,圣騎士都能被直接石化,他覺得自己如果成為目標,血族的特性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