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外的人都因為日軍的反常操碎了心。
四行倉庫內的軍官們自然不會安之若素。
雷雄借了營長楊瑞符的望遠鏡趴唐刀旁邊觀察了老半天,只看見日軍步兵在600米外揮汗如雨的挖戰壕,一副老子攻不進去就靠挖壕溝困死你的架勢。
不由有些焦躁的扯扯衣領,建議唐刀:“唐刀兄弟,你槍法好,來,試幾槍,指不定能干死他們幾個,狗日的鬼子這是想干什么?”
唐刀微微一笑,卻是沒反駁雷雄這個絕無可能的建議。
其實以中正式步槍的有效射程和那個有些簡陋但絕對有效的4倍瞄準鏡,600多米并不是多么難以逾越的距離。
只是,打死一名或者兩名日軍對于日軍那邊來說頂多也就是侮辱性極大,對四行倉庫這邊卻是一點好處都沒有,還讓日軍知道了對面有個超級狙擊手,高級軍官會藏得更嚴實。
任何戰術都得為戰略服務,四行倉庫目前的戰略就是盡可能堅守,讓日軍絞盡腦汁兒的往南墻上撞。
不過,唐刀卻是也知道雷雄的潛臺詞:既然兄弟你的步槍不起作用,那就讓哥的機關炮去搞他們一回,你去幫哥給團副和營長說說唄!
收起從老兵油子那兒拿的步槍丟還給一直苦哈哈守在身邊的李九斤,背靠著墻壁坐下,隨手給雷雄甩了根煙,自己也掏一根點上:
“雷連長你可拉倒吧!先前還沒過夠癮呢?算算你都打空幾個彈板了?你覺得兩個長官還會允許你拿著大炮打蚊子?”
“哎!”雷雄很惆悵的看看外邊,有些頹然的翻身往墻壁上一靠,狠狠地嘬口煙。“我這不是想著鬼子肯定在搞啥子陰謀詭計,想給他們添添堵嘛!”
“鬼子又不是傻子,看著步兵強攻不成,榴彈炮、步兵炮輪番上陣也不管用,自然得動腦瓜子。”唐刀眼皮都不動一下,噴出一口煙。
“知道我們26師在大場鎮和日軍打了七天七夜用的啥子招數不?”
“你們26師,是這個。”雷雄沒有接話茬,卻是沖唐刀伸出大拇指,先夸起26師來。“老子當了這么多年的兵,很少服那個,但你們26師打得只剩600人也沒丟陣地,沖這一點,兄弟我服。”
“對了,你們用那些招數,說來聽聽。”
跳躍度很大啊!唐刀也在適應雷雄思維隨機性跳轉的風格。
“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就等日軍出招,等他們最后沒招了,仗也就打得差不多了。”唐刀一邊淡淡的說著,目光卻是微轉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這......”雷雄一呆。
這不是相當于啥都沒說嘛!
“咋了?老弟?”雷雄突然發現唐刀的異樣。
唐刀的目光看向的是一直臥在牛二身邊的花狗“錘子”!
‘錘子’是條野狗,但絕對是條讓倉庫內官兵們嘖嘖稱奇的野狗。
就拿先前日軍那陣炮轟來說,一枚枚炮彈不是在樓頂就是正中墻壁,就像是有人拿著巨大無匹的榔頭在敲打著倉庫,整個倉庫就像是一艘驚濤駭浪中的船,沒人知道那一刻會不會被淹沒在日軍瘋狂的炮火中。
就連雷雄這樣堅強的戰士都有些心動神搖,更別提其他人了,不少士兵雖不至于恐懼的哭爹喊娘,但小臉蒼白的不在少數。
可‘錘子’卻出奇的淡定,兩條前腿往前一伸,腦袋往腿窩里一塞,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以至于老兵油子笑話自己班里戰友的話都是:狗日的,都還不如個‘錘子’!
雖然老兵油子自個兒在炮擊來臨的時候,也是抱著槍縮著腦袋像個球一樣躲在墻角的儀態沒好看到哪兒去。
很多人甚至懷疑‘錘子’的耳朵早已被炮火震聾了,要不然,一條狗就算是再如何訓練有素,也不可能對這樣的環境無動于衷,這超出了人們對狗這種生物的認知。
但顯然,并不是。
當有人從二十幾米外走向這邊,錘子的目光就會看向那邊,那聽力,絕對杠杠的。
最后,還是唐刀給出了答案。
做為一條在戰場上生存了至少半月的狗,連自己家都被炮火給炸毀了,‘錘子’應該是早已習慣炮聲隆隆。
可能它也知道自己拿那種一旦爆開就可以炸掉整座屋的怪東西沒辦法,于是,學會了,聽天由命。
理由很有些扯,卻貌似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但現在,一直趴著很安靜的錘子卻將頭抬起來,耳朵也在微微顫動。
唐刀目光微微一閃,拉起雷雄就走,“日本人的花招來了。”
“莫非是......”
雷雄也不是猛張飛,心思其實也有其細膩的一面,結合‘錘子’和唐刀的表現,而戰場上日軍明明沒有任何進攻的行為,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個極為不妙的可能性。
“日軍,竟然動用飛機了!”看著唐刀二人沖進指揮部,陸軍中校臉色猛然一變。
還沒等他站起身,對面就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
“弟兄們小心了,日本人的飛機來了!”
顯然,民眾們急于提醒倉庫內的中國守軍,甚至連先前頗有默契的標語都來不及寫了。
而后,沉悶的‘嗡嗡嗡’聲由看不見的天際由遠及近傳至每個人的耳際。
負責這邊窗口瞭望負責和民眾進行默契交流的兩個通訊兵也跑進指揮部:“報告長官,民眾提示,有兩架敵機正朝我倉庫方向飛來,方位正東!”
那是大海的方向,陸軍中校的眼睛微微一瞇。
“哎呦!日嫩良的,小鬼子的飛機果然來了。”雷雄不驚反喜,雙眼瞪的猶如銅鈴。“來得好,老子的早就等著他們了。”
熱切的目光投向陸軍中校:“團副,我看這回可以讓2號機關炮參戰了,若是能打下一架日機,也不枉老鄉們給我們助威一場。”
陸軍中校抬眼看看窗外,因為日機飛來,絕大部分民眾要么躲進屋內,要么撤往更遠的地方,但依然有不少的人在街面振臂呼喊,那是在提醒幾十米外的倉庫守軍日機大致距離,哪怕他們知道一旦有航彈丟偏,留在街面上的他們必死無疑。
而對四行倉庫自身來說,75毫米榴彈炮和加農炮都啃不動的墻體是很強,可這并不包括超過200磅的航彈。
不僅僅只是航彈本身的爆炸能量能摧毀樓體,更可怕的是航彈借著數百米乃至千米的下墜的恐怖動能破入樓內再爆炸,
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就算不打下日機,也絕不能讓日機舒舒服服投彈。
微微咬緊牙關,剛想下令,突然看到唐刀的眉頭皺起來,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唐排長,你的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