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感在持續折磨著夏德,甚至連一旁普林賽斯小姐身上的香水氣味,都能勾引出他此刻的食欲。
但這種強烈的進食欲望,也掩蓋了因為過于深入船艙而帶來的其他感受。他從未有過如此的饑餓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吃掉任何東西都只能加劇饑餓,夏德此時早就吃掉自己的衣服了。
“所以,為什么這些明顯和我們不是同一時代的船員,都能用標準的德拉瑞昂通用語說話?”
繼續前進的時候,夏德甚至還有心思打聽這個,普林賽斯小姐非常擔心他的情況,小聲的解答他的疑問:
“事實上,大多數可以與我們交流的遺物,都能使用當代語言。遺物與低語要素有關,低語要素是文明之暗,它們也能從文明中汲取力量。夏德,你......”
她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感謝夏德冒著風險讓她與他一起走下去。
離開了那間架著黑鍋的房間門口以后,兩人繼續向船艙更深處走。越來越多的骸骨出現在腳下,墻壁上與菌毯融為一體的人體骨骸變得越來越猙獰和恐怖。甚至到了后來,血漿留在墻體上的污穢連成片,構成令人作嘔的奇異符文,與這艘船一起影響活人們的靈魂。
見夏德的狀態很不好,普林賽斯小姐便走在前面開路。為了防備意外,她也喚出了自己的命環,夏德因此見到了普林賽斯小姐的核心靈符文。
核心符文是三枚,書寫者公主以及扮演,和夏德的某位朋友非常相似。這位五環女術士也小聲的向夏德解釋了她的低四環升華之語,也就是“沉眠的公主在現實與幻夢中獲得安寧”。
“停下來。”
離開廚師所在的船艙走了三十步左右,普林賽斯小姐止住腳步。向前看去,前方的走廊中央明晃晃的擺著一只閃爍著金色光芒的木箱子,就好像附近的光全部聚集在箱子上,誘惑人們去查探那是什么。
這種一看就是陷阱的東西,如果有可能,他們絕對不想觸碰。但那只大箱子放在走廊中央,又因為墻壁厚重的菌毯,讓原本就狹窄的船艙走廊算是徹底被堵死了。
“瞧我的。”
金發姑娘說道,從裙子的口袋里翻出一張卷起來的羊皮紙。將羊皮紙丟向空中以后,羊皮紙自動燃燒。她深吸一口氣,綠色的光點從她的頭發中飛出,緩慢的在她的身旁凝聚出一個非常模糊的背著弓箭的身影。
普林賽斯小姐也是精通啟迪要素的環術士,擅長從童話和故事中汲取力量。而這類奇術的施法材料,通常都是施術者自己抄寫的故事。
身體異常模糊的弓箭手微微向普林賽斯小姐鞠躬,隨后走向那只閃爍著光芒的寶箱。
在伸手掀開箱子的一刻,箱子立刻“彈”了起來。這樣的形容也不正確,應該說箱子下面細長的兩條腿,支撐著箱子站立起來。
箱體兩側同樣伸出細長的手臂,同時箱蓋打開,露出其中尖銳的牙齒和粗大的鮮紅色舌頭。以兩條細長的腿為雙腿,以寶箱本身為身體和牙齒,這個類人型生物張嘴就想要吞掉弓箭手。
遠處的普林賽斯小姐猛地一捏拳頭,奇術的取消讓弓箭手重新散成綠色的光點消失。同時,她又取出了一卷新的羊皮紙,將羊皮紙丟向空中后,燃燒后出現的是與普林賽斯小姐相同樣貌的凝實身影。
這身影穿著藍色的公主裙,頭上戴著銀色的冠冕。
剛才弓箭手的奇術,她大概只是利用了一枚靈符文,因此弓箭手的身影模糊。而第二則故事則是根據低四環的升華而構建,因此與即將成功的露薏莎小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的真實。
那位從故事中走出的公主,手持金色的紡錘,帶著朦朧而虛幻的笑意靠近了那個已經沖了過來的寶箱怪。
“拖延它一下。”
普林賽斯小姐說道。
“好的。”
銀色的弧光像是利刃一樣,貼著公主的臉頰飛過。就算是怪物也不敢硬接,只能蹲下身體恢復成寶箱的樣子。
鏘的一聲,銀月斬擊命中寶箱,但卻只留下一道不起眼的印痕。
而趁著這個機會,那位捧著紡錘的公主已經接近了寶箱。在寶箱復原成怪物時,直接將紡錘刺向怪物鮮紅的舌頭。
公主和紡錘一起消失,怪物則癱倒在地。隨著寶箱的微微張合發出微弱的呼吸,它陷入了沉眠。
這可比施耐德醫生的催眠還要厲害,醫生的催眠對環術士使用,必須直接接觸才行,對非人生物絕對起不到這樣的作用。
弓箭手再次出現在普林賽斯小姐身邊,彎弓搭箭,但射出的箭矢卻無法貫穿怪物的頭顱。
普林賽斯小姐看向夏德,夏德點點頭。右手伸向空氣中,然后緩緩拉出那把圣銀色的雙手大劍。
來到寶箱怪物面前,雙手舉劍然后猛地沿著寶箱的縫隙刺了進去。沒有奇怪顏色的血流出,那些細長的手腳和寶箱本身一起變成了石灰色,然后像是沙雕一樣散成了一堆灰塵。
只是,隨著怪物的死亡,一道黑色的光居然沿著圣銀色的大劍竄進了夏德的身體。
“嗯?”
貪婪者必將付出代價,當心中的貪婪聚集,它們本身就會變成人們渴求的一部分。
遺物寶箱怪,給了你全新的力量。。
外鄉人,你對‘貪婪’有所感悟。
“什么意思?不是奇術咒術,也不是靈符文?”
你殺死的生物極其特殊,可以看做純粹的貪婪誕生的生物。殺了它,你就繼承了它的貪婪。這同時是啟迪和低語,但還不足以構成靈符文。
“明白,也就是說我只要再有所感悟,獲得貪婪靈符文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夏德總結道,然后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胃部。戰斗結束他的注意力回歸,饑餓的感覺上涌,讓他再次開始懷念吃飽的感覺。
“你沒事吧?剛才我看到了黑光,那是詛咒嗎?”
普林賽斯小姐也走了過來,她指揮著身邊的弓箭手,將地面上的那些灰細細的推開,確保它們不會恢復原狀。
“我沒事,不是詛咒,剛才的寶箱怪也不是這艘船的東西,那本身是遺物,我只是觸摸到了力量。”
夏德忽然聳動鼻子然后看向普林賽斯小姐,在后者有些臉紅以后,才說道:
“我們繼續走吧,我可是想要盡快離開這里。不管是冷水港還是托貝斯克的餐館都可以,我餓壞了。”
“等我們離開,我請你吃夜宵吧。”
大概是這艘破敗的海盜船的特性,筆直的船艙走廊的長度,居然比船只本身還要長。
在到達通往下一層船艙的樓梯口前,夏德與身邊的姑娘遇到了兩次可以進入的船艙房間。里面分別是正在玩牌的魚頭人身的水手,以及站在黑暗中背對著船艙門口哭泣的矮小男孩。
兩人選擇相信廚師的話,沒有搭理任何一個房間內的船員。而當腳下的菌毯已經厚實到踩踏上以后,根本感覺不到地板時,被指尖銀光照亮的黑暗前方,終于出現了向下的樓梯口。
只是隨著兩人的逐漸接近,他們都看到一個身影坐在樓梯的第三級階梯上背對著他們。謹慎的放慢腳步,看到至少從背面來判斷,那應該是一個穿著短袖水手衫的卷曲黑頭發男人。
但正面是什么樣子,夏德和普林賽斯小姐就猜不到了。
他全身都在向下滴水,滴答滴答的聲響,只有在接近后才能聽到。陰冷的感覺從他身上傳出,這艘位于詭異黑暗海域中的船只內部本身就溫度不高,但接近樓梯口后,氣溫居然驟降到了冰點以下。
最直接的表現在于,夏德和普林賽斯小姐的呼吸已經能夠在空氣中形成白霧了。
背對著他們的人影就坐在樓梯中央,想要繞過去也不可能。看著絲毫沒有防備的后背,已經餓得不行的夏德,實在有種揮劍劈過去的沖動,好在他還有理智,而普林賽斯小姐再次示意她來解決問題:
“不要小瞧五環術士,我雖然沒有你那樣強大的精神抗性,但正面對抗我是不會輸的。”
頭發已經大半變成紅色的姑娘讓夏德在原地等待,她則是故意讓腳步聲大一些,然后繼續向前,停在了距離樓梯口五步遠的地方。
“我......”
坐在樓梯上人影在此刻說話了,遲緩而沙啞的嗓音,像是上了年紀的老先生:
“我掉進了海里。”
滴答滴答的水聲變得越來越響,夏德讓指尖的光芒更亮一些,幫助普林賽斯小姐照亮眼前。
“然后,大海吞噬了我,吞噬了我的身體和靈魂。即使船長收留了我,但我的靈魂和身體的一部分,仍然永遠的留在了海里。”
女術士低頭看向腳下,水漬正蔓延過來,反射著夏德指尖的月光。兩人這才發現,包裹著走廊的菌毯沒有蔓延到樓梯口,前方已經露出了地板。這水漬像是因為樓梯上坐著的人身上不斷的滴水,才會向著這里蔓延。但背對著他們的人可是坐在第三級臺階上,這水沒道理能夠蔓延到這么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