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無盡碧海上的詭異裂口當空合攏,五道人影從其中飛出,墜入海面激起幾朵水花。
崔瑩瑩沖出水面,神識略微一掃,見方圓千里無陸地,也沒有異常氣息追來,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清婉?”
崔瑩瑩懷里抱著清婉,
此時低頭查看,可見清婉渾身滾燙,神魂波動雜亂到極致,但并不虛弱,反而依舊散發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壓迫力。
正常情況下,這種跡象只會出現在入魔的修士身上;人入魔的緣由,是被各種原因迷亂心智,致使體魄失常。崔瑩瑩怕清婉徹底被蠻橫力量摧毀神志,急聲提醒:
“抱守心湖,
切勿分心,慢慢捋順神魂氣穴。”
吳清婉并未失神,但沒有二叔幫忙壓住體魄神魂,體內那股難以言語的恐怖氣息,變得根本沒法掌控,就好似一個凡人,忽然抱住了一座萬丈山岳。
吳清婉緊咬牙關,盡最大的力量穩柱體內澎湃的氣息,直至此時任不忘看了左凌泉一眼。
與清婉相比,
左凌泉要好上許多。
左凌泉底子堅若磐石,哪怕直接從玉階初期沖到后期,氣府經脈依舊能抗住蠻橫的真氣沖擊,但體魄變得有點飄在所難免,
瑕疵很多,
沒了往日同境最強的扎實。
至于莫名產生聯系的強大氣息,在天空裂口合攏后,
左凌泉便發現那股冥冥中的聯系消失了,
又或者對方陷入了長眠,
再也感知不到了。
左凌泉浮出水面后,見清婉和幾個媳婦都沒大礙,就迅速在海上盤坐,壓下體內沸騰的氣血。
上官靈燁和仇大小姐并肩在旁邊護道,謹慎注意著周邊。
上官靈燁剛才也在當氣氛組,根本沒搞清楚吳尊義做了些啥,此時觀察兩人氣息,驚疑道:
“不是暫時提升境界?上次在灼煙城,雷弘量只是持續了片刻,他們怎么……”
崔瑩瑩閱歷終究要高些,解釋道:
“雷弘量自己成為太陰化身,暫時掌控了神力,不可能持久;吳尊義的方法不一樣,以自身為容器,化身兩儀二圣,然后動用創世之力,重塑兩人體魄。按照天道法則,因果都會算在吳尊義身上,
左凌泉和清婉只是被外力干涉的凡人,已經改變自然不會復原……”
說實話,
上官靈燁和仇瓜瓜,都沒大聽懂這些話,連崔瑩瑩自己解釋的都沒啥底氣。畢竟她們都只是在修仙的路上,而吳尊義這手段,已經屬于成神的范疇了。
仇大小姐看了眼清婉,略微琢磨:
“清婉身上,好像是太陽神君的氣息,我在陽神身上見過,清婉難不成也得了太陽神君賜福?”
上官靈燁聽見了吳尊義的話,搖了搖頭:
“看吳尊義的意思,是想把他倆變成陰陽神使,就是不知道成功沒有。”
“不大可能成功,史上就沒出現過陰陽神識,我師尊身為青龍神使,壽命已經可以在理論上生生不息了,陰陽神使能干啥已經不敢想了,唯一出現的可能,就是九洲壽數已盡,天地需要滅世重開,讓九洲進入下一輪回;他們就算真成了,這本事也不敢用呀。”
上官靈燁琢磨了下,開口道:“有本事不用,和沒有是兩回事兒,反正技多不壓身。”
仇大小姐觀察左凌泉的氣象,略微對比:
“清婉的氣息強的離譜,左凌泉怎么變化不大?難不成左凌泉這失敗了?”
崔瑩瑩聽到這里,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不對,太陰神君被封印了,神使的力量自然也被套上了枷鎖;凌泉要是成了太陰神使……”
上官靈燁和仇大小姐臉色一變,也意識到了不對——既然是神使,那首要任務肯定就是把守護神放出來,不然哪兒來的神力可用?
三個姑娘正驚疑不定之際,左凌泉稍微收斂氣息,睜開了眼簾:
“這玩意兒放在我身上,至少主動權在我,總比放在異族身上強。你們還怕我沉迷實力入魔不成?”
三個女子想想也是,左凌泉唯一可能入魔的地方,是變成色魔壟斷九洲交配權,道行這東西還真左右不了心智。
崔瑩瑩出于保險考慮,還是想叮囑左凌泉兩句,但尚未說話,就眉頭一皺,謹慎看向東南方。
蹲在清婉懷里的團子,也探出小腦袋,望著那邊。
左凌泉隱隱感覺到有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卻又沒察覺任何氣息波動,以至于距離很近才發現,來者肯定不容小覷,他迅速起身握住佩劍;上官靈燁和仇妞妞也是如臨大敵。
嘩——
很快,東南方的海面上,出現了一道波紋。
波紋蔓延速度極快,不過眨眼睛已經劃過數十里距離,出現在了幾人附近,但直至此時,依舊沒有任何氣息和身影。
崔瑩瑩臉都白了,這等手腕,說是商寅過來她都覺得低了,能擁有這種神通的,在她看來恐怕只有西海龍王。
正當崔瑩瑩提心吊膽之時,忽然發現眼前一黑,她的眼睛似乎被人從背后給捂住了。
堂堂九宗尊主,被人摸到背后捂眼睛,都沒反應過來,那接下來肯定是必死無疑,毫無反手之力。
崔瑩瑩饒是尊主的心智,也被嚇的三魂去了七魄,差點當場自爆,給與背后之人痛擊,用最后一點時間把左凌泉他們推遠距離。
好在崔瑩瑩與來人相比道行太低,這時候想自爆都是奢望,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背后響起:
“猜猜我是誰?”
“嘶——”
崔瑩瑩被捂住眼睛,還能察覺被后有人,左凌泉和靈燁、瓜瓜可是半點沒發現背后多了個人。
忽然聽見聲音,連左凌泉都驚的亂來陣角。
不過很快,幾人就反應過來了背后是誰。
上官靈燁滿眼震驚,迅速回過身來,可見一名身材極高的女子,身著金色龍鱗長裙,站在崔瑩瑩背后,修長五指捂住崔瑩瑩的眼睛,神色帶著恬淡笑意。
“哎呦我去……”
左凌泉剛才在望潮灘,都沒被嚇這么狠,回過神來后,只覺頭皮都是麻的。
仇大小姐也差不多,衣襟起伏不定,強壓心神的沖擊。
崔瑩瑩身體僵硬了下,等回過神來后,就吃的炸毛了。她用力扒開捂住眼睛的手,回身就給了上官玉堂一腳:
“你有病是吧?在這兇險之地裝神弄鬼嚇人,你……我打死你這臭婆娘……”
崔瑩瑩心里全是后怕,此時也顧不得淑女氣度了,上去就是一頓王八拳。
上官玉堂心情看來極好,稍微收斂了往日至高無上的壓迫力,露出了三分隨和,她以修長右臂單手按著崔瑩瑩的腦殼,讓她沒法近身:
“開個玩笑罷了,怎么還嚇哭了。”
“你這婆娘,我……”
無能狂怒。
左凌泉也快被老祖嚇哭了,他穩柱心神后,詢問道:
“前輩,你怎么親自過來了?”
崔瑩瑩聽見聲響,才想起身邊還有幾個晚輩,就收起了手,惡狠狠瞪著上官玉堂。
上官玉堂略微抬指,帶著幾人往海外行去:
“本尊前幾天就到了,所以才讓靜煣去海外等著。伱們幾個加起來連古辰都打不過,又怎么和商老魔扳手腕,本尊不過來,主動權豈不是全在商寅手上;好在吳尊義夠厲害,沒讓本尊露面。”
上官靈燁皺了皺眉,對老祖的做法有些許意見。
世上誰都知道仙君無敵于世,出場就能扭轉乾坤,但為什么老劍神連嫡女生死不明,都沒有親自跑去調查?
因為每個仙君,都是一洲之地的定海神針,只要離開老巢,所轄的地域就成了空城,出現什么情況都有可能。
其他三洲都有兩位以上的仙君,尚能有些自由,東洲和南嶼洲直接是畫地為牢,首腦一走就是群龍無首。
師尊現在來了這里,玉瑤洲就等于門戶大開,萬一異族獲知消息,抓住這個機會偷襲,都不用派太多人手,隨便派幾個強者過去搗亂,都可能引發大亂子。
與玉瑤洲的穩定比起來,她們幾個人的安危,顯然不值得師尊如此冒險。
上官靈燁猶豫了下,開口道:
“師尊,異族暗中有動作,您離開九宗的話,若是……”
上官玉堂平靜道:“遇事不能瞻前顧后,再多猜疑,也得先把眼前事辦了再說。現在就折返吧,離開久了為師也不放心。”
上官靈燁見此,自然不在多說。
從奎炳洲,橫跨滄海跑到遠東的玉瑤洲,按照航程來算,渡船沿途不停靠都得跑一年多。
上官玉堂在九宗留有空間坐標,全速裂空沿途躍遷,個把時辰就能趕回去,但那樣帶來的動靜,九洲仙君皆能感知,所以還是得壓住氣息慢慢飛,不過即便如此,幾天時間也回去了。
左凌泉身邊這么多人,搭上官玉堂的便車顯然有點拖后腿,為了保險起見,上官玉堂計劃先把幾人送到婆娑洲附近的安全地帶,再孤身折返。
幾人所在的位置,距離奎炳洲海岸約莫三千余里,靜煣她們在海外接應,離的還比較遠,目前要先過去匯合。
左凌泉站在海面上,看著天地景色飛速后退,老祖自己動,完全不用他出力,說起來還挺閑的。他看了眼閉目打坐的清婉后,詢問道:
“前輩,我和清婉的身體,沒啥問題吧?”
崔瑩瑩是醫師,覺得沒啥大問題,但她對天地本源的了解,比玉堂差太多,這時候便也沒開口搶話。
上官玉堂注視了左凌泉一眼:
“你沒啥問題,就是清婉可能有點麻煩。”
“嗯?”左凌泉聽見此言,自然一急,詢問道:“有什么麻煩?”
上官玉堂眺望華鈞洲的方向,澄澈眼底顯出一抹異樣:
“吳尊義強行逆天改命,把太陽神君的恩澤,轉嫁到清婉身上,陽神便糟了無妄之災。不出意外,陽神很快就會來向本尊要人,不然‘映陽仙宮’未來就有名無實了。”
仇大小姐一愣:“上官前輩的意思是,清婉以后能壓過陽神?”
上官玉堂輕輕搖頭:
“難說,有可能罷了。神使賜予福緣,必有其目的,凡人只要按照天地指引走,就能達到山巔;而吳尊義這操作,等同于跑去偷了天神印璽,私發詔書給清婉加官進爵,只有俸祿沒有使命,亂來指不定還會被天神排斥,上限肯定沒天生神使那么穩。”
上官靈燁琢磨了下,明白了意思:
“意思就是,吳尊義私自封了兩個不在‘天官體系’里的異姓王,有特權但沒差事?”
上官玉堂微微頷首:“清婉是如此,左凌泉不一樣。太陰神君被封印,按照天道規律必然會掙脫,現在白送個神使,太陰神君大概率會認,所以以后,左凌泉還得提防冥冥中的低語,一旦按照神祇的指引走,他就變成異族首腦了。”
左凌泉對此自然暗暗搖頭,畢竟對他來說,古神在耳邊說書唱曲兒,都沒有堂堂吹枕頭風的威力大。
“放心,上官前輩站那邊兒我站那邊兒。”
上官玉堂對于這種拍丈母娘馬屁的話,淡淡哼了一聲:
“跟著本尊走的話,本尊若是遁入輪回,你沒了目標,豈不是就無法無天了?”
崔瑩瑩終于找到了插嘴的機會:
“切你死了不還有我嗎?放心,到時候每年清明節,我都帶著凌泉給你燒點紙錢,匯報九宗境況,讓你在陰曹地府里面可以安心推磨下油鍋。”
上官靈燁聽見此言,自然雙眸微沉,但師尊在面前,她也不好懟崔瑩瑩。
上官玉堂倒是滿不在乎,平淡道:
“本尊下了陰曹地府,也是閻王給我搖扇子,判官幫我研墨,看在你我交情的份兒上,到時候給你留個牛頭馬面的職位。”
“嘿?牛頭馬面是鬼差,我這怎么也得當孟婆吧……”
“一個酒蒙子當孟婆,鬼知道會不會把前世沒忘干凈的人去人間……”
“那不挺好嗎,三歲出口成章、五歲涉獵百家、七歲稱霸武林、九歲入朝拜相……”
上官靈燁聽著兩個老祖瞎扯,忽然心中一動,響起了左夫人當年說的話,小聲詢問:
“左凌泉,你是不是上次投胎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酒蒙子?”
左凌泉連上輩子的事兒都記不清,那記得轉世投胎的過程,對此只是搖頭一笑:
“我屬于天賦異稟,打小就聰明。”
仇瓜瓜不明所以,詢問道:“你們在說什么?”
上官靈燁解釋道:“也沒啥,聽我婆婆說,我相公從小就跟人不一樣,六歲立志成為暗器大家,將鞭炮改為火銃,打鐵珠傷人……
“那能有用?”
“完全沒用,遂改行經商,鉆研數月釀出蒸餾酒,出門發現碼頭上賣三文錢一斤,沒人喝全拿去炒菜了……”
仇瓜瓜看在是自己男朋友的份兒,硬憋住了笑意。
左凌泉則是看在都是自己媳婦的份兒上,全當沒聽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九州山海,看似乾坤朗朗,晝夜流轉萬世不歇,但實則大部分地域,永世不見天明。
九幽深海。
淡藍色的光柱掃過海床,千丈龍骨和不知名鯤鯨的散碎骨骼,把暗無天日的水域化為了白骨地獄,只有幾尾沒有眼睛的怪魚,在骨縫之間悄然穿行。
藍色光柱的源頭,是一艘本不該出現在海族轄境的橢圓巨船,船只的側面,雕刻著一座巍峨城池的黑色徽記。
隨著巨船無聲航行,海床之上出現了一小片黑霧,黑霧之中插著一桿幡子,雖然早已殘破不堪,但透過微弱光線,依稀能瞧見‘鬼使’二字。
巨船悄然停下,一名身著紫色華服的人影,緩緩飄出巨船,落在了海床之上。
人影緩步走向幡子,中途停步,從碎骨之間,撿起了半塊破碎的面具,面具的眉心,有一處切口整齊的劍孔。
紫衣人影隨手把面具丟在一邊兒,來到破碎幡子前,抬手想拔出,但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在海底響起:
“張芝鷺,該埋在塵埃下的東西,就不要把它挖出來;有些東西你只要碰一次,這輩子便沒了回頭路。”
聲音是個女子,如果不論氣勢,聽起來甚至帶著幾分清甜。
紫衣人影手在半途頓住,略微沉默,收了回來,轉眼看向西北。
與此同時,巨船上再度出現數道人影,落在他身側。
海域深處極暗無光,只能隱隱瞧見兩只青色巨瞳,在海床盡頭忽上忽下。
待走到百丈之外,眾人才愕然發現,那是一只渾身毛發雪白的巨狐。
狐貍體型修長,后有九尾,在海水之中隨波懸浮,那雙眼睛沒有什么獸性于殺念,但僅僅是掃了眾人一眼,便已經讓所有人為之膽寒。
不過說話的,并非這只氣勢駭人的九尾妖狐。
體型如山岳的九尾妖狐前方,是碎骨遍地的海床,一位裙擺邊緣繡有梅花的女子,渾身散發柔和微光,踩著海床一步步走來。
雖然女子的體型,還沒有背后九尾妖狐的指甲大,但氣勢卻毫不遜色,硬生生讓山岳般的妖狐,都變成了襯托自身的背景板。
紫衣人影瞧見一人一狐后,率眾躬身一禮:
“見過狐仙君、梅仙君。”
九洲十仙君都有各自的地盤需要駐守,碰頭的機會可謂千年不遇;仙君彼此地位不分高低,哪怕碰面,也沒有長幼之別。
這只被譽為‘萬妖之祖’的九尾狐,之所以跟在女子后面,并非是出于敬畏,而是因為它走前面,一根腳趾就把女子擋嚴實了,不大合適。
九尾狐統帥奎炳洲妖族,從不干涉人族內部事物,此時在海底顯身,沒有停留,直接從側面走了過去,而背后,跟著數艘造型大同小異的橢圓渡船,側面雕著九尾嘯月或陰陽雙魚。
梅近水則停留在眾人面前,望著混元天尊張芝鷺,微微抬手:
“免禮。”
混元天尊張芝鷺,是奎炳洲二把手,地位類似于東洲江成劍,統帥奎炳洲東北,麾下的‘混元宗’,常年和天帝城分庭抗禮。
張芝鷺雖然不是仙君,但如果仙君的名額能加到二十個,他肯定有一席之地,所以象征性一禮后,就恢復了筆直的站姿,望向旁邊的破爛幡子:
“這桿幡子,是我內人的舊友所留,我今日尋回,也是想帶回去妥善安葬,梅仙君萬金之軀,莫非這點小事也要插手?”
張芝鷺后方都是奎炳洲過來的仙家巨擘,在商寅面前畢恭畢敬是應該的,妖祖若是開口,同處一洲,他們照樣也聽命,但梅近水一個外洲的仙君,對他們的統治力就沒那么強了。
張芝鷺身側,是個手持白骨杖的妖艷女子,見夫君開口了,她跟著道:
“梅仙君,你這些年調用奎炳洲的人手在外辦事兒,商老念你招攬的門徒不多,從未說過一個不字;但您作為前輩,實在有點不地道。
“在外賣命的事情,你從不讓手下出馬,只讓我們的人涉險;事后出了岔子,你非但沒給過一枚撫恤錢,甚至連個謝字都沒說過一聲,您覺得這合適嗎?”
張芝鷺對此言并未制止,其他人自然也等著梅近水的回應。
梅近水看向妖艷女子,語氣淡然:
“本尊手下的都是人,你們手下的不一定。”
妖艷女子對這句話很反感,但肯定不敢動怒,只是道:
“就算不是人,也是我等的親朋好友。這桿幡子,是我一名追隨者的法寶,雖然其曾經惡貫滿盈,但歸順妾身之后,也收斂了心性。
“上次為了掩護你徒弟溫夜庭的身份,你讓商老協助,我遣他過去;結果他們師徒被殺,您的人無動于衷,只管接自己人,導致我等痛失一位得力手下,如果不是您已經坐到了異族首腦的位置,我甚至懷疑您是潛伏在異族的內應。”
梅近水神色無波無瀾:“本尊行事,需要向爾等解釋?”
妖艷女子道:“不需要,不過即便是一條狗死了,也有它的價碼;看在梅仙君的輩分上,這個人情我不要,但今日我夫君,只是收起舊友遺物,梅仙君都插手阻攔,未免太過分了吧?”
梅近水露出一抹笑容,看似溫婉怡人,但澄澈雙眸配上紅潤唇瓣,又如同‘蛇蝎觀音’般,圣潔中帶著一半邪魅:
“本尊在勸你夫君別誤入歧途,你不領情的話,盡管去拿。”
張芝鷺察覺到了這笑容的非同尋常,袖袍下的手緊了緊,沒和梅近水對視,但也沒說話。
妖艷女子沉默了下,轉身走到殘破幡子前,身手去拔。
但手剛伸到一半,妖艷女子就發現,自己白皙無痕的右手,長出了白色毛發。
繼而骨骼皮肉都開始扭曲,整個人瞬間倒在地上,四肢彎折,變成了一副極為可怖的面貌:
“啊——”
尖叫聲剛出口,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寂靜海底只能瞧見一個渾身白毛非人非狐的怪物,在海床上瘋狂扭動掙扎。
后方諸多修士臉色煞白,想去掏護身寶具,誰曾想下一刻,就不約而同的跪在了海床上,
張芝鷺心智也是真強橫,道侶變成如此模樣,都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余光望向了走遠的九尾狐。
已經走遠的九尾狐,和張芝鷺關系不錯,因為他的道侶,就是狐族出身,算起來還是妖祖的徒子徒孫。
但此時此刻,遠去的九尾狐并沒有回頭的意思。
梅近水保持著那個頗為邪氣的微笑,往前一步,走到張芝鷺面前,眼神居高臨下:
“世上只有十仙君,是因為九洲就這么大,只供得起十人;你想上位,得等到我們遁入輪回之后,我們沒死,你不能急,明白嗎?”
張芝鷺神色看似平淡,鬢角卻滾下了一顆汗珠:
“梅仙君,我并無無禮之處,內人也只是有些嬌縱,罪不至死……”
“女人都是蛇蝎心腸,特別是非我族類。”
梅近水望著張芝鷺的雙眼,平靜道:
“她是狐族女子,善魅惑人心采補神魂,拿到聚魂幡是如虎添翼,只是以前沒機會從幽冥老祖手中奪走罷了;至于你,你心里怎么想,本尊不知道,但本尊知道,你在奎炳洲是千年老二。
“世上那個副手不想轉正?你為了獲取分庭抗禮的資本,能屈尊娶一名妖族女子為妻,說明你野心很大。野心大不是壞事,但你要明白尺度,上官玉堂比你野心更大,把九宗變成了她的一言堂,但她上位前,她從沒有表露過野心,只是勤學苦練、結交好友,甚至知道親自登門,以晚輩身份拜訪本尊。
“一個人在沒有足夠實力的時候,表露出超出實力的野心,甚至開始動歪腦筋,距離大限也就不遠了。你以為商寅不知道你的心思?他只是惜才,不想在關鍵時刻自斷臂膀,你如果執迷不悟,繼續聽信女人的枕頭風,本尊送你入輪回,商寅都不會保你,你明白嗎?”
經過梅近水語重心長的一番感化,張芝鷺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因為再不認識到,張芝鷺可能就要跪著聽法神大人諄諄教誨了。
張芝鷺沉默了下,拱手一禮:
“晚輩知錯,還請梅仙君留手。”
梅近水微微頷首,往后退出了一步,跪在海床的數名修士,都是如釋重負,卻沒人敢起身,只是低頭望著地面,眼神驚恐。
梅近水轉眼看向迅速恢復人形的妖艷婦人,柔聲詢問:
“還要拿嗎?”
妖艷婦人臉色煞白,翻身跪在了地上:
“謝前輩不殺之恩,妾身謹記教誨。”
梅近水掏出一方手絹,輕柔擦去妖艷婦人嘴角的血跡:
“變成人,就要把自己當人看,若還想著狐貍,就成了人面獸心。從今往后,如果不知悔改,你信不信,你夫君會親手把你的皮剝下來,制成精美衣裳,給商寅送過去?”
妖艷婦人看著眼前美艷到極致的臉頰,感受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懼,瑟瑟發抖,沒有說話。
梅近水站起身來,還想說什么,心中忽有所感,轉眼看向西北。
而在跪的眾多仙家巨擘,也感知到了西北方,傳來一股駭人的氣息。
哪怕距離千萬里,氣息依舊波及到了此地,被聚魂幡吸納難以重入輪回的些許殘魂,開始自行消亡,流散出稀薄的神魂之力,飄向海面。
張芝鷺也是術士,對神魂一道涉獵極深,但依舊沒看懂當前的變數,他轉眼望向西北:
“好像是奎炳洲,是誰在做法?”
梅近水眸中也流露出疑惑之色,礙于當前所處之地,她也不好以神通巡視人間,略微感知片刻后,只是道:
“有人在借用兩儀二圣之力,本事很大,但道行算不得高,商寅足以應付。”
張芝鷺對此言表示懷疑,畢竟這波及范圍都遠傳九洲了,道行還不高?他可不知道商老魔有這么霸道的手腕。
但梅近水說影響不大,張芝鷺也不好用自己淺薄的造詣,挑戰法神的權威,當下也只能默然閉嘴……
落日西斜。
經過短暫趕路,左凌泉抵達了姜怡所在的懸空閣樓。
大集合后,三層閣樓里就有了十女一男,一鳥一龜,原本的三層閣樓都顯得有點擠了。
因為是功德圓滿返程,姑娘們心情都不錯,如果不是黃伯母和老祖在,肯定要開個大型慶功宴,好好啪一場。
但老祖本體在這里,沒什么能瞞住她的眼睛,媳婦們膽子再大也不敢玩這么野,重新集合后,都開始清算這次遠征的各種收獲。
暮色時分,三層閣樓在云端無聲航行。
閣樓一層的大廳里,放著從黃粱福地得來的仙藤,謝秋桃和仇瓜瓜兩個沒開苞的,站在仙藤之前認真研究。
仇大小姐對夢境中的一天很是懷戀,自然是想再次入夢,和左大壯繼續體驗各種歡喜冤家般的田園戀情。
但仙藤終究不是真神仙,維持夢境的真實感,靠的是無數人累加的自主意志。
仇大小姐和秋桃,在老祖的指點下確實成功再次入夢了,連團子也跟著湊了熱鬧,但結果嗎……
一言難盡。
夢境以秋桃為核心塑造,結果整個天地變得異常離譜,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大烏龜,所有仙藤創造的幻像,都在木訥的吹噓著‘北洲女武神謝桃桃’的傳奇……不對,離奇事跡。
而仇大小姐竟然變成了秋桃妹子,名為‘仇平平’,個兒比秋桃還矮!
這也就罷了,最離譜的還是團子,夢里面的團子,變成了山那么大的團子,所到之處不停下小魚干雨,四處亂跑把大烏龜當球踢。
這等可怕的噩夢,仇大小姐連一刻鐘都待不下去,當場一頭撞死在了烏龜殼上。
二層的演武廳里,也比較熱鬧。
吳清婉底子較差,才慢慢壓下氣息,此時在演武廳里研究自己。
最關心清婉的,莫過于姜怡,站在旁邊轉著圈兒打量,雖然沒說什么,但瞪大的杏眸,明顯寫著:
這也行?
這也太離譜了吧?
二爺啥時候回來,也拉我一把呀……
上官靈燁也站在跟前,但表情就比較復雜了。
因為清婉向來不服她,現在靠著道行通天的二叔,硬作弊反超了她,等清婉回過味來,她怕是得見識‘如果你我角色互換,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殘忍’。
先不說老大的問題,這以后在床鋪上,她怕是離不開狐貍尾巴了,無孔不入恐怕也得成為必點的項目。
上官靈燁其實挺害怕那種玩法,以前仗著修為,全讓清婉承擔了,以后她要是次次被按著……
上官靈燁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捋了下臀兒上的裙子,坐立不安。
冷竹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古怪的瞄著靈燁的神色,想偷笑但是不敢。
閣樓三層,倒是要安靜許多。
黃靜荷在練氣室閉關修養,左凌泉則待在瑩瑩的閨房里搞研究。
準確來說是被人研究。
環境雅致的閨房內燈火通明,梅近水和小瑩瑩的畫像掛在墻壁上,三個背影勾死人的女人站在床邊,男人則躺在床榻上。
崔瑩瑩站在左側,身著墨綠色的寬松裙裝,傲人的胸脯和妖嬈臀線,被雙手疊在腰間的柔雅站姿,體現的淋漓盡致。
站在右側的靜煣,也不逞多讓,肩窄臀圓的身段兒,熟的似是能捏出水來。
以前兩人這么站著,風嬌水媚溫婉怡人,看著并沒有什么不對勁兒。
但上官玉堂站在中間,場景就變得有點不好描述了。
上官玉堂身著修身的金色龍鱗長裙,頭上帶著龍紋發飾,墨黑長發垂到了臀尖。
從氣質上來看,上官玉堂和身邊兩個熟美女人是格格不入的,更類似于仇大小姐這樣的高冷女劍仙,按理說會被壓住。
但上官玉堂身高實在太霸道了。
以前站的遠不覺得,此時并肩站在一起,幾乎胳膊貼著胳膊,才能明顯看出,上官玉堂渾圓的臀峰,位于崔瑩瑩和靜煣的腰部,腿長的嚇人。
上官玉堂身段勻稱四肢修長,整體看起來臀兒不顯大,但在身高的壓制下,離這么近一對比,上官玉堂的臀圍明顯要比瑩瑩乃至靜煣尺寸大,硬把豐腴熟美的瑩瑩,都襯托成了嬌小玲瓏的小秋桃。
不過這也只是體型上的區別,每個女子味道都不一樣,也不好說誰姿色更甚。
三人并肩站在這里,自然也不是讓左凌泉評鑒身材的。
左凌泉身形筆直躺在枕頭上,目光都不敢亂瞄,畢竟玉堂站在床邊的壓迫力,實在太強了。
上官玉堂保持山巔老祖的神色,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游移,時而點頭,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湯靜煣完全搞不懂玉堂在做什么,見她神神叨叨的不說話,就把目光放在了玉堂身材上,略微琢磨后,就順手在上官玉堂臀兒上捏了捏。
看起來好軟……
左凌泉眼觀鼻、鼻觀心,當什么都沒發現。
崔瑩瑩也不知道玉堂在做啥,見靜煣膽子這么肥,含笑道:
“怎么樣?手感是不是很好?”
湯靜煣又不是第一次摸了,點頭道:
“是啊,我就挺好奇,她人高馬大看著和鐵疙瘩似的,臀兒彈性怎么這么好。”
崔瑩瑩完全當左凌泉不存在,開始當面調戲起他丈母娘,用手去托上官玉堂高聳的胸脯:
“這兒手感更好,你摸摸看……”
啪——
崔瑩瑩手被打了下。
上官玉堂眼神微沉,示意門外:
“你們出去,本尊有話和他說。”
湯靜煣自然不大樂意:“出去做什么?你還準備對小左干見不得人的事兒不成?”
崔瑩瑩有靜煣帶頭沖鋒,自然也開始造反:
“對啊,你……誒?”
話沒說完,就發現上官玉堂抬手輕揮,兩個人自己就飄出了房間,房門也直接關上了。
“嘿?”
上官玉堂沒有搭理外面的叫囂,掃了左凌泉一眼后,微微挑起下巴,示意他起身。
左凌泉單獨面對堂堂,說實話還輕松些,他一頭翻起來:
“前輩,你剛才在看……看……”
左凌泉正說話間,就發現上官玉堂略微提起裙擺,直接上了床。
左凌泉一愣,下意識往里面挪了些,給玉堂留出躺下的位置。
這個想歪了的動作,自然被慧眼如炬的老祖發覺了。
上官玉堂動作一頓,抬手就抓住了左凌泉的衣領,把他摁在了枕頭上:
“你以為本尊想作甚?”
上官玉堂語氣不容違逆,眼神霸道無雙,本來沒啥問題。
但配上把男人摁在床上的動作,就有點霸道女總裁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了。
左凌泉總不能來句‘我以為要雙修’,他連忙含笑道:
“我沒想什么,前輩別誤會。”
上官玉堂注視左凌泉片刻后,可能是早就習慣了,也沒再揪著不放,松開手在對面坐下:
“起來做好,陪本尊修煉試試。”
修煉?
左凌泉聽見這話,有點來了精神,但肯定不敢再表露出來了,他在對面正兒八經盤坐,詢問道:
“怎么修煉?”
“雙修。”
“啥?!”
左凌泉一個趔趄,差點岔氣,張了張嘴,又攤開手,最后實在忍不住:
“丈母娘大人,不是我心術不正,你這說法,還能有其他解釋不成?”
上官玉堂神色古井無波,腰背筆直做好:
“雙修的意思,是兩個人陰陽互補、共同修行。男女以肉體為媒介,是雙修之法的一種,玉階之上也可以秘法雙修煉魂,你沒聽說過?”
左凌泉肯定沒聽說過呀,能以肉體為媒介,誰會沒事跑去研究神交?
“額……是我孤陋寡聞,我能幫上前輩?”
上官玉堂解釋道:“忘機修士在于煉化陰陽,本尊目前就在這個階段,且無法圓滿。你僥幸掌控的太陰之力,說不定能輔佐本尊修行。”
左凌泉還真不了解自己多了些啥天賦,見老祖這么說,他自然點頭,想了想道:
“太陰神君被封印,我好像感覺不到,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太陽神君沒問題,清婉能幫上的忙是不是更大一些?”
上官玉堂微微瞇眼,示意自己的身體:
“知道太陰神君被封印,你覺得本尊,是陰虛,還是陽虛?”
這說法屬實離譜,但也確實好理解。
先不說別的,僅從上官玉堂性格來看,就知道是陽盛陰衰。
左凌泉借著許可,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玉堂完美無瑕的身段兒:
“前輩是太陰沒有圓滿?”
“天地陰陽失衡,世上的仙君,太陰都沒法圓滿,圓滿就渡劫成仙帝了。”
左凌泉一愣,神色認真起來:
“我莫非能幫前輩榮登仙帝?”
上官玉堂搖了搖頭:“不可能,但你能讓本尊無限接近忘機大圓滿。仙君這個境界,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線,拉開毫厘的差距,就足以決定九洲大勢。”
左凌泉微微點頭,左右看了下:
“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脫衣服。”
你還敢說不是雙修?
左凌泉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袍子,雖然老祖要求挺離譜,但他真不可能產生任何抗拒,甚至還有點……有點那什么。
“脫干凈嗎?”
上官玉堂閉上雙眸,抬起雙手展開手掌,平靜道:
“今天只是試驗是否可行,你脫上半身即可。”
左凌泉解開身上的白色外袍,露出精壯的上半身,正想和老祖手掌相對,但掃了一眼后,又望向老祖身上的龍鱗長裙:
“前輩,你不脫嗎?”
上官玉堂重新睜開眼簾,望向左凌泉。
左凌泉神色正經:“我沒其他意思,就是問一句罷了,我這就把眼睛閉上。”
“哼……這件裙子和本尊本命相連,又不是尋常衣物。”
上官玉堂重新閉上眼睛,抬手與左凌泉雙掌虛合,開始摸索起修煉法門。
世上以前沒有太陰神使,法門自然得從無到有開創。
左凌泉不了解這些門道,幫不上忙,但以他雙修的經驗來看,世間法門再玄妙,也脫離不了底層構架。
就比如說雙修,只要陰陽相合還是天道,那無論道行多高、什么體質,從陰陽交合入手,都是最簡單的,這方面不起作用,那說明底層構架不兼容,就比如男男雙修,什么法門都是白瞎。
不過這想法敢告訴玉堂,玉堂肯定揍死他,左凌泉也只能在心里面瞎琢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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