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煎熬。
天色一分一分暗了下去,南彪一趟趟往回傳消息,消息很糟糕,全都不利他們出逃。
臨近戌時,尤銅帶著兩個樟木箱子回來,箱子都不大,一人可合抱。
小鶴耷拉著眉眼:“姑娘,京城里所有的錢莊今天都不讓提錢,說是戶部要監管,我好說歹說,依舊一文錢都沒能提出來。”
解時雨端著茶杯的手一顫,看向尤銅。
尤銅打開兩個箱子,兩個箱子里都是金銀以及珠寶,亂糟糟的堆放在一起,滿滿當當,雖然只是是他們產業中的九牛一毛,出逃之后,也能用度。
再加上尤銅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提出來的那十萬兩,還過得去。
只是做不了長遠打算。
胡邦也在前后腳回來了:“姑娘,漕運有個叫賀成天的領運官,手下帶著兩個武舉人,專門負責押運,約束運軍,什么東西都敢夾帶,李旭專程去看了這個人,讓我們將錢一定要使足,這人今天就在碼頭上的麗花樓里。”
所有人目光都為之一亮。
解時雨將那兩個樟木箱子指給他:“拿這兩箱子去,尤銅你護著他,免得被人搶了,就說我們老爺行商在外,出了變故,著急出門。”
胡邦抱起箱子就走,一刻也不敢耽擱。
“姑娘!”南彪從外面沖了進來,“姑娘!方才姜慶帶著刑部的人,說是要去搜查鎮國公府上,看有沒有窩藏逃犯!”
鎮國公通過陸鳴蟬,與巨門巷可謂是聯系緊密。
解時雨疲憊不堪的揉了揉額頭,她不知道皇帝為了她這個女流之輩,竟然連國公的家也去搜查。
可是陸卿云還沒有出宮。
秦娘子帶著滿臉歉疚看著解時雨:“姑娘,要不我再去……”
“不用,”解時雨捏著鼻梁根,“承光和金理在宮外守著,他們見到你等這么久,就知道有要事,也會跟你一路,大人如果出宮,他們會立刻將大人帶來的。”
她站起身,對馮番道:“馮大人,你在京城是個熟臉,容易叫人認出來,再打扮一番吧。”
馮番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大腳和靴子,知道自己此時不倫不類,連忙站起來:“解姑娘愿意帶我一起走?”
解時雨點頭。
馮番心中一片感激,不知怎么道謝才好,卻聽解時雨道:“不帶你走,還得將你滅口,節外生枝。”
他默默將感謝咽回去,拱手道:“全憑姑娘您安排。”
秦娘子出去買了身寬大衣裳,一雙大繡鞋,讓馮番換上,隨后取出梳子,給他梳了個利落的婦人頭。
插上一根鍍銀簪子,耳朵上夾上兩個開口銀耳環,他便徹底成了個婦人。
之后小鶴也將解時雨捯飭了一番。
將解時雨烏黑的頭發編成小辮,再盤成已嫁的樣子,貼上花鈿,身上衣裳換成商婦常穿的綢子,又將胭脂水粉洗去。
解時雨本就是個蒼白模樣,又經過昨夜煎熬,洗去了脂粉,便有幾分病弱。
商人常年在外,妻子前去投奔,合情合理。
一切準備妥當,胡邦滿頭大汗跑了回來:“姑娘,賀成天果然膽大,見了金銀就直了眼睛,立刻答應下來,說他今夜亥時會將船泊在南昌茶店后面,我們一上船就可以走。”
有了船,解時雨就松了口氣:“再等等。”
陸卿云還沒有出宮。
不僅陸卿云沒有出宮,后面進宮的陸鳴蟬也沒有出來。
陸鳴蟬在宮中并沒有見到趙顯玉。
今天一早,趙顯玉就已經回宮,然而卻沒有見陸鳴蟬。
陸鳴蟬站在東宮外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出來一個太監,他急切的問:“公公,皇孫殿下還好嗎?有沒有說要見我?”
太監搖頭:“殿下驚聞噩耗,憂傷過度,剛剛才好轉一些,他說請您出宮去,改日他再見您。”
陸鳴蟬一僵:“真的不見我?”
太監垂著頭:“是,世子爺請吧。”
陸鳴蟬瞪著那扇宮門,似笑非笑,隨后退后一步:“我憂心殿下,還給他帶了黃沙橋的芝麻餅,怎么能出宮,我去走走,過一個時辰再來。”
他知道趙顯玉為什么不見他,太子再蠢,也是趙顯玉的爹。
只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趙顯玉對他的情誼,原以為光憑他三番兩次救過趙顯玉的命,這小子也該見見他。
原來帝王家的情誼,全都是暗藏殺機。
他不能就這么出宮,人要活著,就得能妥協,能受屈。
不必偽裝,他此時也是一副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模樣,宮中人對這位世子爺習以為常,也沒有阻攔,由著他閑逛。
他一路走到皇帝宮門外,站住腳,知道這里是他進不去的。
大哥在里面,六皇子也在里面,全都等著那條真龍的發落。
他像個充滿憂慮的小孩,沖著里面張望一眼,又離開大門口,下臺階,往左拐而去。
這里有座小殿,里面備有茶水,大臣有時候等著面圣,會在里面坐一坐。
從里面閃出來兩個小太監,相互低聲著往外走。
“這位夫人看著弱不禁風,沒想到能從火中逃生。”
“可不是,聽說她親眼看見……太子殿下讓人……”
“一家人,真是可憐。”
陸鳴蟬像個猴兒似的鬼鬼祟祟,目送著兩位太監離開,他才搓著手跑了進去。
隔著一層窗戶紙,他看到了獨坐的解時徽。
他又向外望了望,見確實沒有人,這才走了進去。
解時徽很平靜,沒有憂慮,也沒有仇恨。
她像是一只掙破了牢籠的鳥,獲得了短暫的快樂,以及長久的平靜。
原來她總是不安、不甘,總以為只要自己跟隨著某個人的腳步,能過如夢一般的好日子。
以為來以為去,最后一切還是不由她。
現在她認清楚了她以后的路——也可以說她搶奪了解時雨的路。
那就是遇佛殺佛,遇魔殺魔。
她沒有察覺自己的表情也在和解時雨趨近,端莊的無可挑剔,也冷淡的毫無溫度。
與此同時,陸鳴蟬一步步朝她靠近了。
她察覺到有人,抬頭看到是陸鳴蟬,便起身往前邁了一步:“世子……”
屋子不大,這兩個字一出,陸鳴蟬就迅速站到了她跟前。
隨后陸鳴蟬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抬手捂住她的嘴,另外一只手揪住她的發髻,拖著用力往桌角上一撞。
撞完之后,他凝視著解時徽的額角,抱住她柔軟的身體,再同一個位置,再次撞了下去。
一下接一下,直到解時徽的身體徹底柔軟,開始失去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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