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皮克沖上前來,對守在走廊門外的胡安統領大喊。
“把石像鬼堵在門口!等等!伊林牧師還在身后!”
果然,在胡安統領和皮克兩人把兩只厚重古樸、散發著青苔味道的石像鬼搬到走廊去之前,一個肥胖的身體從走廊中擠了出來。
當當!
兩聲沉重的落地聲壓過了所有的腳步聲,石像鬼雖大,但是不能將整個走廊完全堵住,中間流出來的距離足可以容兩個人同時沖過來。
讓他們更加絕望的是,這處天臺走廊不僅沒有門,而又為了防止雨水涌入,還有著一定的斜向下的陡坡。所以對方的來勢更是迅猛了幾分!
“讓我站在前面!”胡安統領低聲吼道。
“你拿這個!”皮克對胡安統領說道,然后把自己的貴族手杖交給了他,“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怕這根手杖!”
這時候,氣喘吁吁地胖牧師伊林終于緩過了氣來,他急促插話說道:
“這是桑迪木!信仰之光!這是亡靈最怕的兩樣事物,胡安統領,我剛剛看見你用處了信仰之光!繼續!用桑迪木和信仰之光對付他們!快!他們來了!”
皮克說完,胡安統領還有著稍許的疑惑,可是當胖牧師伊林說完之后,胡安統領頓時于皮克交換了武器,一抹熾烈的白色光芒從貴族手杖上爆發了出來!
這與他拿著黑鐵長劍時候完全不同!他拿長劍的時候,信仰之光只是附著在了長劍的表面上,而他換成了貴族手杖之后,白色光芒穿透進了貴族手杖之中!比他拿長劍的光芒更加璀璨了數倍不止!
其實在他剛剛入手貴族手杖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感覺到了這貴族手杖的與眾不同。重量極輕,卻有著一份厚實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手中貴族手杖的光芒將整個走廊都照亮了!
走廊中擠滿了人,他們身上還穿著銀色輕甲,手中拿著王國制式長劍,而他們的眼睛,此時已經變成了代表著亡靈力量的黑色!數十名武士,都被亡靈力量控制了!或者現在,叫他們為亡靈武士更為準確一些。
皮克看見,當胡安統領爆發出那非凡力量,所有的亡靈武士都愣在那里,離他們有五步的距離。后面的亡靈武士趕了過來,看見前面熾烈的白色光芒,也都停在了那里。
胡安統領身上的傷就是拜他們所賜,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胡安統領的武士等級完全可以碾壓他們,但畢竟對方有三十多人啊!其中還有他的守衛兄弟!這讓他怎么能狠心直接下死手?而且,他還是守衛貴族夫人和貴族小姐全身而退,所以受了這樣的重傷也情有可原。
這樣對峙下去完全不是辦法,因為對方趕上來的人數越來越多,而胡安統領卻不能維持太長時間這樣的狀態。所以,這名忠誠勇敢的守衛統領直接向著走廊里面逼近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邁出去,立即激得走廊里面中的亡靈武士紛紛向后退出去好幾步!
皮克和伊林守在胡安統領的身后,他們想制止胡安統領的瘋狂舉動,然而對方已經是沖了進去!
皮克和胖牧師伊林的身上沒有武技,哪來趕跟胡安統領沖進去呢,他們只敢守在走廊的盡頭,看著里面的場景,然他們稍感心安的是,他們看到當胡安統領沖進去之后,那些亡靈武士直接像是潮水般退去了!
過了一會兒,胡安統領又走了回來,沒有發生戰斗,他手中的貴族手杖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逐漸消失。皮克看見了他身上的恐怖傷痕,還有臉上的疲憊。
后來的時間冰冷而又漫長,他們挺尖亡靈武士的腳步聲又從走廊的深處傳了過來。
胡安統領昂首挺胸地站在石像鬼雕像中央,面對黑暗,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的懼色。
等了很長時間,對方都沒有沖過來。或許是被胡安武士的氣勢震懾住了,或許是因為剛剛的散發著信仰之光的貴族手杖。“這里交給我,”胡安統領對身后的兩個人說道,“你們想辦法離開這里,試著能不能跳下去,或者找到別的出路。”
聞言,皮克和胖牧師伊林先是確定走廊中的亡靈武士暫時不會沖出來,然后才緩緩退后了兩步。
當皮克看見海斯珈的時候,緊張的情緒終于舒展了一點。他沖過來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她么?
他在注視著她,她也在注視著他。
隨后,皮克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又飛舞起來,他想起了第一次來到城堡天臺上面的場景,那時候,她被老牧師用魔法救活,然后躺在了他的懷中。他也曾經在這里取出貴族手杖,帶著她飛。他的記憶神奇而又不現實,他以為那都是幻境。
可事實就是如此,兩個人的經歷不可抹滅,他不記得,但不代表海斯珈也會遺忘。
很是自然的,兩個人在天臺上緊緊相擁。
皮克曾見過許多之前認識的人——賴德、弗蘭克、祖父……可是他都沒有能瞬間回憶出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唯獨當他見到海斯珈,一切記憶就如海嘯般向他涌來,“對不起,這一個多月來,我沒能找你,”他說,“對不起,之前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請原諒我。”
貴族夫人曾向她道歉,她哭得撕心裂肺,這時候的皮克將心里的歉意說出來,她想哭,可是眼淚已經流干了。她也想像一個普通女子那樣會多愁善感,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鬼知道她是怎么煎熬過來的。如果把她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猜想、所有的擔憂全都匯在一起,絕對能把一座山峰壓塌。
無論如何,此時還能躺進他的懷中,她已然是知足了。雖然他的眼瞳還是黑色的,但她并不在乎。
皮克還想說什么,她卻是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說了,”她眼睛里全是溫暖的笑,能把秋夜寒風驅散的笑,“我相信你。”她這樣低聲說出來的時候,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趴在他的胸膛上,用余光找尋著自己的母親。
此時,貴族夫人正與胖牧師伊林站在一起,“伊林牧師,沒有辦法了嗎?”她問,“如果等到天亮,那些亡靈應該不敢走上城堡天臺吧?”
“天亮?我也不太清楚,城堡中第一個人不就是在清晨的時候被亡靈殺死的么?雖然昨天早上起了濃霧,對光線有一定的影響,但我覺得亡靈雖然怕陽光,但絕對沒有懼怕到見到陽光就跑的地步,”胖牧師伊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而且,距離天亮至少還有一個時辰,那些亡靈武士隨時都會發起沖擊,而胡安統領……唉,想必你已經看到了,他全憑一口氣撐著呢。”
他們在城堡邊緣站了一會兒,隨著時間的延長,貴族夫人變得越來越焦慮了,直到她看見了那相擁的兩個人,她才安靜下來。“伊林牧師,”貴族夫人又提出了一個問題,“我想知道,那個人真的失憶了嗎?”她想起了在會客廳外面,皮克對她說過的話。
“我想是的,這個家伙連自己身體中的另……”胖牧師說到這里的時候,猛然停住,立即改口說道,“他連自己的另一個名字都忘記了呢,你應該也聽說過,他有兩個名字,一個是皮克,另一個是朱天,嗯,很奇怪的一個人……”
貴族夫人站在城堡邊緣,遠眺遠方零散聚滅的燈火,她若有所思。
伊林牧師則是早就喪失了意志,此時他的想法有些凌亂。他暗自思忖,如果亡靈武士沖出來,他就直接從城堡上跳下去,他決不與亡靈為伍,但他隨后又想到,如果從城堡上跳下去摔死,這應該算是橫死,有很大概率會凝結亡靈力量,想到這里,他又有些猶豫。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所有人都在緊張中度過。
貴族夫人想了很多,她想起了自己的一生。當初的懵懂少女變成了此時的貴族夫人。她出身不是貴族,甚至在與年輕的海吉維·亞克爾男爵相遇之前,她也經歷過幾個男人。她不把那稱作是戀愛,因為對于當時稚嫩的她,一切的感情中都充滿了謊言、計謀、沖動、和背叛。
后來,她也從那些男人身上學會了這幾個技能,有時撒起謊來,她一點都不感覺到內疚。直到遇到年輕的海吉維·亞克爾男爵,她才意識到保持一顆赤子之心是多么的重要。
海吉維·亞克爾男爵在年輕的時候把自己赤子之心交給了她!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在外面有女人,一個也沒有,在曾經鮮花草原的莊園里,男爵大人日日夜夜都在陪伴著她,這完全融化了她。
有一段時間,他們游覽諸城,更是去過那個磅礴美麗的王都。本來她已經已經忘卻了之前的事情,可是當他們走進教堂之后,那個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牧師問她是否有過對丈夫不忠的行為。她沒有回答就站了起來,沒有懺悔,也沒有告別,便紅著臉跑了出去。自此以后,她再也沒有去過教堂,也再也沒有做過禮拜和懺悔。
在后來的日子里,海吉維·亞克爾并沒有詢問過她之前的事情,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她不喜歡去教堂,他也永遠告別了每周的禮拜和懺悔。她不喜歡牧師,他則是一年也見不到兩回牧師。海吉維·亞克爾自然本能地發現了她保守的秘密,作為一個貴族,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她的童真被別的男人偷走了呢?他幾乎知道一切,但他一個字都沒有說過,把所有的日子都當成是初戀之日。
他們曾坐大船游歷亞克爾王國征服的東方群島,他們走到最南方去看沼澤中異獸,他們也跟隨過傭兵團偷渡去無盡森林的邊緣冒險。
回到鮮花草原之后,他們養了一只小白馬,每天,他們都會給小白馬喂奶,看它一點點長大。后來,小白馬變成了大白馬,成了她的坐騎,而大白馬生出來的小白馬,則成了她們未來女兒的坐騎。
白天,他們玩國王卡牌,吃得肚子快要爆炸才停下來。中午他們午睡,享受溫暖而又愜意的陽光。晚上,他們相擁,用盡一切力氣纏綿,幾乎每個晚上都會精疲力竭才會入睡。
他們有了海斯珈,那是愛情的結晶,自此,她開始相信愛情……
……現在,她看著那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