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既然達克對留下這個孩子有著如此強烈的希望,那么自己這個會長如果強行要求啫喱離開的話,可能反而對達克的心理建設產生影響。
嗯……如果實在是沒有什么特殊的問題的話,留下來,或許的確是一個可以試一試的辦法。
當下,愛麗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好吧,啫喱,我允許你暫時先留下來。”
得到愛麗兒的允許,啫喱臉上的慌亂與迷茫立刻變成了興奮!他激動地幾乎就要跳起來了!
“不過你既然加入我此行的隊伍,我有幾個要求你一定要記牢。如果你不能達到我的這些要求,那么我就要求你現在立刻下車,不準再和我們隨行。”
剛剛高興了還沒幾秒鐘的啫喱,臉上的興奮色立刻凝固起來。
他立刻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似的蜷縮著自己的身體,緊張地坐在愛麗兒對面的座位上,一言不發,渾身繃緊。
“呼……首先,你必須要服從我的指揮和命令。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如果情況舒緩的話,你問我原因,我可能會告訴你。但是如果我覺得情況緊急,那我就不允許詢問原因,要求我說到,你就一定要做到!”
啫喱被愛麗兒現在的氣勢明顯給嚇到了。他縮著脖子,連忙點頭。可是過了片刻之后,他卻是悄悄地舉起手指,怯生生地道——
“請問……市長先生……我要怎么分辯……什么叫緊急……什么叫……不緊急……?”
這個少年,真的是蠢透了!
不用等愛麗兒表達出自己的絕望,前面正在駕車的忌廉卻是一邊開車,一邊回過頭喊道:“你這孩子還真是不靈活啊!這方面你就連布萊德都不如。你不知道什么情況緊急,那不會什么事情都不問,全都先照做了再說啊?”
被忌廉這么一聲喝罵,啫喱再次縮起了脖子,一臉誠惶誠恐地低下頭來,不敢再說話了。
愛麗兒也是略顯無奈,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讓自己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一點之后,再次說道——
“總之,我讓你做什么,你就一定要做什么。這一點,你能夠辦到嗎?”
啫喱還是嚇得低著頭,不敢抬起頭來看愛麗兒。
旁邊的達克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再次伸手推了他一把。這下,這個孩子才連忙抬起頭來,連連點頭:“聽到了!我……我聽到了!我會做到的!不管市長先生說什么……不管說什么我都會辦到的!”
愛麗兒呼出一口氣,點點頭道:“很好。然后,你要盡量保護好你自己。記住,你要竭盡全力地保護好你自己。如果我和你的生命全都有了危險,那么你首先要保護的就是你自己的性命。明白了嗎?除此之外,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保護。這一點,也請你務必要答應我,沒有問題吧?”
如果說剛才第一個要求是要啫喱完全聽命于愛麗兒的話,可是現在這個要求,卻是讓這個少年的心中產生了些許的漣漪。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用一雙充滿了疑惑的目光看著眼前的這位市長,這位“暫且”把自己收留在身邊的人魚之歌會長。
如果一直以來的傳聞沒有錯的話……這位會長,這位市長是真的完全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對吧?
在這種情況,她的要求竟然是……不要自己出手去保護她?甚至就連當肉盾都不需要?
“那個……市長……我有些……不太明白……”
愛麗兒的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還記得你剛才答應過我什么嗎?你一分鐘之前才答應的,現在立刻就要反悔嗎?!”
被愛麗兒這么一吼,啫喱再也不說話了,連連點頭,宛如被強迫一般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保護好自己……市長先生不用我來保護!我會竭盡全力……竭盡全力地保護我自己!”
見他終于稍稍有有些開始開竅,愛麗兒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隨即說道:“很好。那么現在最后一條……當我讓你逃跑的時候,你絕對不能有任何的猶豫。不要管我們其他人身上發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竭盡全力地逃跑,努力地逃跑。向著人多的地方努力地逃,絕對不要想著來救我們,也不要想著來為我們做什么。你只需要努力保護好自己,然后盡快逃離危險地,這樣就行了。”
伴隨著愛麗兒的這最后一個條件說出口,就算是一個再怎么蠢笨的人似乎也能夠明白這里面的意思了。
啫喱愣在原地,沉默半晌之后,終于顫顫巍巍地張開口,說道:“市長先生……您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累贅……?我是不是……完全……幫不上……您的忙?所以……被您視為是一個……累贅……?”
啪——
愛麗兒的手,輕輕地拍在了這個看起來神情沮喪的少年肩膀上,甜甜地笑了起來——
“如果我視你為累贅的話,我就會派人保護你。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夠保護好自己,所以我才會要求你遵守這樣的要求。這些要求不過分吧?”
這些話并不是謊話。
愛麗兒雖然覺得這個少年恐怕并沒有掌握多少魔法的使用方法,但是他逃跑的速度應該很快吧?
畢竟那可是在電閃雷鳴之間就赤手空拳擋下了失控的血箭的速度啊。
不過,當愛麗兒開始安慰這個男孩的時候,她也發現自己有些做的過火了。
自己這樣的安慰和鼓勵,很顯然會讓這個男孩覺得自己受到了鼓舞吧?如果受到鼓舞的話,會不會想要更加證明自己的能力?
“既然!既然我不是累贅……市長先生!我會……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努力……聽您的話的!”
糟了,還真是受到鼓舞了呀……
愛麗兒看著眼前這個雙眼放光,顯然是一副樂得開懷的少年,自己倒是覺得應該改改這種動不動就要鼓動別人的“壞”習慣了。
也不知道他對于自己的要求究竟有沒有記在心里……如果到時候讓他逃跑,這個男孩卻一動不動,反而覺得自己“可以”立刻沖入危險境地的話,那反而可能會讓其他人不得不來保護他吧……
當下,愛麗兒為了以防萬一,開始和這個男孩再三地強調了自己的那三點要求——聽話,保護自己,說跑就跑。
這個男孩倒是表面上連忙答應,看起來也顯得精神了許多,一點都沒有之前的沮喪情緒了。既然他這樣不斷地答應,那么也只能當他聽進去了吧。
元素車在官道上馳騁,很快,就穿過了好幾個城鎮,從那些并不怎么見識過元素車的人群前面掠過,留下一雙雙驚訝羨慕的眼神。
從白天到黑夜,元素車不斷地馳騁。除了早中晚三次停下來休息之外,這輛車始終都行駛在自己的道路上。
在這段路上,啫喱倒是并沒有說很多話。除了之前應承了愛麗兒之后,這個男孩就再次表現出那種畏畏縮縮的感覺,依靠在達克的身旁。
除了達克平時和他說上兩句話之外,他倒也不和忌廉以及麻薯聊天。
而忌廉與麻薯也并沒有多少興趣和這個并沒有多少戰斗經驗的非成員平民多說什么話,人魚之歌的人群一路上互相之間聊聊天,吹吹牛,也算是用來渡過這段無聊的趕路時間吧。
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離開鵜鶘城的第十天了。
隨著時間進入了十月的中旬,以及元素車不斷地向著北方前進,四周的景色也逐漸開始變得荒涼起來,眾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漸漸地增多,開始注意保暖了。
而這天,元素車所在的道路開始呈現出一片片的丘陵地帶。官道也是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經消失,車輪滾過之處雜草橫生,速度也開始慢慢放緩,甚至漸漸地開上山坡,顯得有些難以前進了。
“會長,車再也開不上去了吧?”
忌廉握著龍頭,看著前方那一大片一大片連起來的山脈,回過頭說道。
愛麗兒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但是眼前的情況還是讓她有些沮喪。
下了車,她稍稍裹了一下身上用來御寒的披風,望著眼前的景色。
怪石林立,山峰交錯。
長滿了各種雜草的山坡宛如一道道的刀刃一般削了下來。在一些狹窄的山路之中,甚至需要人側過身才能夠勉強通過。
那些錯綜復雜的枯木樹樁,泥石溪流將整個山區沖刷成了一片一片不穩定的結構體。前兩天似乎剛剛下過一場雨,給這座山里蒙上了一層凄冷的感覺。轉過頭望向對面的山頭,只見那郁郁蔥蔥的樹林之間仿佛彌漫著一層厚厚到了霧氣一般,越是遠去,越是看不清楚。
眾人下了車,戴上自己的行李,背好。
愛麗兒抬起頭再次看了一眼這片山巒,皺了皺眉頭,說道:“忌廉,你能夠找到路嗎?”
忌廉也是略微緊了緊背上的背包,縱身一躍,跳上旁邊一棵樹枝的半腰,向著前方張望了片刻,對著下面說道——
“會長,不管怎么說,他們應該不會住在這塊區域。這塊區域的山坡看起來十分陡峭,并不是很適合人們大規模的聚集。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應該是居住在距離河道更近,并且山坡不會那么陡峭,也不會有泥石流風險的區域才對。”
愛麗兒點點頭,說道:“有道理。那么你估計大概會是哪個方向?”
忌廉再次眺望片刻,說道:“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居住在向陽處的坡面上。我們這片坡面是背陰的,應該翻過這片山麓才行。我在前面帶路。”
話音落下,忌廉立刻縱身從這個樹枝跳到了前面一棵樹上,再次幾個縱躍之后,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愛麗兒抱著自己的雙臂,想了想之后,回過頭看著后面的麻薯:“怎么樣?有聞到味道嗎?”
麻薯現在正在努力調整自己身上背著的一把小弓。看起來這把在前面的城鎮里面購買的小弓并不是很符合她的想法,現在她的眼睛里面寫滿了嫌棄。
不過在愛麗兒詢問的時候,她還是很好地閉上眼睛,努力地嗅了嗅,說道:“會長,現在還是下午,我聞不到味道啦。”
愛麗兒聳聳肩,也不說話了。
過不了片刻,忌廉就從前方的一個樹叢中一下子鉆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著眾人招了招手,一行人也就跟著忌廉邁開腳步了。
穿過樹叢,沿著山坡一點點地向上攀爬。
如果實在是遇到一些愛麗兒沒有辦法邁過去的坎,愛麗兒就會搭在達克的背上,讓他把自己背過去。
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個下午,眾人終于翻過了這片山麓。來到了一個稍稍向陽的方向。
愛麗兒看著西方那逐漸沉入山脊的太陽,轉過頭望著麻薯,說道:“現在呢?”
麻薯也是看了一眼那輪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紅,慢慢沉入下去的太陽,再次閉上眼睛,默默感受著。
這一次,她并沒有立刻放棄,而是等待了許久的時間。
一直等到那輪太陽終于完完全全地落下,整個天空被都被無盡的黑暗所占據的時候,這名血族少女終于睜開她那雙宛如紅寶石一般的眼睛,伸出手,指著對面山坡的一個方向,說道:“那里,雖然算不上很強烈,但是會有一點點的人類氣味傳過來。”
愛麗兒呼出一口氣,終于放下了心。畢竟這代表自己不會白跑一趟。
她望向那邊正在樹上做標記的忌廉,說道:“怎么樣?我們晚上繼續去探路嗎?”
忌廉轉過頭,看著眼前這一片黑漆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山林,無奈地攤開手,笑道:“會長,你就饒了我吧。這里的夜晚也太黑了。如果繼續前進的話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達克也是開口說道:“我也這么覺得。反正時間還有的是,我們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我去探路。”
在達克和忌廉想要休息的時候,麻薯卻是緊了緊身上的小弓,說道——
“夜晚可是我的世界。起司哥也和我說過,如果遇到大伙兒一起出任務的話,起司哥都會在晚上出去探路的吧?既然起司哥能夠做到,那我也可以。”
愛麗兒點點頭,笑著說道:“好,你去吧。不過別太晚回來,你從下午開始就沒有睡了,早點回來早點休息吧。”
麻薯放下自己的行李,僅僅是帶上了箭壺和小弓,將自己的頭發用繩子一扎之后,這個女孩點點頭,縱身一躍,轉眼間就消失在眼前的這片黑暗之中了。
這個血族女孩離開,達克、忌廉以及愛麗兒也是立刻開始清理出一塊可以休息的營地,生火煮飯,搭起帳篷。
啫喱看到眾人都在忙碌著,有些局促地湊到達克身旁,鼓著腮幫子說道:“我……請讓我也來……幫個忙!”
達克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之后,點點頭,將手中的木柴交給他。
啫喱則是露出開心的笑容,將木柴堆放在已經清理出來的營地中間。可就在旁邊的忌廉準備用口袋火點火的時候,啫喱卻是連忙湊上去,伸出雙手:“請……請讓我來!我會……我能夠辦到的……!一路上,我見你們……點過很多次火了!”
拿著口袋火的忌廉見這個少年如此殷勤,也是笑了笑,將手中的口袋火遞出,說道:“你想要點火?來,試試看?”
啫喱漲紅了臉,轉過頭,見達克以及那位市長現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自己,更是顯得有些窘迫。
不過,他還是定下心神來,伸出雙手,捂住那些堆積在一起的柴火,閉上眼,進行了一次深呼吸。
很快,一些青黃色的電光就從他的手指尖閃爍出來。
這些不斷閃爍的雷電在他的手指尖反復跳躍,伴隨著啫喱的聚精會神,這些反復跳躍的閃電就開始變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巨大!到了后面,一些噼噼啪啪作響的電閃雷鳴聲也開始從這個少年的雙手之間迸發而出!
愛麗兒略微仰起頭,帶著贊嘆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那些閃電開始不斷地從他的手指尖脫離,擊打在那些木柴堆之上。
可以看到,劇烈的閃電拍打木柴,這些木柴上也開始不斷地浮現出被雷電劈中的黑色斑點,一些電流甚至會在拍打在木柴上之后并不直接消失,而是順著這些木柴的紋理再次游走些許。
他就是這樣不斷地雷電拍打,鼓著腮幫子,閉著眼,聚精會神!
空氣中那種雷電劈打的聲音顯得越來越響亮,指尖的閃爍也是顯得更加的……危險!
愛麗兒甚至覺得自己繼續待在這里好像有些危險,身子向后面挪了點。旁邊的達克似乎也察覺到這樣的問題,稍稍向著愛麗兒的面前挪動了一下。
終于,在經歷了這些電光噼噼啪啪的一系列作用之后,閃電的光芒終于慢慢減弱,那些聲響也是逐漸消失。
最后,全都歸為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