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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南山夜,聲凌亂(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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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傾盆,珠簾一樣的雨幕中,遠處的群山,如同環伺沉默著的巨人。

  山間荒草野地之中,有一個老道士扛著黃紙傘,站在暴雨下。

  他正饒有興致的觀賞著一場背叛。

  四周的荒草本來生長頗為茂盛,長到有成年男子腰間那么高,不過,前方卻有大約三十米方圓的一片區域內,草木盡摧,有的是利刃斬過的痕跡,有的則是勁風呼嘯,連根拔起,一片泥濘。

  手持一把銀色護手鉤的嶺南神鉤盧總鏢頭,跌落在泥漿之間,雙腿血跡斑斑。

  在他身邊站著的,是二十多年生死與共的老搭檔,“飛萍鐵拐”白老猿。

  這白老猿內功造詣頗深,年過六十,貌若壯年,手持鐵拐,右足天生殘疾,不良于行,卻練就了一身高明輕功,鐵拐點水,飛萍而渡。

  剛才若不是白老猿及時回護的話,盧總鏢頭就不只是雙腿經脈被震斷這么簡單了。

  然而他鐵拐護友,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左肩被一劍刺穿,劍刃從肩關節之間擦過,長劍拔出的時候,劍尖的一截,還被扭斷在骨頭里面。

  “龍常音,你身為青城派掌門弟子,不思重振山門,為師報仇,居然也跟這些邪道同流合污,就不怕九泉之下,死也不得安寧嗎?”

  “哈哈哈哈,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你們兩個老東西,還真是天真啊。”

  龍常音面如冠玉,青衣披紗,手里提著一把沒了劍尖的殘劍,渾身淋透了雨水,仍然有一種青年俠士獨有的英氣俊朗。

  只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卻飽含著卑劣的嘲諷,“當今天下,敢跟星宿派作對的,除了那些初出茅廬,不識時務,最后被掛在了旗桿上,關進了地下室的少俠少女,就只有你們這幫老眼昏花的老糊涂了。”

  “也不想想我龍常音堂堂七尺男兒,一腔熱血,壯志滿懷,怎有可能聽了你們幾句酒話,就為了那穆家的小娘皮,跟星宿老仙作對。”

  “你!”盧總鏢頭氣急,“你恩師青城掌門松亭道長,鐵骨錚錚,怎么教出你這么個東西,青城派都被星宿派滅了,你還屈膝于敵人門下,也好意思叫做壯志?”

  “當然是壯志。”

  龍常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區區青城派,能有幾個弟子,幾斤幾兩,如今青城派成了星宿青城分舵,大江南北,三山五岳,數萬弟兄都是同門,一呼百應。”

  “龍某人師門聲勢變得如此壯闊,師父泉下有知,也要后悔不迭,捶胸頓足,后悔當時沒有更早答應星宿老仙的邀請!”

  他說著,目光朝一側微偏,向那個撐傘的老道士討好道,“多虧了松余師叔,英明銳眼,撥亂反正……”

  松余道人何平,本來很有興致欣賞這一場戰斗,但是這個龍常音,實在太多話,幾句不離星宿老仙,就仿佛時時刻刻提醒他,他現在執掌青城,一償夙愿之后,頭頂上還是有人壓著。

  何平心中不悅,紙傘微微往下一壓,周遭的雨聲也像霎時靜了一靜。

  風卷煙雨,壓的龍常音口中一顫,不敢再說。

  這一陣風卷霧動,雨聲微變之時,百丈之外的叢林陰影間,有微弱毫光一閃。

  跌坐在地上的盧總鏢頭,雙腿疼痛難當,額頭汗珠混著雨水滾在眼眶里,閉眼甩掉水跡的時候,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那一點光芒閃爍。

  一閃即逝的微光,不能照亮陰影,但是光華閃爍之后,那片陰影里,好像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何平沉聲道:“好了,這次入山,搜捕那幾個小的,才是重中之重,要是被他們逃出去,跟全真甚至與開封府接觸到了,咱們都難辭其咎。兩個無用老朽,不必多說,速速殺了。”

  “是、是。”

  龍常音本來也有些忌憚白老猿的鐵拐,準備多拖一段時間,等這兩個人多流些血。

  但是何平這么一說,他就不敢耽擱了,殘劍一振,最后卻還要多喊一句,擾亂對方心神,“盧老頭的外孫女兒林晚笑,大家閨秀,很是貌美。”

  “白老頭的女兒雖然已是人婦,脾氣潑辣,但長得也不錯,放心,你們死了之后,我一定會幫你們好好照顧他們的。”

  “你這狗賊!”

  白老猿怒吼一聲,右手鐵拐舞的如同風車一般,殺了出去。

  他們不久之前收留龍常音,是念在此人江湖名聲不錯,又是青城遺子,所以鏢局中的家眷也跟這小子有所接觸,頗多親善。

  若是這龍常音今日不死,只怕鏢局橫遭慘禍之前,還要被陰謀算計,失身賊人。

  白老猿自然大怒,可惜,他這一怒,正是龍常音所要的成效。

  怒氣勃發,傷口崩裂,失血加速,鐵拐的招式也因為過怒,而失了靈巧變化。

  十招一過,龍常音就覷到了破綻,身子一矮,殘缺的長劍,就從鐵拐旁邊擦過,如同一條竄起的毒舌,咬向致命的咽喉。

  白老猿知道招式用老,再變也來不及,索性不變,鐵拐直砸下去,拼的一死,也要打折這道貌岸然的狗賊一條手臂。

  此時雨傘下的何平,眼神一冷,右手探去,食指中指連環彈出,擊飛了兩滴雨水。

  之前他不動手,一來是自矜身份,覺得自己已經執掌青城,跟這些下九流的鏢局武林人士,不是一個層面。

  二來,也是樂于看這在江湖上名氣極佳的少俠師侄,展露真面目,讓這兩個老的死不瞑目。

  但是青城之前被星宿派亂殺一通后,現在本就沒什么可用之人,這個師侄若是在此落下終身殘疾,也不值當。

  崩崩兩聲。

  那是何平的手筋彈抖發出來的聲音。

  這兩滴雨水,被他指頭上的勁力拉伸如箭,連成一線。

  之所以是兩滴,是考慮到盧總鏢頭有可能會擲出兵器來阻攔,前一滴雨水,用來對耗盧鏢頭的反擊,第二滴雨水的目標,才是白老猿的鐵拐。

  令何平有些沒想到的是,盧總鏢頭一直微側著頭,呆坐不動,多年的老兄弟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拼斗,已經陷入了生死關頭,他好像也沒有能夠回過神來。

  于是,兩滴雨水毫無阻礙的射去。

  鮮血四濺。

  龍常音被一把鐵拐打在肩頭,整個肩膀都塌了下去。

  他本來就低伏著身子,這一下子直接被打的趴倒在地,整張臉都埋在了泥水之中,握著劍的手掌,也重重的摔在泥漿里。

  白老猿愣了一下,低頭看去,只見那把本來應該會刺入他咽喉的殘劍,這時候已經斷成了十幾節。

  而且,隨著雨水滴落在劍身之上,每一滴雨水,都會把斷裂之后的劍體,打得更破碎一些。

  好像那百煉精鋼的劍身,在方才的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歷了無法言述的變化,變得比芭蕉葉子還要薄脆,連尋常雨水的力道都承受不住。

  一眨眼之后,那把斷劍已經變成了一灘紅豆大小的碎鐵。

  何平也看到了這一幕,自從來到這里之后,總表現出可以輕松定奪生死、從容不迫的老道人,這個時候渾身都繃緊起來。

  他的發絲和袖子,鼓蕩飛揚,領口和袖口之間,都像有金色的氣流在出入,靈活的盤扭,流動于周身。

  那只撐著傘的左手擰了一把,雨傘傘面轉動了一個弧度,雖然還是遮擋著雨水,但握傘的手勢,已經變得像是握劍。

  “青城何平在此,不知道是哪位前輩路過,跟我們開這個玩笑,還請獻身一見。”

  何平萬分警惕,甚至不敢亂動,眼珠卻動個不停,試圖探出那人的蹤跡,不過他這話剛剛說出來,耳朵里就傳來啪的一聲,像是西瓜碎裂的聲音。

  卻是白老猿順手補了一鐵拐,正中龍常音的后腦,讓他死了個干脆。

  這個變故讓何平的臉色更陰沉了許多,他臉皮抽了抽,忽然哈哈笑了兩聲,道:“前輩既然不想現身,想必只是怪這個不知禮的年輕人妄動刀劍,打擾了您的清靜,就拿他這條性命給您做個補償吧。”

  “貧道還有要事,不敢多留,后會有期。”

  他的四肢仍然保持著原本那個動作,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金色氣流一翻,整個人就離地半尺,想要倒退著飄走。

  然而,何平剛一飄起來,就覺得身后立著一尊還沒有觸碰到,卻絕對沒有辦法被他撼動的東西。

  就像是那些,離這里很遠的山頭,無聲無息的來到了他背后,像一片峭壁,斷絕了他的退路。

  雨水還沒有侵入紙傘之下的范圍,但是何平的額頭上,瞬息之間,就布滿了跟雨水一樣冰涼的液滴。

  江湖中,能給他這種壓力的人,或許不止那么一兩個,但是,何平想不通,那些人物之中,有哪一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南山,更要和星宿派做對。

  他在這一遲疑之間,手上一空,那把被他當作劍一樣握著的雨傘,已經從他手里不翼而飛。

  被油紙傘遮擋的雨水,將落在何平身上,但他的動作,遠要比頭頂三尺左右的那些雨水快的多。

  這個老道士腳不沾地,頭不沾雨,凌空一轉,輕靈到如同飛仙,卻帶動起一股好比秋天夾雜著金沙的狂風。

  白老猿看見這一幕,心頭一震:‘兩極心法!!’

  兩極心法,是青城派的鎮派神功,就先修煉青城其他內功,練到了有力發千鈞,十步斷樹的功底,才有資格參悟這套神功。

  心法分為人關藍滄海、地關金穹蒼、天關紫宇宙,三重境界。

  而何平這時候發出的金色功力如此濃郁,一經施展,就把這雨夜之中的所有光芒都奪去。

  更在相隔數十步的情況下,使得白老猿感覺呼吸不暢,如同肩頭上多了千斤重擔。

  這個原青城派的叛徒,如今的星宿青城分舵舵主,想必是已經達到了第二重的巔峰。

  站在他背后的那個人,剛伸手奪了他的雨傘,必定空門大開,果然胸口被他這雙金掌結結實實的打中,發出一聲……

  一聲比雨還輕的聲音。

  道士打扮的年輕人,手持雨傘,不沾塵埃的落下,鞋底輕輕地印在泥濘的土地上,安之若素,穩如青松。

  他低頭看了一眼拍在自己鎖骨上的手掌,道:“你這種掌力,在這江湖中,算是幾流?”

  說話間,方云漢背后的氣和水霧,流轉成一個模糊轉動的太極圖案。

  道還太虛,將足以擊毀一座酒樓的金風掌力,化歸虛無。

  何平感受到自己的掌力,盡歸一空,手掌還拔不回來,丹田里幾十年日夜苦練,涓滴積累的內力根基,正像是一座干沙堆成的塔,零落垮塌。

  他驚駭欲絕,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問題,對于方云漢背后的太極圖案也視若無睹,只狂喊道:“化功大法,你竟然會化功大法?!”

  這個有些遙遠的名字,勾起了方云漢的一點回憶。

  不過,如果真是當初大明江湖中的那套化功大法,只怕被這種金風掌力擦著點邊,就要死無全尸了吧。

  而反觀對面老道口中的化功大法,卻像是他畢生難以逾越,更難以觸及的一道陰影。

  狂喊了幾聲之后,這個也算有些高手風范的老家伙,一下子垮了下去,渾身骨頭都像軟了一樣,竟然就這么徹底放棄了抵抗。

  方云漢也實在不樂意讓這種人繼續碰到他,身上氣勁一震,就把這個散盡了功力的老家伙掀翻出去。

  片刻之后,他從已經做了一些治療的盧總鏢頭、白老猿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這兩個人,本來在嶺南武林之中,也稱得上是響當當的人物,早年押鏢行走江湖,人脈很廣,更有一些至交好友。

  一個月前,他們的老朋友穆柯寨寨主,忽然發信求援,點明了有生死危機,卻不得不爭,讓他們自作權衡。

  這兩個人考慮了一段時間,又結識了青城派龍常音,被他慷慨陳詞,曉以大義,鼓動起來,就下定決心,去看個究竟。

  結果剛到半路,已聽說穆柯寨全寨上下,都被星宿老仙率眾殘殺,穆老寨主請去助拳的江湖朋友,早到一些的,也全死了個干凈,只有一介孤女,帶著穆柯寨的寶物逃出。

  她逃到了少林,少林不日便被星宿派滅門。

  千年禪宗古剎,武學宗源,高手盡歿。

  經此一役,江湖正道大半都被嚇得偃旗息鼓,卻有小部分人,反而被激起熱血,同去尋到穆氏孤女,更要結成同盟,對抗星宿派。

  白老猿和盧總鏢頭就屬于那小部分人,他們本來也是少林俗家弟子,聽說穆氏孤女離了少林之后,逃往終南山,快馬加鞭趕來。

  這一遭,早就抱有粉身碎骨的覺悟。

  誰知道,剛到這山里,一路上比他們更義正言辭,義憤填膺的龍常音,就與他師叔匯合,翻臉暗算。

  于是,就有了雨夜之下的這場血戰。

  “星宿派,穆柯寨?”

  方云漢眼神怪異,“少林還被滅門了?”

  “那你們知不知道,穆柯寨的寶物到底是什么?”

  盧總鏢頭兩人對視一眼,連連搖頭。

  他們還真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星宿派這種邪門外道,本來已經吞并了不少武林幫派,滅人滿門也是常事。

  要滅了穆柯寨,難道還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嗎?

  說不定是哪天星宿老仙睡覺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個寨名難聽,就下了要滅門的帖子呢?

  不過江湖流言之中,有專門提到穆氏孤女帶走了穆柯寨的寶物,這倒確實有些奇怪。

  方云漢的目光,投向了那何平。

  這個老道士大約是被化功大法嚇破了膽,問他什么他都直說,一副只求速死,又不敢自己動手的樣子,仿佛覺得這個年輕道人,掌握著千百種讓他比死還痛苦的手段。

  從他那里,方云漢了解到了更多的消息。

  比如,這確實是宋朝。

  但這個世界的宋朝,除了太祖太宗之外,之后的每一代皇帝,都和方云漢前世所知的不同。

  而如今,宋軍正兩面開戰。

  宋遼戰場上,楊家將為主,西夏戰場上,種氏將門撐持,本來都是不勝不敗的局面。

  甚至近幾年,因為遼國垂簾聽政的蕭太后身體有恙,朝政掀波,楊家將還多有勝績。

  沒想到不久前,遼國擺出天門陣,大破宋軍,連奪六城。

  大宋朝廷,江湖中人都為之震動。

  而星宿老仙與遼國早有勾結,接到遼國請托,要他在大宋境內尋一件寶物,只要尋得這件寶物,天門陣就再無破綻。

  之后的發展,也就不必多說了,那件寶物,正是穆柯寨主傳家之寶。

  “竟然是這樣!”

  盧總鏢頭思忖著,“牽扯到宋遼戰場,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后,終南山中所匯聚的江湖人士,恐怕會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想,朝廷也必定不會坐視。”

  他正想的入神,不覺間動了一下腿腳,只覺雙腿刺痛,黯然道,“可恨老夫誤信奸人,這一回終南之亂,恐怕沒辦法為正道出力了。”

  “不。兩位身軀雖然老邁,心頭熱血仍在,你們已經為這一件事出過力了,也不必非要賠上性命。”

  他們此時是尋了一處山洞避雨,洞外雨聲早已寥落。

  方云漢安慰了他們兩個幾句,在洞口起身,道,“你們不妨先離開著終南山,尋個安全的地方修養,好好保重身體,才能聽到好消息。”

  話落,他走出洞去。

  雨后,夜清寒,天光微亮。

  群山巍峨,看似近在眼前,終于不再是那副沉默巨人的模樣,而是在雨水清洗之下,夜色將盡,只是展露出青黛綿亙之色。

  《左傳》稱終南山“九州之險”。

  《長安縣志》載:“終南橫亙關中南面,西起秦隴,東至藍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終南。”

  方云漢這一次的人物模板,也與終南山大有淵源。

  人物模板:王重陽。

  九陽驚世十陽災,譽得三教在終南,道佛儒理視等閑,赤血肝膽擎中原。

  主要能力:《九陽神功》、九陽五絕。

  當前能力進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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