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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致命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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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行逢站在數丈高的哨塔頂端,從此可以俯瞰遠處的灘頭的戰斗。

  心中越發安定,一開始自己的水軍被周軍追著打時他還捏了把汗,軍中士氣確實受到打擊。

  周軍數百艘小船鋪天蓋地開始渡江,他就知道周軍要動真格發起總攻。

  之后他也狠下心來,把大將楊師璠派到東面主持大軍,自己親自主持西段防御。

  很快,西面陣線在經過鏖戰后穩住陣腳。

  東面楊師璠也不負厚望,很快重新組織人手列陣,抵御住周軍的猛烈進攻。

  他這邊依靠事先修好的壕溝,拒馬,哨塔也抵御住了周軍的攻勢,把周軍完全抵擋在淺灘那一帶,無論如何也越不過來。

  戰打到這一步,周行逢自己也冷汗直冒。

  他算是見識了周軍的悍勇,果然北軍善戰,這幾年來接連打敗北漢、蜀國、唐國不是吹牛吹出來的。

  且不說水軍不要命的打發,光是東面沖上來的幾十人精銳就讓他的百余人鎩羽而歸,不得不重新組織陣型。

  一開始東面灘頭的人是想趁著周軍上岸人少,顧不上陣型,一窩蜂沖上去直接把他們趕下水,沒想到那幾十披甲精銳居然把他們殺得丟盔棄甲。

  而且打到現在周行逢心里有數,取勝是沒有希望,頂多打個平手。

  因為周軍已經完全控制江面,打不過他們可以撤走。

  而自己這邊必須固守,不能讓他們突破江邊的防線,不然后方岳州無險可守,周軍進入洞庭湖水域就能直達武陵,他一退就要退回更南邊去了!

  這時候周行逢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對身邊的傳令兵道:“把預備隊給老子全調上來,頂住,不能讓周軍上大路去!”

  傳令兵得令,開始去后方調兵,而遠處周軍,也正源源不斷不斷的往岸邊增兵過來。

  前方的戰斗越來越激烈,周軍一度沖上斜坡,好在都被殺退,他親眼見到有個身披重甲的周軍漢子身上插著三根長矛還在沙堆殺殺了他們一名弓弩手才栽倒下去。

  東面,楊師璠組織人手重新列陣,以前前后后六排的密集陣列,用大盾長矛,加上哨塔上的弓弩手,將周軍逼迫著退回到灘頭僵持。

  此時距離周軍登岸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兩里左右的漫長陣線上廝殺聲此起彼伏,經久不絕,長久的交鋒使得江邊浪花被染成血色,尸體遍地堆積,到處都是濃郁血腥味。

  就在這最緊張的時刻,西線的周軍突然不再強攻斜坡,而是緩緩的后退十來步列陣。

  西線的戰場上一時間有些寂靜下來,眾多武平將士不解,有人一個不小心沖的太前滑下斜坡,很快被周軍弓弩手射成刺猬,這邊也不敢越過沙堆去追擊。

  周行逢站在哨塔上,看著前方的情況,心里一時疑惑,這是干嘛?

  隨即想到,周軍要撤軍了嗎?

  他這個哨塔,距離前方陣地只有數十步,那里的情況能看得一清二楚。

久攻不下就撤軍,倒也是明智的選擇,再打下去士  兵疲憊,無力斷后才撤退那就是找死了。

周行逢看了一眼東面,東面的局勢還在對峙狀態,周軍似乎有撤退的打算  后方的預備隊正往漫長的江邊防線支援上來,密密麻麻的武平士兵優勢越來越大。

  周行逢更加肯定這種想法,隨即心中激動,連道:“下去告訴各指揮使,給老子看好了,周軍要撤兵,等他們上船上到一半,立即開始進攻!”

  他話剛說完,遠處江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如晴天炸雷一般,把他嚇了一跳!

周行逢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回頭就看到遠處接二連三的火光閃爍,青色煙霧升上天空,沙灘上的砂石到處飛濺,大片的士兵紛紛倒地他看到有人的腳在天上飛,有人捂著臉哀嚎,鮮血在雙手間捂也不捂不住的往外冒  接著最前方的著甲精銳接二連三倒地,在地上鬼哭狼嚎,陣地上到處都是彌漫的煙霧,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周邊的草木被什么東西迅速折斷。

短短一會兒,他的大腦當機了  因為周行逢一時間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了什么。

  待他回神,遠處到處是哀嚎,有不少士兵斷腿腳,在地上哭喊著往前爬,原本嚴整的陣型變成一堆炸斷手腳哭喊的人和死尸。

  晴天霹靂一般的聲響還在繼續,每次一響起伴著火光和濃煙都是摧枯拉朽,周邊大量士兵被放倒,遠處的士兵莫名其妙受傷或致死。

  地上的尸體變得粉碎,受驚的士兵根本不知道發生什么,原本沒死很多人,但都在驚雷聲中驚恐的往后退,像是見鬼了一般。

  炸響和火光煙塵持續了好一會兒,沙堆被染紅,殘肢斷臂到處都是,武平士兵嚇得往后退,讓開一個數十步的大缺口。

  周軍趁著這個空擋沖上他們血戰許久未能攻克的坡頭,隨后大量周軍士兵涌上來,失去居高臨下的地利,加上之前的驚嚇,西段當面武平軍很快被擊敗,崩潰。

  江邊整體防線空出一個四五十步長的巨大口子。

  何止是士兵,連周行逢自己也如同見鬼一般,向來口吐芬芳的他此時連要罵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覺得心頭在哆嗦,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

  見情況不對的部下已經反應過來,連忙把呆滯的周行逢扶下哨塔,上了馬護送他往南跑。

  武平軍原本就不是周軍對手,如今這條二里長的整體陣線上一旦裂開個缺口,那就再無挽回余地了。

  西面被周軍沖開一個缺口,周軍開始大量涌入,沖上江邊大道。

  這條大道原本在江岸后方,是整個江邊防線運輸補給和補充兵員的大動脈,正是因為它的存在,南面大營的大軍可以源源不斷補充到江邊,傷員可以往后送,補給可以送到江邊的防線上去。

  如今這條大動脈涌入大量周軍,并且周軍順著這條好走的大道,很快從側后穿插包圍敵人。

  很多江邊防線上的武平士兵正在與周軍對峙交鋒,突然發現自己側后有敵軍冒出來,那還得來,瞬間士氣瓦解,紛紛逃命。

沒有跑的就被  前后夾擊,全軍覆沒。

  戰斗持續到下午,越來越多周軍從西面缺口順著江邊大陸迂回,而兩里長的江岸上,越往東面的士兵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戰爭勝負的天平逐漸傾斜,總體局勢也越來越明顯。

  正如史從云一開始預料的,幾百個火雷在數萬大軍面前什么都不算,這幾百個火雷只在關鍵點上炸開一個缺口,影響整條漫長防線上局部一點的勝負。

  隨后這一點的勝負帶來到底影響開始不斷擴大,最終影響了全局,決定了這場艱難的江邊大戰。

  到夕陽西下,西側的武平軍防線全面崩潰,登上南岸的周軍向著東面包圍敵人,側后被包圍的武平軍開始逐漸崩潰,并且越來越快。

  兩里長的戰線上大量武平軍隨著時間推移,開始向著南面逃竄,周軍則從正面和西面兩側包圍過來,一路追殺,俘獲和殺死大量武平士兵。

  剛好這時候,周朝大將王環也領兵從東面殺來,更是讓武平軍士氣土崩瓦解。

  戰從正午不到一直打到夕陽西下,局勢越發明朗起來,這場雙方投入數萬人的正面跨江角逐,終于逐漸落下帷幕,分出勝負來。

  慢慢的,武平士兵也發現他們主帥已經早就逃跑了,大江南岸,漫山遍野都是螞蟻一般逃竄的武平士兵,許多人順著大道小道往西面的岳州逃竄。

  其實還夾雜不少大周的士兵,因為情況是在太亂太復雜,已經分不清彼此敵我了。

  江北,隨著太陽即將落山,山頂變冷,江風也越來越烈,史從云隔著老遠也聞到對岸的血腥味。

  開戰之后,江邊的浪花已經完全被染成紅色,大量的尸體和殘肢斷臂漂浮在江中,但廝殺至黃昏,一切都沒那么顯眼了。

  火紅的夕陽將江水染成血色,再難分辨哪些是血,那些是水,似乎一切都沒那么重要了。

  史從云看得清清楚楚,這場大戰的傷亡很大,周軍灘頭部隊打得很艱難,如果不是火雷的奇襲讓西面陣線被突然被突破,勝負還未可知。

  這說明周行逢這個人確實有點東西。

  黃昏,眾多小船來來往往,在江面上帶來各種南面的消息,多數都是好消息,比如周軍突破,側面包圍南平軍,南平軍開始潰敗,王環率奇兵從東面夾擊敵人等等。

  從最開始的僵持焦灼之后,好消息一個接一個不斷傳來。

  到天色逐漸變暗時,史從云留控鶴第四廂第一軍都指揮使孫煜帶兵留下守備北岸渡口,自己乘船帶領親筆渡過長江。

  橫跨長江時,白天留下的眾多船只殘骸已經沖到下游或者岸邊,時不時還能見到江面漂浮的浮尸。

  等靠岸之后,江邊的水還是紅色的,不少船工正在架著小船幫忙打撈士兵的尸體。

  撈上來的尸體被扒得白花花的,在江邊已經堆起好幾座小山,這時候分不清是周軍還是武平軍了。

  史從云下船后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天邊月光皎潔,星辰明亮,江風中夾雜濃郁的血腥味,他吩咐主持打撈尸體的官員道:“這些尸體無論是我軍還是南平軍,都好好安葬吧。”

  官員點頭答應,史從云隨后在眾多親兵護衛,官員擁護中踏上江北的土地。

  這邊的戰事已經平息,等他從灘頭登上江邊的大道之后,消息很快傳開了,不一會兒王環和王全斌兩個前線指揮就來見他了。

  “說一下總體情況。”史從云道。

  李王全斌拱手,隨后開口:“回稟大帥,賊軍主力已經潰敗,正往南逃竄。

  只有東面有一股敵人退到小山頭頑抗,聽說是武平大將楊師璠。

  我們喊話讓他投降他也不理會,看來是準備死守了,冥頑不靈。”

  “李處耘呢?”

  “李都使率軍往南追去了,他說裹挾敗兵,說不定能進入岳州城。”王環回答。

  史從云心想,李處耘其人確實是個有想法的人。

  “把火器營的人叫回來,讓他們不要追擊,統計一下還剩余多少火雷,上報到我這來。”

  當晚,周軍源源不斷渡過長江,到達岳州以北,隨后便開始追擊潰軍。

  史從云三令五申,不得以追繳潰兵為由,殘害當地百姓,如有發現,嚴懲不貸。

  當晚,史從云在大江南岸扎營留宿,等第二天一早,各種消息紛至沓來。

  首先是南面的大好消息,李處耘裹挾敗軍,果然順利的見入岳州城,已經完全控制城防,只不過沒有抓到周行逢,按照李處耘的推測,周行逢可能沒有進岳州,直接向南往朗州方向退卻了。

  過了長江,岳州也就無險可守了,周行逢不敢進岳州也屬正常。

  接下來是各軍追擊的情況,追擊到岳州附近后,各軍開始撤回,俘獲武平士兵五千七百多人。

  西面,司超水軍已經將武平水軍殘余多數趕入洞庭湖東水域,并且封鎖了洞庭湖和長江交匯處。

  不過在周軍整體戰線推進到岳州的情況下,北面還有一支武平的部隊據守江邊一個小山頭,大約二三百人,誓死不降,是武平大將楊師璠率領的精銳。

  勸降說不動,強攻這伙人打仗還很頑強,一時半會拿不下。

  隨后,火器營的指揮來向他匯報,火雷剩余五百零六顆。

  用掉的多數是昨天在西線用的,之后軍隊沖上去,他們也不敢繼續用了,所以丟出去的并不多,但因為武平軍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毫無心理準備,發揮了奇效。

  史從云聽完再次把火器營調到后方來,并讓他們妥善保管好火雷。

  接下來各軍傷亡報告也陸續送過來,經過身邊從事官的整理和匯總,最終放在他案頭。

  此戰周軍各累計戰死一千二百五十八人,斬殺敵軍兩千余人,受傷的有三千多人。

  周軍總傷亡大約四千多。

  短短一下午打出四千多的傷亡,足見此戰慘烈,如果沒有火雷充當奇兵的作用,只怕傷亡還要更大。

  三江口的大戰,和淮南那種拉鋸兩年,僵持良久的戰局不同。

  這是地理環境導致的,三江口之戰注定是一戰定乾坤,而不會像淮南那樣拉鋸數年。

  因為一旦讓周軍渡過長江,那么武平完全喪失了與他們作戰的可能,往南再無險要可以繼續堅守了。

  七月十七日,史從云把圍困楊師璠,看守戰俘的任務交給王全斌后,自己親率兩萬大軍南下,在岳州城外扎營,自己進入岳州城,李處耘親自帶人來迎接。

  街道兩邊都是眼神中滿是不安和恐懼的岳州百姓。

  等入城之后,李處耘才告訴他,他們在岳州俘獲了周行逢的發妻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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