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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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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蜿蜒而過,一座座村寨建在江畔。

  和南州其他地方相比,這一帶算是人丁興旺的。

  凡世間崇道崇佛蔚然成風,此地雖地處偏遠,附近亦有一座佛寺,有尼姑修行,名喚蓮溪庵。

  ‘蓮溪’二字則是化用蓮溪江之名。

  蓮溪庵是凡間寺廟,庵中女尼皆是凡人,未曾聽聞庵中有何神異之處,左近鄉里上香拜佛只為求個心安。

  秦桑落在江畔,原地站定,內感自身。

  毒珠在丹田內緩緩轉動。

  七彩光華流轉,卻顯得有些灰暗。

  在毒珠內部,還有一枚黑色的珠子,仔細辨認可以發現珠子非是實體,由煙氣組成,正是萬毒山圣物毒力。

  秦桑許諾將嗜血瘴靈本源之毒送給毒王,交易得到毒煙。

  想融合蠱王和圣物毒力,重現嗜血瘴靈本源之毒,只是萬毒山祖師當年的一個設想,至今無從印證。

  秦桑不懂萬毒山真傳,無法控制圣物,但借助毒珠真的做到了,在萬毒山參悟不到半年便有了眉目,融合第一縷本源之毒,遵守承諾交給毒王。

  煉制本源之毒并非易事,以秦桑的修為也做不到一蹴而就,便讓毒王逼出圣物毒力,用毒珠封印,帶了出來,慢慢煉化。

  這次又透支了圣物根本,因為舊傷未愈,甚至比上次還嚴重,放回禁地后真如蟲尸般一動不動,不知多久才能恢復。

  毒王得了嗜血瘴靈本源之毒,可借此印證功法,沖擊化神。并且有了他的心得,萬毒山后人也能獲益。

  換做以前,哪怕圣物沉睡千年,亦能欣然。

  秦桑收回神識,仰頭看了眼山頂的小廟,沿著山路向上走去,沿途只遇到兩個上山的香客,可見蓮溪庵香火并不興旺。

  蓮溪庵背后正是掩月庵,乃是掩月庵在俗世的下院,拜訪掩月庵,需請蓮溪庵住持通稟。

  掩月庵因無相仙門的關系,不得不隱于世外。

  秦桑也是得琉璃指點,知曉蓮溪庵和掩月庵的關系。

  蓮溪庵住持好像知道些什么,看到秦桑,沒等他道明身份來歷,恭恭敬敬施了一禮,請他安座,自己則去了后堂。

  秦桑沒有散開神識,老老實實坐在那等了一炷香,感覺有熟悉的氣息靠近,起身便見一老尼走進來。

  秦桑已經知曉,老尼就是當代掩月庵庵主,云心師太。

  “見過云心神尼。”

  秦桑上前一步,深施一禮,“當年承蒙神尼相助,救貧道于危難之中,未能當面向神尼道謝,望神尼勿怪。”

  云心師太連忙還禮,“秦真君言重了,貧尼其實沒做什么,不顧一切營救真君的是師妹,出手牽制妖王的也是師妹。秦真君相贈諸般絕世秘籍,令我等受益匪淺,貧尼一直覺得受之有愧。又聞真君在大典上還無相仙門清白,后人終于能重見天日,該是貧尼向秦真君行禮道謝才是……”

  一番客套吹捧。

  雙方關系瞬間親近了不少。

  秦桑看了眼云心師太身后,并沒有其他人同來。

  云心師太敏銳察覺到秦桑的目光,立刻邀請他去掩月庵作客,并道:“琉璃師妹正在靜修,我已命人告知師妹,想必現在應該出關了。”

  掩月庵位于渺無人跡的深山之中。

  秦桑跟著云心師太飛馳了一陣,隱約感到虛空氣機變化,目光一閃,并未說什么,接著便見前方山影變幻,樹影婆娑,現出幾間清凈廟宇。

  行至寺中石亭安坐,秦桑和云心師太商議飛升臺之事。

  距離那場大典已經過去半年多了,秦桑在大典上公布的消息早已風傳整個修仙界,從北荒到南海,從東海到西漠,整個中州都為之震動。

  大大小小的宗門勢力,乃至散修,到處都在尋找飛升臺。

  有大修士坐鎮的頂尖門閥最為賣力,連自家禁地都翻來覆去探查了不知多少次。

  另外,尋找飛升臺也可以從古魔入手,如鬼母那般被封印修為,不受天道魔音沖擊的古魔,或許還在某處茍延殘喘。

  古魔肯定知曉飛升臺的位置。

  需要先找到類似古修遺府的封魔之地,一般人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放出魔頭。

  行濟大師等人坐鎮中原,搜集八方匯聚來的消息,并和東海妖族的龍鯨大圣聯絡上,交流彼此所知的秘辛。

  此界人妖兩族,各門各派,不計道統,如此齊心協力做一件事,實屬亙古未有的奇景。

  從陸地到深海,遍布此界修行者的足跡。

  雖沒有找到飛升臺,卻意外發現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境,福緣深厚者因此獲得莫大機緣。

  不過,無相仙門后人中,敢于現身的還是太少了。

  秦桑想請云心師太出面,聯絡這些人,掩月庵應該和其中一些有聯系。

  云心師太欣然答應。

  正說話間,秦桑神色微動,接著云心師太也感覺到了,起身含笑道:“貧尼想起一件事,須離席片刻,真君稍待……”

  “神尼請自便。”

  秦桑微微欠身。

  云心師太剛走,亭外石階盡頭現出一女居士身影,從薄霧中走來。她身著海青,僧帽蓋住了青絲,卻遮不住絕美容顏。

  四目相對。

  秦桑站起身,靜靜注視著女子,直至她走到亭前。

  遠處樹影后有年輕尼姑探頭探腦,看到這里的景象,忍不住嘻嘻一笑,被同伴一把捂住嘴巴,拖了回去,為如畫山野帶來幾分靈動。

  “恭喜道友成就化神,”琉璃深深看了眼秦桑,語氣罕見出現波瀾,似在感嘆。

  二人初識的景象難以啟齒。

  那時秦桑剛剛筑基,而且是用賣身換來的筑基靈藥,而琉璃離元嬰只一步之遙,兩人之間的差距何止是云泥之別。

  后來秦桑被逼遠走,再見時,修為已經勝過她。

  現如今,差距越來越大了。

  琉璃難以想象,五靈根之姿究竟如何走到這一步,何等強大的毅力,才能堅定不移走到今天。

  “也恭喜仙子突破元嬰后期。”

  秦桑匆匆還禮。

  他方才在想怎么開口,告訴琉璃天道魔音之事。

  琉璃的遭遇和他恰好相反,所受磨難未必比他少。

  元嬰之前,他步履維艱,琉璃順風順水。

  元嬰之后,功法和玉佛的作用展現,他修行之途可算順利,琉璃卻困于邪功烙印,歷經坎坷。

  琉璃心志堅定,不懈和烙印抗爭,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佛法找到出路,卻又遇魔音阻路,此界仙道幾乎斷絕。

  世事未免太殘酷!

  二人在亭中對坐。

  秦桑揮手在亭外布下一道屏障,隔絕窺探。

  亭中人向外看一切正常,外面人卻只能看到一道黑色幕墻。

  琉璃微微抬頭,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仙子可曾忘記救師之愿?”

  秦桑先問了句廢話。

  以他對琉璃的了解,救出師父就是她畢生的執念,為此不惜修煉采補邪功,怎么可能忘記。

  琉璃果然皺眉,卻見秦桑盯著她,似乎是認真的,等她回答,默然道,“不曾。”

  “那就好!”

  秦桑點頭,“秦某已經突破化神期,按照慣例,靜修一段時日即可東渡。飛升之后,我會盡力幫仙子調查尊師的下落,如有機會,也會出手營救尊師。”

  事關師尊安危,琉璃無法拒絕,朱唇輕啟,剛要道謝,卻被秦桑打斷。

  “不過,我更想看到仙子親手救出尊師,如此方不負仙子苦心,而且我等外人必然不如仙子用心。”

  秦桑這番話有些奇怪,似乎在激勵她。

  琉璃并不需要激勵,但也能看出秦桑是好意,道:“我不會懈怠。”

  “我相信仙子心志堅定,以仙子的天賦,也有沖擊化神的自信,可世事無常……”

  秦桑輕嘆,不再猶豫,將天道之變一五一十告知琉璃。

  他毫無保留,將天道魔音的威脅,和他對天變的種種猜測都和盤托出。

  石亭里靜謐無聲。

  秦桑靜靜看著她,沒有言語。

  琉璃一直低著頭,凝視二人之間石桌,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過去多久,她終于抬起頭,神情和語氣一如往常般清冷,“因為天變,你要找飛升臺。”

  秦桑暗松了口氣。

  琉璃心志之堅果非常人,遭受這么大的打擊,并未喪失心氣。

  “不錯,”秦桑點頭,“但我們必須考慮到,萬一飛升臺僅此一座,又當如何?”

  琉璃嘴唇蠕動了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借助佛法壓制邪功烙印,已有成效,否則也不可能這么順利突破元嬰后期。可烙印終究未除,隱患還在,其他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天道魔音、心魔劫、烙印一齊發難,她絕無幸理。

  “仙子還記得鬼母前輩說過的那些話嗎?”

  秦桑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解決琉璃的難題,鬼母說過四個字——堵不如疏。

  當年對琉璃的說法沒這么直白,但也隱含這個意思。

  琉璃目光閃動了一下。

  只聽秦桑像是感慨般說道:“修行人開口閉口便是超脫,視七情六欲為修行阻礙,有人甚至畏之如虎。但在秦某看來,既不受情之牽絆,亦不受無情牽絆,方是修行,仙子以為然否?”

  琉璃定定看著秦桑。

  秦桑毫不閃躲,和她對視,千鈞戒光芒一閃,從中飛出兩件事物,巧合的是,都是半成型的靈胚。

  一個是天玲瓏靈胚。

  另一個是上乘鎮靈香藥胚。

  “如果找不到飛升臺,歸墟勢在必行,青狐圣王和我結仇,慧光圣者也曾算計于我,秦某一人勢單力孤,必須尋找幫手……仙子是秦某在此界唯一能夠絕對信任之人,幫你也是幫我。”

  秦桑將兩件寶物放在石桌上。

  天道魔音之下,正常人渡心魔劫都是十死無生,何況琉璃,要助她化神,這兩件寶物顯然不夠的。

  還需要從邪功烙印入手。

  這段時間,秦桑一直在琢磨此事,但不管做什么嘗試,都需要琉璃心甘情愿配合才行。

  秦桑沒有逼迫她現在接受。

  放下寶物,秦桑又道,“仙子不要急于拒絕。秦某欲聯合此界修士,不日便要西行,并周游各域,再去歸墟邊緣查探一番,一甲子恐怕不夠。兩件寶物暫存掩月庵,這段時間,希望仙子好好想一想,再做決斷。”

  煉制天玲瓏還有可能,想要集齊上乘鎮靈香所需靈藥,恐非琉璃一人能做到的。

  秦桑游歷之時當然也會注意搜尋。

  留下兩件寶物,是向琉璃表明他的決心。

  在秦桑看來,只要琉璃能接受自己,二人同心協力,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退一萬步講,即便邪功烙印無法解開,琉璃真的成為玄女,只要能化神飛升,都是值得的。

  大千世界,無盡玄妙,再尋化解之法也不遲。

  當然,不同人的有不同的堅持,秦桑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琉璃身上,只能讓她自己領悟。

  說罷,秦桑按住石桌,長身而起,竟毫不留戀,轉身便向外走去,走到亭外,忽又站定。

  “秦某的為人,仙子應該清楚。如果仙子放開心結,不管最后能否解開烙印,秦某只有一言……”

  秦桑背對琉璃,望著山外蒼茫大地。

  正值清晨時分,東方金霞涌動,朝陽將出未出。

  “無論如何,必不相負!”

  秦桑也沒有向云心師太告辭,大步下山,道袍飄動,恰好朝陽在遠山浮出一線,耀眼的金輝映照出秦桑背影的輪廓,映入琉璃眸中。

  八個字擲地有聲,在亭中回蕩。

  亭中。

  琉璃面前擺放著足以令天下人瘋狂的兩件重寶,卻未看一眼,她凝望著秦桑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山嵐之間。

  微風吹來,亭外樹影搖曳,萬籟無聲。

  自從秦桑登門,掩月庵內眾尼都關注這座石亭。

  見秦桑這么快便獨自下山,不告而別,都感到非常詫異,包括云心師太。

  當年琉璃不顧自身安危營救秦真君,看秦真君的表現,對琉璃也不是沒有情誼。

  更難得的是,二人都天資絕世,如此般配,應該不會重演祖師的悲劇。

  她們本以為能見證一樁好姻緣的。

  “到底怎么了?快去看看師妹……”

  一個女尼心急,說著便要沖向石亭,被云心師太攔住,將所有人趕回庵堂。

  離開掩月庵。

  秦桑隨意擇一山頂盤坐,迎著朝陽,吐納紫氣,靜坐良久,起身再度啟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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