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膚色略黑,相貌方正,算不得英俊,既不及英俊堅毅的滎陽王,也不及風流倜儻的廣平侯。便是濮陽侯,也比永嘉帝俊得多。
不過,永嘉帝身材高大,手握至高皇權,自有睥睨眾人的天子氣度。
此時,永嘉帝面容溫和,眉眼含笑。
喬皇后心頭微熱,柔聲笑道:“臣妾請皇上來,是想商議阿景的親事。”
提起二皇子,永嘉帝眉頭動了一動,笑容不自覺地淡了幾分:“哦?不知皇后相中了哪一家的閨秀?”
喬皇后心里微微一沉。
永嘉帝偏心大皇子,人盡皆知。二皇子明明是嫡皇子,卻不得永嘉帝歡心。此事,眾人也是心照不宣。
令人憂慮的是,二皇子自回京后,說話行事大異往常。也惹得永嘉帝處處不快。父子兩個的關系也愈發疏遠僵硬……
喬皇后將滿腹沉沉心思按捺下去,輕聲說道:“不敢瞞皇上,臣妾相中的是滎陽王愛女,陸家的四小姐。”
永嘉帝:“……”
永嘉帝瞬間擰了眉頭,掃了喬皇后一眼:“你偏愛端莊文雅飽讀詩書的閨秀,絕無可能相中陸臨的女兒。”
“那個孽障,沒能說動朕,就央求你來向朕求情。讓朕賜婚!”
“朕今日不妨將實話告訴你。朕問過滎陽王了,滎陽王根本不愿女兒嫁到天家做兒媳,要為女兒招婿進門。”
“朕的老臉都快被碰腫了。他還有臉說要娶陸明玉,哼!”
永嘉帝越想越怒,越說越氣。
喬皇后心里一個咯噔,忙張口解釋:“皇上息怒,請聽臣妾一言。臣妾也勸過他數次,可他就是認定了要娶陸家的姑娘,臣妾也拗不過他。”
“一個多月前,臣妾宣陸四小姐進宮。阿景見了陸四小姐一面。還有,后來阿景又去了皇莊別院,又遇見了陸四小姐。”
“陸四小姐被他的誠心打動,已經改變心意。”
“不然,臣妾今日也無顏張這個口了。”
什么?
永嘉帝的怒氣飄在半空,凝結在臉上,眼中露出錯愕之色:“這是真的?”
喬皇后暗暗松口氣,語氣堅定地應道:“自然是真的。否則,臣妾如何有臉和皇上說這些。”
永嘉帝沒再說話。
他雙手負在身后,來回踱步。足足走了十幾個來回。
喬皇后也沒出聲,安靜地等著永嘉帝平復心緒。
永嘉帝終于停下腳步,看向喬皇后:“此事,朕還得親口問一問滎陽王。如果滎陽王點了頭,朕會下旨賜婚。如果滎陽王不愿,朕絕不會做出逼臣子嫁女的事情來。”
永嘉帝的天下是馬上打來的,他愛惜名將的心比誰都熱切。私下里,他和滎陽王也十分投契。
君臣有別,想無視身份像朋友一般來往不可能。不過,滎陽王在他心中頗有分量,絕不弱于廣平侯濮陽侯。
喬皇后心頭的巨石落了地,笑著應道:“這是當然。這是結親,又不是結仇。人家真的不愿,我們總不會強娶兒媳。”
這也是新朝新帝的毛病,從一個世家宗主到天子,永嘉帝還在適應身份的轉變。也還沒養成說一不二的帝王脾氣。
便是娶兒媳,也延續了往日的習慣。提親之前,總得先問過未來親家愿不愿意。
不然,永嘉帝直接圣旨賜婚,陸家還敢抗婚不成?
正事說完了,喬皇后心情頗佳,笑著說道:“皇上忙于政事,操勞辛苦。臣妾這就令御膳房備膳吧!”
永嘉帝咳嗽一聲:“不用,朕還有事,今晚就不在椒房殿用膳了。”
喬皇后笑容微微一頓,很快柔聲笑道:“那臣妾恭送皇上。”
永嘉帝很快離去。
待永嘉帝走后,喬皇后臉上的笑容散去。
彩蘭悄悄來稟報:“娘娘,皇上離了椒房殿后,沒回文華殿,去了延禧宮的方向。”
果然又去了延禧宮。
孟貴妃是永嘉帝心尖上的人,這些年長寵不衰。她這個皇后,也奈何不得。
喬皇后抿緊嘴角,將心里的酸澀嫉意全部咽下,淡淡道:“知道了。本宮有些餓了,令人傳膳吧!”
當年,這門親事是李垣的父親過世多年的公公親自定下的。李家和喬家聯姻,彼此都有益。
嫁入李家后,她才知道,丈夫李垣的心里,早有了喜歡的姑娘。
孟家門第比李家低一些,也是將門。孟大小姐和李垣青梅竹馬,情意甚篤。可惜,李垣娶了喬家嫡女為妻,只能黯然揮別心上人。
沒曾想,孟嬌娘對李垣一片癡心,根本不愿另嫁別人。在和李垣私會時,“不巧”被人發現。
當年的孟老將軍,幾乎被女兒氣去了半條命。不得不順了孟嬌娘的心意。很快,李垣便以貴妾之禮,迎娶孟氏過門。
孟氏進門七個月,就生下了長子李易。
知道個中內情的,少不得要唏噓幾句。堂堂孟氏嫡女,竟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事情來。
貴妾也是妾,永遠要低正妻一頭。這輩子算是翻不了身了。
沒人知道,她這個正妻心里的苦楚。
丈夫對她疏遠淡漠,滿心都是孟氏。孟氏進門后,丈夫幾乎每日都去孟氏的院子,初一十五才來正院。
孟氏生了庶長子后,李垣欣喜若狂,珍愛如寶。她這個正妻,隔了兩年才生下嫡子。丈夫對嫡出的兒子,卻遠不及庶長子那般喜愛。
她的兒子,俊美如玉,溫文爾雅,一目十行,天資聰慧,無人能及。
可丈夫的眼里,只看得到健壯活潑的長子,對喜愛讀書習武天賦平平的嫡子卻是不冷不熱。
后來,李垣在亂世中舉旗自立,立了新朝,地盤也越來越大。如今,大魏和燕楚三足鼎立,大魏戰力強盛,燕楚聯手才能勉強抵擋。
大魏名臣良將備出,一統天下之勢,無人能擋。
身為李家家主,李垣最多是偏愛庶長子,不會將家業傳給長子。
可身為帝王的永嘉帝,若鐵了心立喜愛的長子為儲君,又有誰能攔得住?
一直沒立儲君,皆因為,永嘉帝還沒下定決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