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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張俊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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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師道在最近三天,陸續接納勤王之師。雖然種師中和姚古還沒有到,但總兵力已經逼近五萬,而且糧草充足,加上京城御營已經反攻,他們這一支兵馬無論如何,也不能作壁上觀,否則就真是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了。

  可進軍歸進軍,像岳飛的提議,卻是這群人無法接受的。

  老種收斂笑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看著前方。

  這時候在種師道手下,資歷僅次于他的老將楊惟忠不悅道:“岳統制,大家伙都說進京勤王,你卻在這里講攻擊滑州,不知所謂。念你年幼無知,就不要多言了。”

  楊惟忠資歷嚇人,在哲宗朝就已經從軍,在西軍當中混了大半輩子,除開種家兄弟,楊惟忠絕對是數得著的人物。

  岳飛算什么東西?

  不久前還只是河東的偏校,不值一提。

  一句呵斥,足以讓岳飛閉嘴。

  只是楊惟忠也低估了“大鵬”的傲氣,岳飛竟然挺直腰桿,毫不畏懼道:“滑州乃是金人后方,截斷退路,加之牟駝崗大營不保,金人在黃河之南,無有立足之地,又豈能不退?”

  楊惟忠眉頭高挑,氣得笑了。這小崽子挺有脾氣啊!

  “現在還只是官家旨意,并沒有捷報,你又如何斷定,牟駝崗必勝?”楊惟忠不客氣道。

  岳飛面色不該,依舊朗聲道:“官家設立御營司,整軍經武,砥礪士氣。開封百姓為求保衛家園,軍民上下,人人用命。金人攻城受挫,城中兵馬又曾經出擊,挫敗金人。以此觀之,金人也不是不可戰勝的天兵天將。”

  “如今官家送來了這份旨意,就是有七成把握。牟駝崗距離開封不過十里,守城并非金人所長,故此末將敢斷言,官家必勝,金人必亂。勤王大軍,兩路并進,截斷退路,聯合御營,圍攻金兵。東路幾萬金人,陷入重重圍困。就算想脫身,也要留下些人頭來!大宋又豈是金人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岳飛慷慨陳詞,一個巨大的圍殲計劃已經展開,按照他的想法,至少要殲滅一兩萬金兵,徹底打疼他們,打出大宋的威風!

  敢犯我強宋,做不到雖遠必誅,但是在眼皮子底下,總不能輕易放過吧?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令岳飛吃驚的是,在場的武將,不管是老種相公,還是楊惟忠,也包括王淵,姚平仲,這些人都不贊同。

  楊惟忠已經懶得廢話,只是把頭扭到一邊,鼻子冷哼。

  突然,一個站在岳飛后面的人,挺身而出。

  “末將以為岳統制之言極是,應該攻取滑州,截斷金人退路!”

  說話之人正是張俊,一個同樣在西軍廝混了二十多年的老兵,跟先前的韓世忠一樣,都是郁郁不得志。

  不過他卻也沒有韓世忠的兇猛,還沾染了酒色財氣,一身毛病。

  誰也料不到,這么個無名之輩,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支持岳飛。

  令人更沒有想到的是,張俊一開口,姚平仲就憤然站起,幾步沖到了張俊面前,舉起巴掌,要掌摑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軍官!

  “哼!”

  種師道冷哼,姚平仲沒有下手,卻也十分不客氣,破口大罵!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學官家紅人說話!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嗎?也不怕閃了舌頭?分兵進攻滑州,想得挺好!金人是那么好對付的嗎?”

  姚平仲對著張俊大罵,卻把目光落在了岳飛身上。

  “哦!我想起來了,之前河北義軍勤王,有人就鬧著去了陽武。我們西軍過來,竟然急著去開封勤王。現在老相公答應進軍開封,又說什么分兵滑州!好!真是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精忠報國,分明是專門跟上峰對著干!兵法無情,軍中有這么害群之馬,只怕要未戰先敗啊!”

  這話幾乎就是指著岳飛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滿腹怨氣,如何能忍?

  岳飛斜了一眼姚平仲,凜然不懼道:“用兵之法,隨機應變。陽武糧倉,落入金人之手,后果不堪設想,仆唯有先救陽武。老相公號稱百萬勤王之師,洶涌而來。完顏阇母聞聽,倉皇撤圍。倘若能果斷進軍,金人不察虛實,大有可為。結果大軍頓足陽橋鎮,讓金人看透了虛實,阇母領兵復來,戰機貽誤若此,人所共見!”

  岳飛越說越氣,雙眼不自覺瞇起。

  “所幸官家英睿,把握戰機,果斷出擊牟駝崗。如今人心士氣,皆在大宋一方。不趁機重創金賊,難道還要放任他們從容離去嗎?”

  姚平仲氣得咬牙,他本來就桀驁不馴,哪怕老種,也未必完全服氣。岳飛的資歷甚至不如張俊,偏偏又膽大包天,處處直指軟肋,姚平仲能舒服就怪了。

  若不是忌憚岳飛御營司統制的身份,姚平仲甚至會直接砍了他,這種事情在西軍也不是沒有過。

  “岳飛,你方才之語,可是在指責種老相公,你莫要忘了,種老相公可兼著御營司副使,總攬勤王諸事,這是官家準許的!”姚平仲冷笑著提醒。

  岳飛并沒有因為牽連到種師道而有猶豫,相反他更加義正詞嚴。

  “官家給的不只是權柄,還是一份信任!”

  岳飛說到這里,沖著種師道深深一躬,而后正色道:“老相公名揚天下幾十年,人所敬仰,皆以老相公為天下名將,大宋干城。官家以大權授之,以社稷托之。足見對老相公之倚重。”岳飛不理會面色漸漸鐵青的種師道,而是繼續侃侃道:“官家信重若此,身為臣子,只當以社稷為重,以官家為重,以擊退金人為重。若是存了私心雜念,便是不忠!”

  “大膽!”

  楊惟忠豁然站起,厲聲叱責,姚平仲急得把手按在刀柄上,盯著種師道,只要老頭一聲令下,就要砍了岳飛。

  種師道眉頭緊皺,拳頭幾次握緊,卻又幾次放開,最后喟然長嘆。

  “岳飛,老夫若是不忠,自有官家斬之。你不過是軍中后輩,指手畫腳,冒犯上官,老夫的廟小,留不得你!你現在就帶著本部,速速離開,不得有誤!”

  說完之后,種師道扭頭,不給岳飛多說的機會。

  而岳飛也咬了咬牙,雖然時間不長,但是西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有所了解。說實話,知道的越多,就越讓人失望。

  這么一群勾心斗角,自私自利的人,居然是大宋最強的一支兵馬,難怪金人能肆無忌憚!

  岳飛扭頭就走,半點不遲疑。

  就在岳飛轉身的剎那,那個叫張俊的小軍頭突然放聲大笑!

  “若是忠心,就不該在洛陽拖拖拉拉。若是忠心,就不該裹足不前。若是忠心,就不該勾心斗角,陰謀算計。若是忠心,就該明白誰說的是對的!官家以御營大戰金賊,想擁兵自重,挾持官家,可是打錯了算盤。不取滑州,給金人留后路,想著養寇自重,那更是自尋死路!”

  “官家圣睿,豈會看不透爾等蠅營狗茍!張俊不才,不屑與爾等為伍!嘿嘿,告辭了!”

  這家伙說話就跟連珠炮似的,話音剛落,就把頭盔摘下,往地上一摔,而后快步出去,也不等帳中反應,就飛身上馬。

  “岳統制,等等張俊,俺和你一起破賊!”

  張俊帶領著不到五百人的部下,追隨岳飛而去,這個在西軍廝混了二十多年的家伙,在這個關頭,果斷站在了岳飛這一邊。

  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兩個人一前一后離去,很顯然,他們是要前往滑州,截斷金人歸路。

  剩下的眾人面面相覷,震怒之中,竟然帶著一絲惶恐。

  “老相公!”

  姚平仲低聲呼喚種師道。

  老種擺手,“不要說了,全軍開拔,向開封進發。官家那里,自有老夫應對。”停頓一下,老種又把佩劍重重拍在桌上。

  “從今往后,誰敢不遵將領,立斬不饒!”

  眾人哄然領命,紛紛下去。

  半天之后,大軍開拔,風卷旗號,人喊馬嘶,他們走出還不到二十里,一個信使急匆匆跑來。

  “老相公,京城來信了。”

  種師道雙手微微顫抖,當看到捷報二字的時候,竟然不知道喜多,還是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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