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鳴嘯,代表著靈氣的劇烈沖撞,翻滾著的波濤朝著四面八方涌動著,這是足以令大地開裂,讓河川逆流,讓山脈粉碎的力量,但是前面烏龜殼一樣的小世界障壁卻是晃都沒有晃。
衍庚咬牙,胸膛中的憤怒幾乎在升騰著。
背后,西海之帝蓐收和東海之帝句芒只是坐在以龍獸和虎獸拉動著的巨大行宮之上,飲酒閑談,這一次的小世界外側,兩位大帝根本就沒有放在眼中,只是當做了一次歷練屬下的機會。
也是,這樣地處偏僻,又靈氣極為稀薄到幾乎于無的破敗世界。
恐怕只是玉虛宮這個勢力一處邊陲之地。
兩位大帝抵達此處之后就失望了,將這任務交給了他們。
但是,但是居然足足三天時間都沒能攻破!
之所以兩位大帝還沒有出手。
一方面是已經慢條斯理地當做賭這個小世界究竟是誰的部屬先打破,一方面也是不屑于出手,就當做兩位外出閑聊,而現在,現在!區區一介沒有多少靈氣的小世界,居然讓他們花費了如此巨大的功夫!
其實,并非是沒有被打破——
以他們的目力,以他們對于靈氣的掌控。
以他們的身份很權能。
清晰地感知到,那小世界外層的陣法就如同泡沫一般地破碎掉,而且不是一層層的破碎,而是一次性崩碎了十層,一百層,但是,但是當打破一層就會立刻出現一百層,打破一百層就會出現五百層!
無窮無盡,無窮無盡!
完全是以數量死死抗住了諸神的火力沖擊。
衍庚幾乎要瘋了。
哪怕是你再熟練,再熟練,哪怕這里顯而易見是有被布下的陣盤基石,但是你開辟一個簡單的陣法至少也需要五六天的時間,這里有多少?有他媽的多少?
他一拳能讓山脈崩裂,拂袖能讓江河倒卷。
他是戰神,是武神!
這種低劣,無效,只靠著苦哈哈基本的五行循環的陣法。
他一拳就能砸破十層,幾十層。
但是這里根本就不是幾十層那么點。
這里有他媽的幾百萬層同類陣法。
幾百萬層!
然后幾百萬層的同類陣法瘋狂共鳴,以最為愚蠢的方式,耗費了至少萬年的光陰,創造了即便是神靈都無法立刻擊穿的,一個無與倫比毫無破綻的陣法防御層。
最弱,也是最強。
最弱,因為根本沒有效率可言的愚蠢。
而最強,因為不知道如何布下有效率的陣法,所以就只好耗費時間完成最扎實的陣法,五行相生,循環不息,而后足足數百萬層的五行相生,彼此之間產生了連創造者都無法控制無法預料的共鳴。
“可惡啊!!!”
“給我破!”
“為什么還不破!為什么還不破!”
衍庚怒吼,抬手握拳,磅礴浩瀚的金屬靈氣爆發,化作了一座長達數千米的巨大蒼龍之形,而后轟然砸落,強悍的沖擊力,撕裂了一層層的陣法,但是幾乎是瞬間就有更多陣法填補出來。
衍庚身軀顫抖,那種怒意沖天而起。
卻又無可奈何。
“呵……看來,還是有幾分手段的,雖然愚笨了些,但是以漫長的時間靠著最基礎的陣法原理,居然也創造出了這樣的防御層次……雖然說也不值一提,但是至少也是有點看頭。”
句芒點評。
蓐收飲酒,而后皺眉,道:“算了,不等了。”
祂有些覺得煩悶了,隨手將美酒的酒杯拋擲,屈指一彈,其中一滴酒液飛出,在飛射而出的時候逐漸拉長,逐漸沾染了奇異和凌厲,逐漸沾染了斬破概念,撕扯因果的無比凌厲。
只是一剎。
那足以阻攔尋常神靈漫長時間的,堪稱無懈可擊的陣法就破碎了。
天地被分開。
小世界的內部清晰無比地展露在了蓐收,展現在了句芒,以及其余的戰將們的眼前,蓐收不可遏制地稍微怔了下,臉上浮現出訝異的神色,回過頭對著坐在蒼龍拖動的行宮之中的句芒道:
“看來,果然比我們想的要好一些。”
“難怪會有之前出現的那個級別的陣法。”
蓐收落座,端起美酒,道:“去拿下,布置了這一份陣法的,是情報里面所說的那個機關傀儡嗎?衍庚,將它拿下,本座對它有點興趣,西海的藏書地恰好還缺少一個看守大門的。”
句芒道:“那么,彼端似乎有不少的靈材,就歸屬于我了。”
蓐收道:“呵……可以,那么,那邊似乎還有些書卷,其中我要七成。”
句芒搖了搖頭:“不,你最多拿六成。”
兩位大帝平淡地思考著這一個小世界的歸屬。
衍庚心中激蕩波濤,覺得如此輕描淡寫地便決定了一個世界的走向,如此方才屬于是真正大神通者的力量和覺悟,于是他領命,率領著西海和東海的精銳,撕裂了陣法剩下的部分,踏入了這一處靈氣稀薄的地方。
這一個陣法的難以破解之處在于那數量恐怖到讓人頭皮發麻的五行相生,循環不息,而一旦打破,其本身內部就會開始自我坍塌,自我湮滅,衍庚順勢一槍直接鑿穿了這里的防御,抬眸橫掃,微感訝異。
情報上說,這里的機關傀儡,至少已經等待了萬年的歲月。
但是這里卻仍舊,仍舊過于地整潔。
靈草的長勢很好,可以看得出來,仍舊是有人在認真照料這些靈草,地面被打掃地很干凈,空氣中彌漫著藥材的香氣,收獲的新鮮蔬果放在屋子里面,一切就好像,主人只是出門散步。
很快就會回來了。
“哼!裝神弄鬼!”
衍庚順勢一槍砸出。
將那些盛放果實的籃子砸碎,將本身沒有多少根性,并非是靈材的那些田地掃平,其余的成員早已經四下分開,奔向了藏經閣,奔向了山巒處真正難得的靈材,衍庚長槍一擺,則是開始尋找那機關傀儡的蹤跡。
突然,天空出現了一陣異常的漣漪和波動。
衍庚面色微變,手中的長槍一擺,化作蒼龍,勾動磅礴大勢,直接攪碎前方襲來的劍氣,那劍氣似乎頗有根底,但是在技藝的道路上,不是單純的時間可以磨礪出的。
“哼,雕蟲小技!”
衍庚抬起頭,看到劍氣縱橫,看到了其余的,來自于東海和西海的年輕將官們都陷入了攻擊,有的還頗為狼狽,空氣中有癲怒的聲音回蕩不休:“滾出去!”
“滾出去!”
“你們不是客人,你們滾出去!”
衍庚長嘯聲中,單手握持神兵,輕描淡寫地將一道道襲來的劍氣抽碎,盡管說這聲音的主人已經嘗試遮掩自己的方位,但是這樣簡單的手段,怎么可能瞞得過這四海諸神。
“哼,客人!惡客,也是客!”
衍庚大笑:“本將軍今日就告訴你,什么叫做待客的法度!”
“給我過來!”
招式凌冽霸道,庚金之氣銳不可當,大有一招破萬法的氣魄,直接將前方的隱藏陣法撕裂,但是旋即一股極為不穩定的氣息就豁然暴烈,以大地之氣,化作了的五行生克陣法,直接引爆了這一個地方。
衍庚不在意,但是大意之下,卻被這一股強烈的沖擊力打在身上。
狼狽不堪,連連后退。
就連手掌都被劇烈震顫沖擊得微微顫抖。
面容更是被那一股烈焰之氣燒灼地焦黑,放下手掌,俊美戰將的神色變得有些扭曲:“……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打斷你的腿!”
但是他們的進展根本沒有那么輕易。
那記錄里面的機關傀儡,給他們帶來了極為巨大的麻煩。
劍氣!
陣法!
最基礎的劍術,最簡單的陣法,如同愚公一般愚蠢的方式,但是最簡單的劍術劈斬萬年,最尋常的五行相生的陣法,卻也層層相疊,總會從奇妙的地方出現爆破和沖擊的力量。
這根本不是一個傀儡!
MD歸墟,居然賣假情報!
衍庚吐了口濁氣,心中已經鄭重起來——
這并非是一個傀儡,這是一個強敵!
狡詐!
奸猾!
擅長劍術!
懂得陣法!
在他的心中,這樣一個強大莫測的敵人已經被樹立起來,可盡管如此,敵人畢竟只有一個,當越來越多的神代軍隊沖殺進入的時候,手段也逐漸技窮。
最終他們踏破了最內側的防御層,終于找到那家伙在哪里的時候,卻一時間微微失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打破的廢墟當中,關節結構轉動發出的聲音僵硬而刺耳。
傀儡坐在原地,身軀已經有超過八成失去靈氣潰散流沙化。
沒有什么敵得過歲月。
鋼鐵會腐蝕,靈氣會逐漸消失,即便是號稱為神靈不滅者,在萬年,數萬年的歲月下也會逐漸消亡,衍庚皺了皺眉,看著那個四肢幾乎全部碎裂,身上出現密密麻麻裂痕的機關人。
“就只是這樣嗎?”
“罷了罷了,既然是大帝需要,自然是我的戰功!”
只是,那不惜一切代價,狠辣霸道的設計,居然是這樣一個失去靈性的機關傀儡做到的嗎?機關傀儡仍舊在運轉,緩緩抬起頭,看向周圍的敵人,身上枯敗的氣息,道:“你們,不是客人。”
“你們沒有得道邀請。”
“請離開。”
傀儡回答:“這里的主人很快就會回來了。”
“等到他回來,你們可以來拜訪。”
衍庚放聲大笑:“你的主人,當然不可能再回來了,啊,可惜啊,這機關恐怕要碎了吧?”傀儡的身軀無法再繼續支撐活動,只能靠著意念驅動此地的陣法,但是卻被隨意抽碎。
機關傀儡身上殘留的靈性開始劇烈的波動。
打算直接破碎自身,引爆這里的全部陣法。
“哼,想得美!”
衍庚大喝一聲,手中兵器猛地撕扯出耀眼的金芒。
突然,空間出現了罕見的法則亂流。
這種會隨機出現空間裂隙的事情幾乎是不可能出現在這樣靈氣稀薄的地方的,會有概率,但是會無限趨近于零,可是這件事情就這樣不講道理的發生了。
碎裂的空間裂隙恰好將招式攻擊吞沒。
而后下一刻,身穿青衫的白發道人邁步走出。
機關傀儡的動作停止。
‘我是不會遲的。’
這是,言出法隨!
衛淵單手握住了那柄神代的兵器,垂眸看著那邊破碎的傀儡人,看著自己當年畫的紋路已經消失不見,甲一兩個文字也已經模糊不再,真的是,非常非常漫長的歲月啊……
機關人重新坐倒,道:“……您回來了。”
“嗯,回來了。”
破碎的傀儡用僵硬的語調道:
“回報工作,后曾經來過好多次。”
“不過,很久沒有再來了。”
“嗯……”
“渾天一直沒有再來。”
“是這樣啊。”
傀儡道:“是我哪里沒有做好嗎?”
“他們會為什么不來了呢?”
“不,你做的很好。”
“是嗎?我每天都有掃地,靈材都有收割,這些時間里收獲了很多的食物,如果后和渾天再來的話,可以吃很多時間了。”機關傀儡僵硬起身,邁出幾步,然后右腳風化破碎,像是第一次誕生時候那樣倒下去,只是沒法再起來。
傀儡的臉上一點一點浮現出最初的表情,用滑稽的語氣道: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眼前出現的是白發的道人,是中年溫和的男子,是溫和柔美的女子。
月色之下,是談天論地。
巖石是會風化的,滄海桑田,靈材也會逐漸湮滅。
一切都有終點。
“嘖,靈性喪失了……”衍庚遺憾地道。
“那你是誰……最后用幻術讓它看到了最想看到的東西,真是可笑。”
祂桀驁的注視著眼前的白發男子,掌中的槍劇烈鳴嘯,發出撕裂山川的暴烈氣息,但是卻無法撕裂那男子的右手,而后,伴隨著咔嚓聲,在衍庚驚愕的注視下,那柄長槍破碎。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
白發道人俯身,將傀儡機關人的核心握在手中。
那里,尚存一絲絲的溫度。
不會遲,但是,他也無法跨越過去的漫長歲月,所以,也不能更早。
“找你?你是玉虛元始?!!這里的主人?!”
“……是嗎?玉虛元始,你們覺得這個名字就是這里的主人?”
無邊的劍氣開始撕裂,遠遠超過了之前陣法的力量規模開始爆發,而后,一瞬間,掃過了整個小世界,下一刻,兩位大帝猛地起身,看到劍氣的風暴掃過,瞳孔收縮。
所有踏入那小世界的戰將,全部化作了齏粉!
一瞬間,劍氣從所有神靈的竅穴飛入,自魂魄層次的誅殺。
這里是衛淵心中最后,也是唯一,安靜平和的地方和歲月。
“你是誰?!!”
蓐收緩聲道:“敢殺我戰將!”
“殺你戰將?”
衛淵知道祂接下來會說各種各樣的道理會彼此扯皮,道人眼底始終壓抑的情緒涌動,周圍的行宮遭遇到了一定的破壞,而自己的實力,未必能速勝,何況一個擅長攻殺一個擅長恢復。
并指為劍。
‘天道為何,渾蓋萬物’
‘地道為何,德厚蒼生’
渾天的氣息,后的氣息,留存在這里的烙印被引動。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以人道為開始,引動此地烙印,數次流轉,每一轉動劍氣便渾厚一次,最后一劍直接引動此地的氣息,人行走于大地之上,大地被蒼穹渾天覆蓋,而先天地生者為道。
玄而又玄,眾妙之門,以人之身,持道為劍,域中四大,流轉不息。
一劍闡道。
此地曾經的論道氣息終究消耗一空。
而平靜的劍氣直接洞穿蓐收的眉心。
曾經和西王母角逐庚金之主身份的金正神色凝固。
而后帶著不甘,帶著絕學還沒能施展的屈辱,就此氣絕。
“殺了,便殺了。”
平淡的聲音此刻才落下。
句芒瞳孔收縮,感覺到了那一瞬間的誅殺,頭皮發麻,立刻開啟神話概念,怒道:
“你到底是誰?!!”
并指為劍,右手劍指緩緩背負身后,白發青衫的道人抬眸:“如你們所愿。”
也回應你的守候……
轟隆!!!
小世界的天地浩蕩,云氣流轉,行宮之處,遍地狼藉,卻自有靈性滋生出來,道人立足其中,神代戰將的身軀碎裂,靈氣反哺天地,整個世界開始發出轟隆隆的大道之音,開始開辟自身,而金正之軀同樣墜落。
大道之音壓不住平淡的漠然——
“玉虛。”
“元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