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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積蓄千百年之困頓,一招掃除,心念通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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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如雪,黑發垂落,一身明制的衣裳莊重典雅,看上去不過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垂髫少女,可是眉宇之中那種熟悉的感覺,和雍容典雅之感,卻讓淵無比地熟悉。

  那一句‘又見面了’,則是毫無疑問地肯定了他的推測。

  白衣少女示意淵走過去。

  在她的周圍靈氣流轉,天機在一定的程度上被扭曲了,短暫化作了一處如同陣法似的,和周圍的人間不同的模樣,劃地為陣,瞬息即成,這樣的手段,遠比人間所謂的真修強不知道多少。

  白發男子感慨低語:“不愧是你……”

  少女模樣的西王母微微抬了抬下巴,微笑道:“那是自然。”

  “不過……我卻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少女眼底頗有贊賞之意,注視著眼前的男子:

  “和應龍聯手,居然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大劫誕生的時間節點,而且還以干脆利落的方式,把對方的反擊徹底碾碎,而今大勢已成,他們還想要再次地改變歷史的轉向,就必須親自出現。”

  “而祂們若是親身出現,那么我等也可趁機而動。”

  “未曾想到,本來的制衡僵局,居然會因為你一人而變化,不愧曾和諸葛武侯相交莫逆。”

  淵自語:“制衡之局……”

  他一瞬間就明白了西王母口中所說的情況——雙方都是藏于暗處,互相忌憚,誰先出手誰就輸了,他之前改變了歷史的節點,扭曲了大劫,對方察覺到了,卻忌憚藏于暗處的西王母,不敢親自動手。

  只能通過嘉靖這個節點來改變歷史。

  現在他又一劍將這個可能全部斬去了。

  也相當于廢去了對方三十年甚至于更長時間的辛苦布局。

  不知道為什么,他很懂。

  就像是把契算了三十年的一次占卜,被禹一腳踩碎了。

  哪怕是契的懶散性格,都會恨不得拎著鐵鏟把他們兩個埋了。

  這一次的歷史扭轉度相當地大。

  對方如果還想要再把歷史重新扭轉到有利于他們的角度上。

  就不得不親身出馬了。

  而這也代表著,對方失去了先機,藏于暗處的西王母隨時可能鎖定祂,也就是說,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淵若有所思,而西王母噙著一抹微笑,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你做得很好,可以問一問,我會盡力解答。”

  淵緩聲道:“大劫的根本原因,以及對手是誰?”

  西王母臉上微笑微斂,回答道:

  “此刻可能性太多,天機被扭轉蒙蔽,未來也有太多變數。”

  “我所知道的,也有可能只是扭曲的某種未來。”

  “唯獨可以確認一點,山海記錄當中的諸多兇神將會是人間的最大威脅之一,包括四兇在內皆是敵手,山海諸界玄妙莫測,而人間這一片區域哪怕是在山海中也有重要的價值。”

  “禹分割了這力量,并且強行將中原留在人間界,而山海諸界分散到了不同世界。對此昆侖諸神選擇中立,但是也有許多荒神并不滿意于山海界的缺失。”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祂們的誕生遠早于人類。”

  “人才是后來者。”

  “讓整個世界歸于完整這件事情的重要性,遠勝過一切。”

  “你明白了嗎?”

  白發男子嘴角微微抿了抿。

  “生存和信念之爭。”

  “我隱隱記得,我曾經和庚辰,去過昆侖山上,但是之后的記憶卻喪失殆盡,回到人間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十年,昆侖山上存在有某種讓人失去記憶的東西嗎?”

  白衣少女臉上浮現訝異之色:

  “……失去記憶,以及,時間的飛速流逝。”

  她的神色緩緩凝重,而后道:“昆侖山絕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力量。”

  “你和應龍,你們當年究竟去了哪里?”

  “又遇到了誰?”

  “……不在昆侖?”

  白發男子凝眉,許久說不出話來,未曾想到,在他蘇醒之后,偶爾回憶起那個時候的時候,都會推斷為,是昆侖的某種秘境或者陣法的效果導致了他失去記憶,而此刻西王母的回答,卻將他的推斷,完全推翻。

  西王母笑言道:“……我當時雖然只是潛伏人間,至少也知道劍仙的名號。”

  “玄奘身邊的大唐劍仙,也只有玄奘能壓得住你的鋒芒,也或許是,因為你陪伴了玄奘那十萬里,才最終磨礪出了千古的劍術,也唯獨覺者的指引,茫茫的大漠,無邊的草原,與無數國度的紅塵才能淬煉出那一柄劍罷,但是無論如何,劍道的鋒芒已經臻至巔峰。”

  “你覺得,昆侖的秘境,在我不在的情況下,能夠在巔峰期的你和庚辰聯手的情況下發揮作用嗎?哪怕你的劍術壓下不談,庚辰,那可是整個昆侖山最強的武神,對于昆侖的了解不在我之下……你們兩個,當年絕對是去了其他地方。”

  淵沉默不言,心中思潮涌動。

  西王母道:“可惜沒能為你解惑。”

  “不過,雖然說如此,我還是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白衣少女抿唇微笑:“歷代的生老病死,累積到你這一世,加上玄奘的加持,哪怕是不能長生,但是在人間里做一個瀟灑的陸地真仙是沒有問題的,何苦又卷入這大劫當中……”

  “自己殺了嘉靖,反倒是讓你被龍氣反噬,壽數將近。”

  “道門出世,你這一次卻如同張角和諸葛一樣入世了,折損壽數福緣。”

  “對于此事,你可曾后悔嗎?”

  淵不曾回答,灰袍道人看著眼前不得不離開昆侖,藏于人間的白衣少女,徐徐問道:

  “西王母貴為昆侖之主,執掌瑤池。”

  “本來也是一等一的清貴,人間的恩怨和劫難,本來和你無關,而你現在卻因為這一次大劫流落人間,千年不能回到昆侖山,甚至于諸多苦楚,可曾后悔嗎?”

  西王母看著這眉眼溫潤的男子,而后笑起來,搖頭道:

  “原來如此。”

  “我不曾后悔,你也不曾后悔。”

  “皆是如此啊。”

  “人間偶相知,一別兩飄蓬,罷了罷了……”

  白衣女子笑吟吟看著負手而立,溫和灑脫的男子,眼底神光緩緩流轉,那種超脫于俗世的雍容從容感覺也逐漸消失不見,重新恢復成一個普通人的少女,顯而易見,是要重新隱遁沉睡,游戲人間,只有這樣才能避開對方視線。

  而就在西王母的靈性收斂的時候。

  那灰袍男子突然低聲笑言道:

  “還有第三個事情,要西王母解惑了。”

  “嗯?”

  他突然踏前一步,右手抬起化掌。

  而后直接不輕不重劈在了白衣少女額頭,突輕笑一聲:

  “問問問,問了足足幾千年。”

  “不煩嗎?”

  “啊呀!”

  西王母眼底的神性恰好收斂,所化白衣少女懵懂驚呼一聲,雙手抬起捂著額頭,含著兩包眼淚不解怒視著眼前的道人,而那道人看著自己是手掌,怔怔失神,卻只放聲大笑,灑脫不已,拂袖而去:

  “去休!去休!”

  “人間一相知,不過兩飄蓬。”

  “哈哈哈,暢快也,暢快也,心念通達!”

  幾個少女見到好友突然落在后面,都疑惑不解,而后又看到了少女捂著微微紅了的額頭,含著兩大包眼淚怒視著那邊的白發道人,以為好友受了欺負,都嘩啦一下圍了過來了,可不知怎么的,才一眨眼,那邊道人早已經飄搖而去,走得遠了。

  白發灰袍,徐徐而去,眾人抬頭看去,只余下了那說不出灑脫的放聲大笑,高聲唱道:

  “道士也!”

  “休再往山海界中種桃花。”

  “休再將醫術換酒諸葛家。”

  “休再看大唐凌煙閣上畫。”

  “休羨他昆侖瑤池長生花。”

  遠遠的,看到了那白發道人走入天目山中,天邊云霞正晚,燒得一片通紅,那道人一身簡單灰袍,前面是深山,背后是紅塵,蕭瑟孤寂,卻是灑脫地讓人心醉,踏入山中,大袖飄搖,轉入山間不見,唯獨最后幾句豁達大笑徐徐落下。

  “自有個紅塵凡俗野生涯。”

  “遙聞得昆侖山下刀兵發。”

  “便持劍乘龍入云霞。”

  背后少年少女看得怔怔癡住了。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有人輕聲問道:“這是誰啊?”

  那白衣少女不解,最后他們咕噥著道:

  “可能,只是一個白了頭發的野道士?”

  過了一會兒兒,少年少女們就不再在意了,夕陽西下,酒館里還在傳唱著戚家軍的威名,收了班子的婺劇入了鎮子沽酒,一行孤雁入云,柴米油鹽醬醋茶,紅塵俗世,炊煙裊裊,笑聲叫聲讀書聲叫賣聲,說書先生案板一拍,桌下眾人,先說那戚家軍南征北討,又說那新傳出的西游齊天。

  最后說起來那前帝時候,仙人乘龍入京城,堂下眾人聽得入神。

  一切皆如往常,并無絲毫的不同。

  天目山中,道人闔上雙目,含笑而逝。

  本就是尋常一日。

  這一張蘇醒的話,總覺得不對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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