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緩緩收回視線。
在那一個瞬間,他隱隱約約好像感覺到了有誰在窺伺自己,于是循著因果順勢斬了一劍,不過收斂了力氣,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背后的天女玨推著衛淵往前走。
而后是恍然失神,整個人被打擊得失魂落魄的少年僧人。
道衍心中一個個念頭起伏不定。
怎么可能?
就是為了超過他。
我才選擇了佛門。
不入道家,不入儒家。
就是打算有一門修行法遠遠超過那醫者大夫。
入了釋家,法號道衍,以道為名,大衍周易。
這自然是姚廣孝氣吞儒道佛三教之雄心。
可現在對方卻展露出了遠超于自己的佛門修為,道衍只覺得自己的佛心咔嚓咔嚓出現了一絲絲裂隙,那種心情,和拼盡全力終于某一門功課考了九十多分,然后某個家伙一邊說著:
‘唉,這門課我不怎么會,今天沒有復習啊。’
‘完了完了今天考砸了。’
然后吧唧一下,反手考出一個把自己碾死的分數一樣。
最后還補充了一句今天拉肚子,狀態不好。
見諒見諒啊。
如果不是打不過,道衍覺得自己早上手了。
不把你打出十七八種造型,你就不知道佛祖的頭為什么那么多包。
韋元良則是興奮無比地環顧周圍,忍不住壓低聲音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通嗎?這也太厲害了……比特效都厲害,乖乖,這得要修行多少年才有這樣的水平啊。”
“阿柳,你說我什么時候能有這樣的手段?”
“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我都滿足了啊。”
旁邊身穿棉布長裙的少女忍不住笑起來,同樣壓低了聲音道:
“你啊,還差得遠呢。”
“現在連十斤的劍都沒法用地順暢了。”
“還想這么遠?”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嘴角一點酒窩,讓韋元良忍不住撓了撓頭,道:“……這,誰知道呢,你看,沒準以后我也能練出什么名堂來?到時候,我就這樣,刷刷刷。”
他伸出手比劃了下,道:“我練劍,給你斬桃花看。”
“這就是書里面寫的落英繽紛,多好?”
阿柳瞪他一眼,道:“把花砍了,以后怎么結果子?”
“吃什么?”
“啊這……那就,就砍一半?”
韋元良撓了撓頭。
少年僧人默默移開視線,覺得背后的氣氛讓自己不適。
衛淵剛剛那一劍,直接破壞了這一座秘境的陣法節點,所以前方的道路也就恢復成了正常的軌跡,再靠著陣法和御風之術,很迅速地抵達了陣法的最深處。
越往深處,越是能隱隱感知到那種恐懼。
韋元良也不說話了,他往前半步,擋在了阿柳的前面。
少女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
讓原本只是鼓足勇氣的青年心底安定下來。
衛淵原本打算要讓他們兩個留在后面,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和道衍都察覺到了什么,臉上各自浮現出一縷詫異,衛淵沉吟了下,道:“如果說想要看看最里面的話,那你們兩個也跟著來吧。”
韋元良詫異,和旁邊少女對視了下。
他們兩個的年紀都不大,所以都有所期待,點了點頭。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這是桃花源記里面所記載的文字,而現在所經歷的道路,哪怕是不如這記錄所言,那也相差不多,往前走過不過一段時間之后,原本嶙峋古怪的山石就變得豁然開朗,前方是寬闊的區域,仿佛是有巨大的人在這里休息。
在最深處,一座古樸的石碑。
上面有著一道道紋路,如同活物一般在扭曲著,轉動著。
散發出一種玄奧奇妙的氣息來。
而最令人訝異的,是先前和道衍交手時候,還氣勢洶洶,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將那少年僧人徹底留在這里的黑袍男子,此刻卻是捂著胸口坐在地上,氣息萎靡不振,當聽到腳步聲,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面容微怔,浮現不敢相信之色。
衛淵微微抬眸,道衍皺起眉頭。
在那疑似是河圖洛書的石碑之前。
一只巨大的猛虎盤踞在那里,散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一名將黑發束成了金環馬尾,氣質明艷大方女子站在那里,手掌緩緩貼合在了石碑之上,上面的紋路流轉不息,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東西。
而這個時候,石碑上的紋路緩緩黯淡下去。
著紅衣黑袍的女子把手收了回來。
眼底有茫然恍惚的神色。
當衛淵看到她的時候,心底暗嘆聲氣——事實上,當知道女兒國打算直接把他綁了去成親的時候,他心里就已經隱隱有所預感,畢竟,過往幾千年里,多少代轉世,也就唯一一個女子想要把他捆了進洞房。
當初要不是大禹直接扛著他跑路了。
估計當時連孩子都有了。
不過那樣的話,也不會有站在這里的衛淵自己了。
推著輪椅的玨有些緊張。
擔心夸霖直接把自己的身份給說出來,而夸霖恍惚了下,轉身看到了衛淵,看到了黑衣僧人,視線環繞一周,在假扮成了女兒國精銳的玨臉上停留了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古怪玩味的微笑,將少女嚇得厲害。
可最終夸霖居然沒有說出了玨是假扮的。
而是看向了坐在輪椅之上的衛淵,許久后,也不知心中是如何不為人所知的一翻波濤洶涌,情難自已,而最終只是微微一笑,輕聲道:
“終于,又見面了啊。”
“涂山淵。”
那只猛虎低聲咆哮。
衛淵道:“……確實是很久沒見過了。”
夸霖看著他,微笑道:“是啊,如果不是當初那家伙,你早就是我的人了……,畢竟,我們連婚禮都辦了。”旁邊的韋元良和阿柳目瞪口呆,看向那似乎修為極高,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著。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強者隱晦莫名的感情經歷?
過往歲月的愛恨情仇?
最上層的八卦!
而道衍不屑冷笑,心中斷然下了結論。
這不可能!
旁邊這個博物館主,在好幾百年前還一直是一個人閑晃悠,成婚?
就他?
就他?
絕無可能!
而玨則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情,雙目呆滯了下,看到夸霖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低下頭,注視著衛淵的后脖子,衛淵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的后脖子肉有點麻,無可奈何道:“當初明明是我被綁走了的。”
“你那最多叫做搶親。”
與此同時。
心中默默地念叨著九天玄女六壬課的口訣,無比虔誠認真地詢問九天玄女,希望能夠通過卜算找到破局之法。
而后得到了回應。
九幽之國。
飲茶的燭九陰,鼻青臉腫的刑天,以及看著那斬斷的桃花,眉梢微微抬起的昆侖戰神,神州山海神話戰爭之神九天玄女面前,浮現出了一縷一縷文字。
“九天為乾金之象,性剛好動。九天之方,可以揚兵布陣。”
“禱告九天玄女無極元君,當如何破解此劫?”
九天玄女看了看桌子上被斬斷的桃花,在得知了所謂的成親之事后,并指刷刷刷在虛空落筆。
“勾三搭四!”
“負心薄幸!”
“見異思遷的劍客啊。”
“沒救了!”
“死劫!”
“死劫里的死劫!”
“萬劫不復!”
“等死吧。”
燭九陰默默喝茶。
刑天沉思。
刑天做出了決定。
畢竟算是自己半個徒弟。
刑天抬起手。
“我說……”
九天玄女一眼冷冷看過去。
刑天把自己的頭拔了下來,放到了桌子上。
爽朗笑道:“天氣真好啊,哈哈哈哈……”
而在人間桃花源,衛淵得到了經過《九天玄女六壬課》這一門神通修改過后的文字指示,非常標準地把正常的意思全部傳遞過來,完全符合信達雅的翻譯要求。
衛淵:“…………”
袁天罡,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這是什么卜算術?
最后是道衍的視線落在了那河圖洛書之上,眼底浮現出一絲絲的動容復雜之色,踏步上前,低聲道:“河圖洛書……”衛淵才找到了轉移話題的方式,緩聲道:“這是……”
夸霖手指纏繞鬢角長發,漫不經心道:
“我蘇醒之后,一路找了過來,發現他想要利用這一座石碑的力量,徹底激活這一座秘境,就提前將他拿下了,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座秘境的力量受到很大的壓制和影響,所以并沒有花費什么功夫。”
“……原來如此。”
衛淵點了點頭。
而旁邊,道衍已經大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按向這一座石碑。
但是不知為何,虛空中隱隱一陣雷鳴般的聲音,有一個巨大的巨人身軀浮現出來,露出上半身健碩的肌肉,聲音低沉厚重,緩聲道:“后退!”
道衍微微皺眉,遍體佛光流轉,和這巨大虛影碰撞。
一時居然無法更前一步。
雖然有剛剛演化佛門凈土,再加上之前七天七夜的消耗戰,導致此刻實力沒有全盛時期,但是仍舊讓道衍心中震撼,而后明悟,這道虛影,就是整個神代秘境時候殘留的力量。
虛影緩聲道:“吾乃夸父,后世之人啊,你沒有觸碰河圖的資格。”
“退下吧。”
夸父?!
道衍心中震動,而哪怕是韋元良和阿柳這樣實力其實并不強的人,也都知道這位古代人類傳說的存在,那是活生生的神話,而衛淵總算也是知道了為什么夸霖能夠踏前接觸到這河圖洛書的緣故。
她是夸娥氏的直系后裔,而且是三代內的直系后裔。
和夸父有親屬關系。
卻又沒有繼承那種巨大的身材力量。
通過夸父的氣勢考核并不困難。
河圖洛書……
衛淵看著那一座石碑,思緒涌動,而后在僧人不得不被夸父威壓壓迫得一步步后退的時候,伸出手按住了僧人后背,道衍本來想要道謝,可是見到是衛淵后,表情有些憋屈,可最后還是雙手合十,道謝一聲。
自稱為夸父的巨靈閉上眼睛,緩聲道:“若無雜事,且去吧。”
衛淵舉了舉手。
微笑道:“那,我可以去看看這一座石碑嗎?”
“還是說有什么考驗?”
韋元良驚愕看向他,而方才輕而易舉逼退了道衍,作為神代秘境真正看守者的夸父巨靈抬眸看向衛淵,在看到背后的昆侖天女時候,眼底浮現一絲不喜,看向衛淵,注意到他身上殘留的神性,正要拒絕,卻突然注意到了另外的烙印和痕跡。
那是兇神死亡時候留下的痕跡。
是以人之身斬殺神靈留下的饋贈。
巨大的虛影眼底的神色驚愕,而后化作了一種復雜的贊嘆。
祂微微躬身,嗓音低沉而悠遠,緩聲道:“當然。”
“您并不需要什么考核。”
“冕下……請……”
ps:今日第二更………緩沖章節,感謝東方賀的萬賞,謝謝 至于有沒有第三更……看命,躺尸中,保二爭三。
一百六十六萬字了,距離三百萬字的距離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