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兒胡同有家景秀餐廳，沈林他們聚餐一般首選這家飯館。
離學校近——中戲在棉花胡同，味道不錯，量大，價錢還合適。
離老遠就瞅見正擱那抽煙的王龍正還有地上蹲著的張進…
“老王！”
沈林喊了一聲，那兩人趕緊揮手…
“擱這干嘛？進去呀！”
老王：“…人還沒來呢，咱等會。”
“那我陪你們一塊吧…”
沈林沖老板要了杯水，端著紙杯，走了過來。
張進從口袋掏出煙：“林子，抽煙嗎？”
“…喲，老張舍得遞煙了？那我肯定抽！”
“不是，你之前不是不抽煙嘛！”
“得分誰給…”
點燃，吐了口煙圈，隨口問：“這半個月，你們咋過的？”
老王：“本來都進組了，待了一個星期，然后滾回來了，最近就是看書，打球…你呢？”
“我？我跑了個龍套！張進，你呢？”
“…我們幾個排話劇…”
“挺好，都有事干！”
張華考上了北京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張進搖搖頭：“好個屁，都快窮死了！”
“啊？”
“疫情來了，廣告、封面全都拍不了了，我們能賺錢的路子被封死了…”
沈林安慰：“沒事，這都是暫時的，沒看咱們已經解禁了嘛！”
“唉，你跑啥龍套？”
“雙響炮拍小劇場，缺個臨時演員，他們讓我去…”
“給你多少錢？”
沈林：“給個屁錢，免費客串，友情出演！”
王龍正直接懟了一句：“還友情出演，你跟誰友情？”
“…你管我跟誰友情…”
沈林白了他一眼，正要換個話題，張進突然問：“大林子，盲井真是你投資的？”
“算是吧，怎么了？”
“…沒事，學校都傳瘋了，說有個表演系的學生跟導演聊了幾句，決定掏錢，然后那個電影拿了銀熊獎…”
沈林嚇了一跳：“咳咳…傳遍了？”
“嗯…而且我估計會一直流傳下去！”
沈林點了點頭，云淡風輕來了一句：“沒事，也不啥丟人的事，流傳就流傳唄！”
“…不是，都說電影環境不好，你怎么敢投資電影的？”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來的人不多，好多都回老家了！
倒也來了幾個人，是沈林完全沒想到的，比方說張欣亦。
“劇組被迫解散，我們這幫人回了北京，我就回學校了！”
“劇組待著感覺怎么樣？你是女三號吧？”
張欣亦琢磨了一下，然后道：“也就那樣，具體拍起來跟咱們平時排練小品差不多…我這個女三號，沒有多少戲，戲份都給楊恭如還有李小璐了…大林子，別看手機了！說說你唄！”
“不是，我回短信呢…”
沈林放下手機，疑惑問：“我有什么可說的？”
“我聽老王說你們拍了三個月的偶像劇？”
“…別提了，那個劇我演個裝逼男，從頭到尾就三個表情。”
沈林放下筷子，雙手抱胸，盯著張欣亦，然后道：“這是第一個表情；”
起身，表情冷酷的看著張欣亦：“這是第二個…還有一個是瞪著眼睛…”
“哈哈…這么傻？”
一群人都笑了…
“我傻，你們沒看老王的戲，我丟笑出聲了…”
被定名的王龍正無語：“我怎么了？”
沈林看了他一眼，然后表情皺在一起，用抽泣的語氣道：“從來沒想過，我會自己一個人，總覺得那是長大以后的事，還有很久很久才會到，久到我都忘記自己會長大，久到，我都忘了爸爸媽媽會變老，他們會和我分開…”
老王直接從自己位置上撲了過來，一把堵住他的嘴，吼了一句：“閉嘴！”
旁邊幾個人先是楞神，然后齊齊爆笑…
“哈哈…”
整個包廂笑成一團…
王龍正尷尬擺了擺手：“沒辦法，這個劇本是臺灣編劇寫的…他們還讓我用臺灣腔喊這句臺詞，我實在喊不出來！”
很高興，沒人聊盲井…
即便提到了，也只問了沈林從哪看到的原著，沒人關心他賺了多少錢！
“第一次是在十月看到的，原著叫神木，‘神木’就是煤的意思，后來，老舍文學獎頒發，神木拿了獎…”
“唉，你經常看這些小說，有沒有適合改編的？”
“很多啊，遲子建老師的大部分作品都能改編…只不過沒法拍！”
“沒法拍？”
遲子建，國內純文學領域的明星級別作家，三次獲得魯迅文學獎的大牛級作家。
她的作品故事性特別強——靈魂擺渡很多小故事都是取材遲子建老師的小說，尤其是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那本書，記錄了八個男人的死亡，一個故事是礦工妻子為了能拿賠償金撫養兒子，一直把丈夫的尸體凍在冰柜里，是不是很熟悉？
但這個故事也表明一點——她的小說很難改編成作品！
即便有合適的，投資也很高。
“就是不好過審，拿不到拍攝許可證…”
沈林不是很想聊這些，主動換了個話題：“有劇組找你們嗎？”
“沒有…我們就待在學校，一點名氣也沒有，誰找我們？”
張欣亦：“對呀，不像你，你都演三部戲了吧？”
“誰說三部？這不才兩部嘛！”
“風吹云動星不動，你不也參演嗎？”
“我是免費客串，這就不是一個性質…”
“哪有什么…”張欣亦正要接著說什么，她手機響了，掏出來看了一眼，然后離開包廂：“…等下，我接個電話！”
“誰呀？”
“好像是她男朋友…”
“她哪來的男朋友？”
王龍正神秘一笑：“呵呵，人家在劇組混的風生水起，自然少不了有人追求！”
“你知道內幕？”
他肯定知道啊，風吹云動星不動，老王的角色算是主演之一，十集戲份呢。
跟組三月，劇組發生什么事，他一清二楚！
沈林趕緊接話：“他知道個屁，他在劇組就是小配角，對吧？”看了眼老王，后者閉嘴，怏怏道：“我也只是瞎猜，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