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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喜大悲,誰死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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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皇儲西山閱兵,受到魔門巨擘圍殺。

  六位先天大宗師布下大陣,欲要屠龍滅周。

  這一驚天消息不脛而走。

  迅速傳入天京城中。

  畢竟。

  四十余里連綿峰嶺晃動不已,恍如地龍翻身,掀起大片泥土。

  天穹之上黑云滾滾,魔焰滔天。

  這等動靜,也瞞不過有心人。

  很快地,各種流言飛起。

  天京各大世家門閥,江湖幫派皆有風聞。

  眾人反應不一。

  擔憂有之;

  欣喜有之;

  一派眾生相。

  有許多人,想著那位大周皇儲就此身死。

  也有許多人,希望圣地功敗垂成,行動受挫。

  登時之間,西山匯聚無數視線,成了決定未來天下走勢的風云地。

  皇城大內。

  東宮。

  十一皇子趙原來回踱步,陰柔俊美的小臉上滿是焦躁。

  等了片刻,劉進和谷大勇步入大殿。

  他強行壓抑心中情緒,沉聲問道:

  “黑龍臺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劉進和谷大勇躬身垂首,搖頭說道:

  “西山確有天象異變,地動山搖,疑似有數位先天大宗師一同出手,致使元氣紊亂,聲勢浩大。”

  “只不過四十余里皆被滾滾黑云覆蓋,內外隔絕,我等闖不進去,難以知道其中的情況。”

  趙原眉頭緊鎖,雙手藏于袖袍,指節攥緊,捏得有些泛白。

  已是凡境六重的兩位大宦官,暗自屏住呼吸,不敢多說半句。

  雖然說,十一皇子趙原武道修為并不高深。

  但是,興許是自幼長于深宮的緣故。

  他所表現出來的懾人氣勢,并不比其兄長差上多少。

  甚至于,許多宮中下人都覺得皇儲殿下更溫和。

  年紀尚幼的十一皇子卻要顯得陰沉,讓人不愿過分接近。

  “闖不進去?不管用什么樣的法子,都要你們保證皇兄安全無虞!”

  這些天跟隨在皇兄身邊,趙原已然學會喜怒不形于色。

  “立刻調遣兵馬,給本殿下圍住西山,擺上五十架破神弩,凡有魔門余孽出現就地射殺!”

  “天京城中的世家門閥,江湖幫派若有任何異動,黑龍臺派出緹騎鎮壓!”

  “誰敢反抗,以謀逆大罪論處!”

  劉進和谷大勇點頭稱是。

  這個時候不能自亂陣腳。

  否則指不定鬧出什么亂子。

  此前,天京風平浪靜。

  無非是有皇儲殿下坐鎮東宮,總攬大局。

  趙穆繼位,本就合乎禮法、正統。

  加之本身手段強硬,壓服世家門閥,掃蕩江湖幫派。

  金沙幫、銀鉤坊、乃至于右相那伙人,統統都被鏟除。

  干凈利落,如雷霆掃穴一般。

  如今。

  皇儲還未登基。

  威嚴、氣度都已經立住了。

  滿朝文武,再無誰人敢反對科舉,反對變法。

  真正做到了乾綱獨斷,一言而決。

  可以說,自天子駕崩,皇子皆薨后。

  大周王朝沒有陷入混亂,仍舊保持著平穩的運轉。

  其中大半原因都在于趙穆!

  這位囚于冷宮十五載的當世真龍,才是支撐江山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若是這位皇儲殿下真的遇刺,發生意外。

  恐怕,大周二十六州很快就要變天了。

  “另外,給我徹查!是誰在散播流言,居心不良!”

  趙原嘴唇抿緊,眼中遍布冷意。

  他如今所能夠做的,也只有穩定局勢了。

  想到皇兄陷在西山,遭人圍殺,自己卻幫不上忙。

  這位年紀尚幼的十一皇子,不由地心緒激蕩不已,狠聲道:

  “把孤鴻子派去西山,我就不信了,先天大宗師也破不開大陣!”

  劉進和谷大勇大驚失色,連忙勸阻道:

  “千萬不可啊,殿下!”

  “孤鴻子乃是皇儲親自賜下的親衛,防止有膽大包天的狂徒行刺殺之事!”

  “若是調往西山,萬一殿下你有什么不測,我等百死難贖其罪!”

  皇城大內誰人不知,趙穆格外珍視自家弟弟。

  不僅傳授武功,還親自帶在身邊。

  連御書房批閱奏章都不避諱,時常詢問治國之策。

  顯然是有培養的心思。

  按照殿下無心于權術的淡泊性格,哪怕以后把九五之位禪讓給趙原,眾人都不會覺得奇怪。

  “蠢材!我之性命,難道能比皇兄的安危更重要?!”

  趙原瞇起眼睛,呵斥道。

  劉進、谷大勇哪里敢反駁,只得心下腹誹:

  “要是皇儲殿下安然無恙,返回天京,發現自家弟弟遇害身亡,別說自己這幫人得下去陪葬,整個天京都要再來一場腥風血雨。”

  趙原似是有些疲乏,坐于靠椅上。

  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

  一襲黑袍的孤鴻子,如泥雕木塑般立在身后。

  這是皇兄賜下的親衛,專門用于保護他的安全。

  “六位先天大宗師……”

  趙原望著大殿之外,眉宇之間顯現出一股濃濃的擔憂。

  他知道皇兄武功蓋世,少有人敵。

  可面對那么多魔門巨擘的圍殺,真能全身而退嗎?

  萬隆記酒樓。

  雅間內。

  諸多士子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我早就說了,那位皇儲殿下絕非人君之相,還未登基,就去西山閱兵,哪里有半分老成持重的樣子。”

  穿著綢緞長衫,一身富貴氣的年輕人,舉起酒杯,高聲說道。

  “王兄,慎言啊。”

  坐在旁邊的同學連忙勸阻。

  “這要是被黑龍臺聽見了,小命難保。”

  其余幾人也紛紛附和。

  他們都是國子監的學生。

  大周并無成體系的教育機構,反倒是門閥的家學盛行。

  所謂的國子監,又名天京書院,尋常人是進不去的。

  最低等,也得有個寒門身份。

  那王姓年輕人不以為意,大手一擺。

  臉上帶出幾分醉意,笑道:

  “為何不能說?自皇儲上位以來,天京四方城門上,哪日不是掛滿人頭?”

  “只知道濫殺殘暴,不知施政仁德,遲早都要生出大亂。”

  “右相是天下士子之表率,卻被閹宦所害。”

  “還有盧兄,謝兄,一個范陽名門之后,一個陳郡謝家玉樹……這些都是一心為國的棟梁之才啊。”

  他一邊痛心疾首,一邊大口飲酒。

  坐在旁邊的同學搖了搖頭,沒有附和。

  在座眾人多數出身寒門,家境普通。

  論及門第,遠比不上與瑯琊王氏都能攀上幾分關系的王姓年輕人。

  后者之所以揮斥方遒,述說不滿。

  無非是因為右相倒臺以后,原來的門路走不通了。

  想要入仕,又得再找機會。

  空等幾年不說,萬一科舉制度真的推行開來。

  那么多上進無門的貧苦人家,寒門子弟,蜂擁而來。

  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周兄,我心里苦啊。”

  “想到以后既要與那些家學淵源的世家子去爭,還得與寒……大字不識幾個的泥腿子一起科考,我就頭疼。”

  “殿下此舉,害人害己。”

  “掘門閥的根基,那陳郡、范陽、瑯琊、清河四家豈能善罷甘休?”

  “這場西山閱兵遇刺,其中若是沒有世家參與,消息會傳得這么快?”

  王姓年輕人故作神秘,壓低聲音說道:

  “我以及聽說,朝中有大員擬好了奏章,夜深便就入宮,懇請十一皇子殿下登位,替代其兄長。”

  那周姓同窗心中一震,大驚道:

  “西山一事都還沒有確定,皇儲殿下也不知道安然與否,迫不及待地勸進,萬一……”

  王姓年輕人眼底掠過一絲輕蔑,似是鄙夷同窗缺少見識。

  他仰頭飲了一口酒,笑道:

  “周兄,你可明白六代先天大宗師意味著什么?”

  “這是一股能夠掃蕩三大正宗的強橫力量,莫說刺殺一人!”

  “放到戰場上,攻城掠地,占領一國都不算難事!”

  “我看那位殿下是兇多吉少,大局已定,無需多等。”

  此等狂悖,僭越之言。

  換做往常,王姓年輕人自然不敢說出來。

  可要是真的改朝換代,世家門閥重新起勢。

  批評幾句,倒也無妨。

  “魔門刺王殺駕,我們卻還要飲酒作樂……”

  周姓同窗眉頭微皺,心情略有不同。

  似他這樣的寒門弟子,對于科舉并無抵觸之情。

  相反,還很期待。

  皇儲殿下若能壓制世家門閥,于寒門、貧戶而言,上進之路便會寬闊許多。

  這是好事一樁。

  “莫非真就如此之難么?圣地在上,縱然是真龍也翻不了天?”

  周姓同窗無聲嘆氣。

  王氏大宅。

  聽松齋。

  自右相倒臺,滿門下獄以后。

  身在京中的二房主事王璞,便低調許多。

  盡量減少宴客次數,不再舉辦詩會、茶會。

  往日門客眾多,名流遍地的宅院,都顯得冷清下來。

  他很清楚,眼下讓黑龍臺、或者說給皇儲殿下抓住任何錯漏。

  最輕也是一個下詔獄的處置。

  “西山那邊,可有最新消息傳出?”

  王璞羽扇綸巾,相貌清逸,頗有名士風采。

  他坐于榻間,烹茶看書,從容淡定。

  “已經叫人去打探了。”

  管家立于門廊之外,躬身說道。

  “數刻之前,十一皇子調派大軍圍住西山,黑龍臺也加大巡邏,城防營增派人手,想必……”

  王璞端起茶水,輕輕吹了一口氣。

  仔細品嘗許久,方才說道:

  “火候正好,香氣也足。”

  管家領會意思,小聲問道:

  “關于皇儲遇刺身亡的流言,還需要再放出去嗎?”

  王璞搖頭,繼續品茶,緩緩說道:

  “過猶不及,世家門閥與皇儲殿下的斗法,最后還是要落在西山圍殺的結果上。”

  “六位先天大宗師……圣地的手筆,果然不同凡響。”

  他自己也修武道,見識不淺,很清楚其中的兇險。

  換成當世任何一人,面對六大宗師,驚天殺陣。

  除了身死道消,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聽死掉的盧子維曾說,他與紫霄宮有點交情?”

  “那人志大才疏,沒甚可取之處,圣地門人應當是沖著盧氏四駿去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已經開始遴選潛蛟,好助其化龍,再立新朝了。”

  “自古以來,瑯琊王氏簪纓不替,冠冕不替,世祿不替,乃是第一大門閥。”

  “歷朝歷代三公、丞相、尚書,不計其數。”

  “如今,大周氣數將盡,趙氏皇族……”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打擾了王璞暢所欲言的得意心情。

  “發生何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管家板著臉,轉身看向小跑而來的探子。

  “西山……來……消息了!”

  輕身功夫了得的探子,喘著粗氣,斷斷續續說道。

  “有六名騎士入城,從……四方城門而進,正沿著天京一百零八座坊市繞行。”

  坐于屋內的王璞心頭一跳,故作鎮定。

  抿了一口熱茶,問道:

  “這是為何?倘若殿下出了什么差錯,不應該先行去皇城大內匯報消息么?”

  那探子奔跑太急,心肺像是燒熱的鍋爐,整個都要炸開一樣。

  他跪伏于地,臉上帶著惶然之色,遲疑道:

  “那六名騎士滿城傳首!一邊縱馬而行,一邊大喊,‘魔門大逆,盡數伏誅’!”

  “據說皇儲殿下西山遇刺……他一人滅殺六大魔門巨擘,如今正在返回天京的路上。”

  王璞心神震動,好似被雷擊中,陷入呆滯。

  急切之下,打翻放下的茶杯、茶壺,熱氣騰騰的滾水潑在身上。

  可他渾然未覺,只是盯著探子,臉上充滿不敢置信的驚疑神色:

  “你說什么?他……殿下一舉誅殺六位先天大宗師?!”

  探子低垂頭顱,也不敢肯定。

  “再去打聽!我要確鑿的消息!”

  王璞適才的意氣風發,從容氣度全部消失不見。

  眉頭緊緊凝成一團,擺手道:

  “趕緊把手底下那些做臟活兒的,散播消息的‘尾巴’清除趕緊!”

  “要快,千萬不要讓黑龍臺給抓住證據!”

  管家心頭凜然,趕忙準備下去。

  “不必了,王大人,咱家都替你辦了。”

  身著大紅色內侍袍服的年輕太監,押著那名才離開庭院的探子,閑庭信步一般走進后苑。

  噗通!

  幾顆布滿血污的人頭被拋出,滾落地面。

  一雙雙充斥恐懼的空洞眼神,直勾勾盯著坐于屋內的王璞。

  “造謠生事,攪亂人心,有謀逆嫌疑,按照大周律法,斬首示眾。”

  那名年輕太監臉上帶笑,溫和無比,輕聲道:

  “王大人可還滿意?”

  王璞曾是正六品的通判,后來又被提拔成了正二品的武散官。

  被對方叫一聲大人,也屬正常。

  “這位公公……”

  王璞到底是門閥俊才,混過官場,文臣武將都做過。

  挺直腰板,氣勢上沒有太弱。

  “咱家魏丙,忝為黑龍臺影衛指揮使。”

  “這些閑散人士,竟然編排當今皇儲殿下,全部都被拿下。”

  “王大人,你是咱家動手,還是自己來?”

  王璞昂首,坐于榻上,高聲問道:

  “敢問公公為何要抓我?莫非只因為幾個下九流的誣陷栽贓之語,就要拿我下獄?”

  魏丙嗤笑,搖頭道:

  “劉公公、谷公公說得確實沒錯,你們這幫世家門閥的讀書人,一個個都自以為是得很。”

  “那右相、盧子維、謝敬先死前都曾這樣說過,可他們還是死了。”

  “黑龍臺說你謀逆,那你就是謀逆。”

  “對殿下不敬是謀逆,造謠生事,煽風點火也是謀逆,乃至于,你今日走進這座園子,先用左腳踏進來,咱家也算你是謀逆。”

  “王大人,殺人這種事,其實不需要太多理由。”

  笑容溫和的魏丙揚起右手,黑甲緹騎右手抽刀,左手持弩。

  “王璞心懷鬼胎,意圖顛覆大周,對皇儲殿下更有不敬之心,黑龍臺抓捕途中,動手反抗,就地格殺之。”

  “執法過程的報告,稍后就這么寫。”

  “動作快點,剛收到線報,萬隆記酒樓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讀書人,一并拿了。”

  絲毫不給王璞辯解的時間,三支弩箭破空而出,分別釘在胸口、額頭上。

  登時,這位瑯琊王氏的二房主事,便死得不能再死。

  “凡參與者,一起殺了。”

  魏丙淡淡說著,手掌如閃電般拍在管家頭上,擊碎天靈蓋。

  “殿下是何等人物,區區幾個魔門賊子,哪里能傷得了。”

  “一幫跳梁小丑主動顯露蹤跡,正好再讓黑龍臺肅清一回!”

  半炷香的時辰后,魏丙帶著緹騎大步離去。

  只留下數具冰冷尸首,以及驚恐不已,嚇壞了的家眷仆役。

  黑龍臺大肆抓捕的同時,天京雄城的朱雀長街上,依舊浩蕩的儀仗車隊如長龍蜿蜒。

  為首者,正是騎馬而行的趙穆。

  明黃云輿車輦損壞,他也就沒有按照皇儲規格,隨意挑了一匹神駿的黑馬。

  滿城皆震動!

  無數百姓聞風而來,只為一睹這位大周皇儲的真容。

  其風采,其相貌,其氣度。

  引得眾人歡呼,為之折服。

  “繞行完一百零八坊后,讓人把那幾顆頭顱懸首城門,暴曬三日,再用盒子裝好,送到圣地山門。”

  趙穆目不斜視,傳音道。

  那六大魔門巨擘都被炸成肉泥,并無尸首。

  他如此做,只是為了讓天下四十九州都知道。

  圣地并非高高在上,不可觸怒。

  大周王朝,更不是任由宰割的豬狗牲畜。

  “萬載威嚴,遲早有坍塌的一日。”

  趙穆眸光閃爍,靜心感受開始如涓涓細流,之后似滔滔江河的心念愿力,匯入自身的念頭當中。

  這就是大勢!

  一城之念。

  一國之運。

  乃至于天下之氣數。

  無數人心念所至,便能匯聚鬼神辟易的時代洪流。

  “皇道,人道,天道……原來如此。”

  趙穆感悟著,理解著,嘴角勾起一絲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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