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援急匆匆趕到夜郎縣縣衙,通稟了姓名后,被帶到了衙門后院。
魚禾手持著碾子,碾著椰肉,椰肉被碾的稀碎,順著碾子的凹槽,流進一個大桶里。
莊頃蹲在大桶邊上,雙眼亮晶晶的盯著大桶里稀碎的椰肉,一遍又一遍的問道:“好外甥,這東西真的能榨油?”
魚禾瞥了莊頃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已經問了十多遍了,我也解釋了十多遍了。這東西不能榨油,但是能熬油。”
莊頃笑嘻嘻的道:“都一樣,都一樣……”
魚禾無奈的道:“不一樣。”
榨油和熬油能是一回事嗎?
莊頃感慨道:“我們祖祖輩輩住在西南,這東西天天見,里面的汁水也經常喝,可我們愣是沒一個人發現,這東西竟然能榨油。”
魚禾沒有再搭理莊頃,任由莊頃在哪兒絮叨。
煉制椰油的工序并不復雜。
基本上看過一遍就會。
但是新朝的人還不會這項技術,也不知道椰子里面還能煉制出油。
若不是衙門廚房的庖丁告訴他沒清油了,他又不喜歡吃葷油,他才不會費力煉制這東西。
磨的稀碎的椰肉,混合著椰汁煮沸,用細紗過濾,過濾出的汁水冷卻,椰油就凝固在上面。
挖出椰油,放在鍋里一個勁的煉制,就會煉出清清的椰油。
再過濾出油炸,椰油就出來了。
工序簡單的令人發指,但是沒人去研究,誰也不知道椰子能煉油。
“卑職馬援,見過太守。”
馬援走到魚禾身邊,鄭重的向魚禾一禮。
魚禾將磨椰肉的工作交給了莊頃,帶著馬援走到一旁。
魚禾笑問道:“你這個時候找我,有何要事?”
馬援正色道:“卑職懇請太守將俘虜營的俘虜交給卑職,卑職可以向太守承諾,不出半個月,一定幫太守練出一支強兵。”
魚禾聽到馬援這話,就知道馬援這個可憐的家伙再一次中了他的謀劃。
他擺出了一副官僚的嘴臉,長吁短嘆的道:“馬援,你這個請求,讓我很為難啊。”
馬援急忙道:“怎么會為難?”
魚禾哭笑不得的道:“怎么不為難?你入我帳下連一旬也沒有,那些俘虜被我們拿下也不足一旬。你的忠勇,我不會懷疑,但是拿下俘虜是否忠心,誰能保證?
萬一我將他們交給你,他們趁機逃出夜郎縣,將夜郎的消息告訴廉丹。
那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馬援愣了一下。
魚禾繼續道:“馬援啊,雖然我很欣賞你,也想一直將你留在我身邊,甚至不惜冒險將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交給你,讓你傳到了犍為郡去。
但是明面上,我還是得顧及張休、相魁,以及莊王、句町王他們的感受。
張休、相魁兩個人,是我的人,我還能安撫一二。
但莊王和句町王,可不是我的人。
夜郎城的一切,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我將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私底下交給你,還能瞞得過他們。
我將俘虜營的人交給你,可沒辦法瞞住他們。
他們要是跟我翻臉,那我就真的完了。”
魚禾說到最后,語氣中充滿了無奈。78
馬援聽完魚禾一席話,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了。
但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俘虜營的那些漢人等死,他做不到。
馬援面色凝重的道:“太守,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頓了一下,馬援補充道:“卑職保證,一定會約束好他們,絕對不會讓他們逃出夜郎。”
魚禾沉吟了一番,臉上露出一臉為難。
他苦笑著對馬援道:“馬援,你是上蒼派來懲罰我的吧?”
馬援一臉尷尬。
魚禾長嘆一聲,“罷了,我去找莊王說項一番,再派人去找句町王,割舍一些利益給句町王,相信他們二人會賣給我一個面子。
不過,你一定要約束好那些俘虜,千萬不能讓他們出什么岔子。
不然,你我二人就要先承受莊王和句町王的怒火。”
馬援一臉愧疚的看著魚禾。
他很清楚,以魚禾、莊頃、亡承三人的身份,尋常的小恩小利,根本打動不了他們。
魚禾要割舍利益給句町王,必然是一筆龐大的利益。
魚禾為了他,做到這個份上,他真的覺得有點愧對魚禾。
他幾次想張口,想告訴魚禾,要不算了。
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俘虜營的那些漢家兄弟病死在床塌上。
“你先下去,回頭我跟莊王和句町王商量好了,會派人去告訴你一聲。”
魚禾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沖著馬援擺擺手。
馬援愧疚的垂下頭,向魚禾深深的一禮。
馬援覺得,等到魚禾真的說通了莊頃和亡承,將俘虜營的人交給他的時候,他又會欠魚禾一個人情,一個大人情。
“快走吧,休要做小女兒姿態。”
魚禾見馬援一個勁的向他施禮,灑脫的說了一句。
馬援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離開了后院。
魚禾在馬援走后,撇撇嘴,自言自語道:“特么的,我怎么覺得自己有點綠茶味……”
魚禾仔細想了想,他用在馬援身上的這一套手段,真的跟后世的綠茶有一拼。
魚禾自嘲的一笑,邁步走到了正興高采烈的推著碾子的莊頃身邊。
看得出莊頃對用椰子煉油很感興趣。
莊頃見到魚禾,停下了推碾,賊兮兮的笑問道:“你跟那個叫馬援的鬼鬼祟祟的跑到一邊說話,是不是又打算坑人了?”
莊頃和魚禾相處的時間長了,多少也了解了魚禾一些秉性。
他知道魚禾但凡是不愿意當著人面說的事情,不是在坑人,就是在算計人。
魚禾瞪了莊頃一眼,“我什么時候坑過人?”
莊頃鄙夷道:“你什么時候不坑人?”
魚禾沒有跟莊頃爭辯,他指著已經被磨成漿汁的椰肉,淡淡的道:“這東西煉油很簡單,出油也很高。166
西南漫山遍野都是這東西。
若是能全部煉制成油,數量十分龐大。
炒菜的法子如今隨著四海鏢行,在四處傳播。
炒菜配上此油,妙用無窮。
你說說,我們要是將此油通過四海鏢行拿出去售賣,能賣多少錢?”
莊頃先是一愣,隨后瞪起眼珠子,舔著嘴唇,低聲呢喃道:“油在外面價錢可不低,咱們手里不缺人,這東西漫山遍野都是,也不需要咱們費心去種植。
咱們頂多是出一些糧食,出一些運送的錢。
售賣到外面,能賺一大筆。”
莊頃越說眼睛越亮,“若是用油換糧的話,那我們即便是不種糧,也不愁沒糧吃啊。”
莊頃猛然抬起頭,盯著魚禾道:“我們要是有足夠的糧食,那西南所有人都得聽我們的。這東西售賣出去,簡直是大賺啊。”
魚禾聳了聳肩,“可惜沒你的份兒。”
莊頃立馬意識到,魚禾這是在報復他剛才說錯話,他急忙喊道:“別啊,就當舅舅剛才什么也沒說。回頭舅舅從族里挑幾個漂亮的女子,再挑一些你喜歡的那種黃色的寶石,一并給你送過去,算是給你賠罪。”
魚禾笑吟吟的盯著莊頃沒說話。
莊頃苦著臉道:“你還不滿意啊。舅舅也窮啊,你就當可憐可憐舅舅。”
由不得莊頃不裝可憐。
他雖然有不少錢財,可也經不起魚禾如此刮。
魚禾瞥著莊頃道:“罷了,看在大家是親戚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了。你族里的那些女子,我就不要了,我也不問你多要錢財。
你莊氏在俘虜營的那一部分俘虜,就全部歸我了。
用椰子煉油的法子我給你,以后你莊氏煉油,我得占三成。
至于你莊氏如何將油變成糧食,我不管。
你可以派人去找四海鏢行的人商量。”
莊頃聽到魚禾的話,先是一喜,隨后又皺起了眉頭,“咱們兩個商量不好嗎?為何要我派人去跟四海鏢行的人商量?”
至于俘虜的事情,莊頃根本就沒在意。
他現在根本用不到太多苦力。
真的需要苦力的話,他可以派人去山林里抓那些蠻人,或者去攻打其他部族。
蠻人和夷人比漢人單純,比漢人好操控。
魚禾譏諷道:“我們擊潰了廉丹,就是西南名正言順的王了。我們還需要自己去操持商業?”
莊頃一愣,狐疑的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總覺得你故意分開了跟我談,是想坑我。”
魚禾橫了莊頃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沒閑心去管這事。”
不等莊頃開口,魚禾又道:“你還學不學煉油的法子?”
莊頃立馬將腦海里的疑惑拋到一邊,跟著魚禾學起了煉油的法子。
亡承那邊,魚禾打算故技重施,占亡承四成份子,其他的什么也不管,問亡承討要一些俘虜,亡承肯定不會拒絕。
至于將俘虜們全部交給馬援,莊頃和亡承會不會有非議,根本不重要。
拿莊頃和亡承說事,純粹是糊弄馬援的。
畢竟,魚禾將俘虜都討要到自己手里了,他如何處制自己手里的俘虜,莊頃和亡承有什么資格過問?
咋地?
大家是盟友不假,但盟友不代表互相可以干涉對方的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