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倒是很淡定,馬援所說的一切,他在史書上都看到過,他也知道馬援有多少能耐,所以并不覺得驚訝。
馬援在打仗方面是能手,在理政方面也不差。
懂得因地制宜的去發展生產。
看問題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為劉秀穩固東漢政權,提供了不少有益的政見。
就是有點太過看重尊卑和長幼,以至于得罪了小人,死后還被小人陷害,深受不白之冤,家人也跟著經歷了一場大難。
還好劉秀沒有昏頭,搞清楚的事情的真相,還了馬援一個清白,不然馬援死后也得背一身罵名。
“幾百戶人,數載所得牛馬羊數千頭,谷物七八萬斛……還算有點能耐吧。”
魚禾淡淡的說了一句。
莊頃瞪起眼珠子看向魚禾,‘好外甥,這叫有點能耐?這叫有大能耐好不好。我手底下要是有這種能人,我立馬任命他為國相。’
魚蒙和張休也錯愕的看向魚禾。
馬援略微愣了一下,對魚禾的話也有點不服氣。
魚禾看到了他們的反應,漫無條理的道:“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對?我和我阿耶在六盤水盤桓的時候,總共就六個人,一套甲、一把弓、一根矛、三柄刀。
而今過去三載,我和我阿耶占據一縣一郡,麾下從眾數十萬,田畝數十萬,所獲錢財更是不計其數。
我需要夸他有大能耐?!”
莊頃一愣,黑著臉別過頭去。
他只顧著為馬援叫屈了,倒是忘了魚禾這個變態。
跟魚禾這個變態比,馬援那點收獲真的不算啥。
魚蒙和張休愕然的盯著魚禾,不知道該說啥。
馬援聽到魚禾的話,心里那點不服氣瞬間沒了。
他是個很率直的人,魚禾比他年輕,還比他厲害,那他就得服。
魚禾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他看向馬援,淡然道:“既然你還算有點能耐,有愿意為我效力,那我就勉為其難將你收入麾下,充任一個參軍,暫時到我身邊,幫我出謀劃策。”
魚禾這話說的有點不要臉,但馬援只能屈服。
“喏……”
魚禾點點頭,吩咐道:“帶他下去換身衣服,順便飽餐一頓。他手底下的那些馬夫,就送回滇池去,讓滇池令看著給安排住處,分一些田產和牲畜。
再去個人告訴呂嵩,讓呂嵩派人走一趟天水,看看能不能將馬援在天水的家業,以及那些馬夫的家眷,一并接到滇池。”
魚禾只是暫時用計讓馬援屈服,并沒有令馬援歸心。
所以他得盡快斷了馬援后路,然后再慢慢的想辦法讓馬援歸心。
魚蒙抱拳應允,“喏……”
馬援卻大驚失色,“太守萬萬不可,馬某手底下的人皆是隴漢之地的人,守不得西南的寒氣,也擋不住西南的瘴氣之毒。
您將他們接到此處,他們恐怕會死于瘴氣之下。
馬某入西南幾日,帳下已經有好幾人死于瘴氣之下。
還望太守憐惜。”
馬援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深深的向魚禾一禮。
魚禾盯著馬援,似笑非笑的道:“我手底下的漢人無數,你覺得他們是如何在西南瘴氣的威脅下,活到現在的?”
馬援一愣,失聲道:“你有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
瘴氣之毒,朝廷兵馬中的許多大夫斷定為無解之毒。
朝廷的兵馬因為瘴氣之毒,已經倒下了萬余人。
魚禾如今向馬援明示,他有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馬援如何不驚。
魚禾淡淡搖頭。
馬援又是一愣。
魚禾淡然笑道:“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只能治病,卻不能斷根。就算治好了,回頭遇到了瘴氣,還是會中毒。我不僅有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還有讓人免遭瘴氣毒害的法子。”
馬援瞬間瞪大眼,差點就開口問魚禾討要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和防御瘴氣之毒的法子了。
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卻沒說出口。
因為他要治療和防御瘴氣之毒的法子,是想救那些正在被瘴氣之毒毒害的新軍將士。
可新軍將士是魚禾的敵人,魚禾不可能給他們治療和防御瘴氣之毒的法子。
他若是不知道魚禾會治療和防御瘴氣之毒的法子,那么新軍中的那些將士死活,他不會在意。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嘛。
但他知道了,他就想出手救人。
因為他是漢人,那些新軍將士也是漢人,他們正在征討的是蠻夷。
從道義上講,他這個漢人,在漢家兄弟蒙難的時候,他有能力救,他就應該出手相救。
畢竟,他一個土生土長、又心懷漢室的漢人,向著漢家兄弟,也是應該的。
總不能向著蠻夷吧?
那不成了漢奸、漢賊了!
魚禾看出了馬援的心思,卻沒有點破。
或許可以將送出治療瘴氣之毒法子的事情,交給馬援去作。
讓呂嵩去做此事,頂多是在朝廷手底下安插幾個當米蟲的探子。
但是讓馬援去作的話,就能落一個大人情。
收服馬援的腳步也會加快。
但此事還需醞釀幾日。
現在就告訴馬援,馬援肯定會起疑,對他的感激也會大大減少。
魚禾故作深沉的擺擺手,“將你和你手下的家眷遷移到此處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你下去吧。”
馬援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躬身一禮,退出了正堂。
馬援一走。
魚蒙也帶人離開了。
張休從地上爬起來,盯著魚禾笑道:“主公很看重馬援?”
魚禾淡然笑道:“談不上看重,但勉強能一用,倒是委屈你了。”
張休笑道:“只要能幫上主公,卑職一點兒也不委屈。”
魚禾滿意的點點頭。
莊頃撇撇嘴,低聲嘀咕了一句,“虛偽至極……”
魚禾今天的表現確實虛偽。
但魚禾卻收獲了一位能文能武的干吏。
莊頃看似在鄙視魚禾,其實心里羨慕壞了。
魚禾瞥了一眼正在泛酸水的莊頃,沒搭理他。
魚禾看著張休問道:“我記得還有一個叫朱遵的,不僅救了你,還跟著你一并回到了夜郎城?”
張休急忙道:“正要向主公稟明此事。那朱遵乃是犍為郡功曹。此次率眾入句町,是為了投奔主公。”
魚禾愣了一下。
莊頃一臉愕然的看向張休。
魚禾疑問道:“投奔我?為何?他在犍為郡充任功曹,難道惹出了什么大亂子,跑到我這里來避禍了?”
魚禾記得莊頃之前說過,朱遵此人心懷漢室,是不可能為他們效力的。
朱遵找上魚禾,也是心懷叵測。
魚禾原以為朱遵找上他,是準備假借謀個名頭,坑他的。
可聽張休這話,朱遵似乎另有所圖。
如果僅僅是坑他的話,朱遵可不敢說什么投奔之類的話。
畢竟,一旦投奔了他,他一定會派人盯著朱遵,朱遵短時間內什么也做不了。
莊頃撇著嘴,哼哼道:“說不定是犍為郡大尹和那廉丹一起設的局。”
魚禾并沒有言語,而是盯著張休,等待張休的答案和判斷。
張休遲疑著道:“卑職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投靠主公,卑職問了,但他沒說。他說要見到主公以后才肯明言。
卑職覺得,他應該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主公。
他很急切,一路上一直在催促卑職趕路。”
魚禾若有所思的道:“你去將他帶來,我見見再說。”
張休應允了一聲,出了正堂。
莊頃忍不住道:“千萬別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他真要是投奔你,那就先將他關個半載再說。等我們擊潰了廉丹的大軍,拿下了犍為郡,再將他放出來。
到時候他就算不是真心投奔你,也得真心投奔你。
他的族人就在犍為郡,我們拿下了犍為郡,就掌控著他一族的生死。”
魚禾點了點頭。
莊頃這話說的很中肯。
無論朱遵投奔他有什么圖謀,等到他拿下犍為郡以后,一切都會成空。
就在魚禾和莊頃說話的時候,張休帶著一個四旬的漢子,出現在了正堂內。
漢子身高體壯,皮膚略微有點黑,滿臉大胡子,頭發黑白參半,腰間掛著一柄青銅劍,見到魚禾,不等魚禾發問,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一個勁的猛磕頭。
魚禾嚇了一跳。
莊頃也被驚了一下。
因為朱遵磕頭的時候很實在,腦袋磕在青磚地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朱遵磕了好幾個頭,猛然抬頭,雙目瞪的圓圓的,看著魚禾,凄聲道:“求大王救命!”
魚禾和莊頃皆是心頭一震。
二人對視了一眼,面色皆凝重了起來。
朱遵磕頭不僅磕的實在,腦袋也磕破了。
就那么幾個頭,就將腦袋磕破了,可見朱遵用力之深。
新漢兩朝的跪拜禮,那只有在面對長輩、君父、恩人、師長、以及祭祀的時候才會用。
磕頭磕出血的事情十分罕見。
朱遵不僅對他們行了大禮,還磕破了腦袋,凄厲的聲音中還帶著一點絕望,由不得魚禾和莊頃不重視。
雖說朱遵有可能在演戲,但戲演到這個份上,魚禾和莊頃也得給幾分面子。
“你且起來說話!”
魚禾沉聲道。
朱遵跪在原地并沒有動,他凄聲道:“求大王救我犍為百姓,朱遵愿當牛做馬,報答大王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