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國有銅,數量很龐大。
有幾處銅礦完全是露天礦,根本不需要深挖,去撿就行了。
滇人冶鐵技術有限,所以對銅量的需求不大。
許多露天礦就那么扔著。
鄧讓可是漢人,甚至銅在漢家的地位。
所以他在占據了交州以后,就盯上了滇國的銅。
為此,曾經派出過許多使臣,到滇池跟安羌交涉。
安羌提出讓鄧讓用冶鐵技術、糧食等物換銅。
鄧讓沒答應,雙方就沒談成。
如今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安羌只能將銅礦交給鄧讓,從鄧讓手里求取一些救兵。
“好!”
安仁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了一聲,離開了滇王王宮。
安羌在焚盡心思保全自己的滇國。
導致滇國風雨飄搖的三個罪魁禍首,相聚到了谷昌縣。
谷昌城。
劉俊率領著虎賁軍狼營的兄弟,撐著‘魚’字、‘虎’字、‘狼’字大旗,分別站在谷昌城南城門兩側。
魚禾著一身青色襦衣,站在南城門正中。
相魁、三山、呂嵩等人分別站在魚禾兩側。
他們在城門口站了許久,似乎在等待什么。
日頭微微偏斜的時候。
兩大隊人馬,撐著各色的旗幟,簇擁著兩個人,出現在了南城門外的大道上。
那兩個人,一個騎著寶馬,一個坐著巨象。
身后跟著的侍衛,壯的像是一頭頭黑熊。
待到隊伍抵達了谷昌縣南城門口。
寶馬和巨象上的人分別下了坐騎。
騎著寶馬的是莊頃,坐著巨象的是亡承。
莊頃騎著寶馬很瀟灑,亡承也想騎,可他那龐大的身軀,不允許他騎馬。
能馱起他那一副龐大身軀的,似乎只有大象。
“魚禾見過殿下,見過舅父……”
魚禾熱情的迎上前,向莊頃和亡承施禮。
他們三人的謀劃如今已經擺到了臺面上了,所以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也不需要再演戲。
亡承打量著魚禾,笑呵呵的對身旁的莊頃道:“瞧瞧,完全是一副待客的架勢,就像是谷昌縣已經成了他的一樣。”
莊頃撫摸著胡須,半瞇著眼睛,笑而不語。
魚禾挑了挑眉頭。
交鋒已經開始了嗎?
他會心一笑,沒有接亡承的話茬,而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亡承和莊頃入城。
亡承在侍衛們攙扶下,一邊往城內走,一邊看著魚禾和莊頃笑道:“你們倒是沉得住氣,就是不知道再過一會兒,你們是不是還能像是現在一樣,心平氣和。”
莊頃依舊笑而不語。
魚禾笑著道:“是殿下心急了。眼下滇王尚在,滇國的精兵也盤踞在滇池縣各處。我們還沒有勝,現在為了爭搶滇國的一切勾心斗角,有點為時過早。”
亡承哈哈一笑,“本王所得的不過是一縣之地,再爭,你們也不會多給。本王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們著想,沒想到你們居然不領情。”
一直笑而不語的莊頃聽到亡承這話,終于開口了。
他不緊不慢的道:“我們可是一家人,如何分配滇國的一切,可不需要殿下插手。”
亡承臉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倒是本王多事了。”
莊頃淡然笑道:“殿下恐怕是想挑起我和魚禾相斗,然后再從滇國撈一筆吧。”
亡承臉上重新浮現出了笑容,一個勁的擺著手,“莊家主說笑了,本王能得一縣之地,已經滿足了。怎么可能會多貪。”
莊頃笑了笑,沒有再言語。
亡承到底想不想多貪,大家心里都清楚。
同行的三人中,就沒有不貪的。
就是因為貪,三個人才走到了一起。
魚禾迎著兩個勾心斗角的老狐貍入了谷昌縣縣衙。
縣衙里。
魚禾早就吩咐人準備好了酒菜,三個人入了縣衙正堂。
魚禾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亡承和莊頃站在正堂正中,一左一右,對視了一眼,齊齊看向了魚禾。
亡承臉色不好看,莊頃臉上的笑容也有點掛不住。
在他們眼里,魚禾雖然占據了谷昌縣,可還不是谷昌縣之主。
即便魚禾成為了谷昌縣之主,在他們二人面前,似乎也沒資格坐主位。
他們一個是一國之主,一個即將成為一國之主。
兩個國主當面,魚禾一個縣主,有什么資格坐主位?
但魚禾現在就坐了,而且坐的十分泰然。
魚禾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兩個人心里也清楚。
魚禾是在宣示主權,宣示他對谷昌縣的所有權。
“哈哈哈……魚小子果然是別具一格……”
亡承突然哈哈一笑,在侍衛攙扶下,走到了正堂左側的案幾后坐下,笑呵呵的看向莊頃。
莊頃剛才當著他的面,聲稱他們是一家人。
還讓他別插手他們的家事。
如今魚禾占了主位,隱隱有跟莊頃一爭滇國之主的意思。
他不信莊頃還能繼風輕云淡的泰然處之。
莊頃確實沒辦法泰然處之,他神情有些僵硬的對魚禾道:“好外甥,你這是什么意思?”
魚禾沒有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道:“以后這滇國的山林盡歸你,城鄉盡歸我。”
莊頃臉色徹底變了,變得十分陰沉,聲音也變得冰冷了不少,“你是說,谷昌、牧靡二縣,不能滿足你的胃口?”
魚禾笑著點頭。
莊頃冷哼一聲,“那我費盡心思搬倒安羌圖什么?圖那些土蠻們占據的山林嗎?”
莊頃雙眼冷冷的盯著魚禾,“我莊頃僅僅想要滇國的山林的話,何須跟你同謀?!”
莊頃再也不叫魚禾‘好外甥’了,口口聲聲都是‘你’。
‘你’字咬的還特別狠。
魚禾沒有回答莊頃的問題,而是看著面色冷峻的莊頃,以及笑瞇瞇的看熱鬧的亡承,笑問道:“小小的一郡之地,二位就滿足了嗎?”
亡承臉上的笑容瞬間沒了。
莊頃面色依舊冷峻,但聽到魚禾的話,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莊頃沒有言語。
反倒是亡承疑惑的道:“魚小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魚禾笑道:“在北方所有的達官顯貴們眼里,西南就是一片蠻夷之地。但兩位身處西南,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南的物產到底有多豐富。
但是想要將西南豐富的物產,變成實力,有多難,二位心里很清楚。
西南道路不暢,縱然物產豐富,也難以運輸。
往北,有重重大山阻擋,運送貨物過去,所需要的花費,比貨物的本身的價值還大。
往南,既有大山阻擋,也有交州牧鄧讓擋道,所需要的花費更大。
所以二位即便是占著富庶的西南,也沒辦法發展壯大。”
亡承和莊頃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
魚禾說的是實情,但他們猜不透魚禾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所以就沒有開口。
魚禾見二人不說話,繼續道:“二位一直守著西南,再過百年,西南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但是北方卻不同,北方的王朝分分合合,分的時候,實力薄弱,無法顧及西南,可以仍有二位在西南稱霸。
但是合的時候,實力強悍,隨時都能摧毀二位在西南的霸主地位。”
說到此處,魚禾失笑道:“二位不會真的以為,一道瘴氣,就能永遠將北方的王朝擋在西南大山之外吧?”
莊頃沉聲道:“我知道你有克制瘴氣之法。你能發現克制瘴氣之法,別人也能。”
魚禾點點頭,道:“所以,你們不可能一直在西南稱王稱霸下去。你們若是沒有實力,那得過且過也好。
可你們有實力,為何不趁著還能發展的時候,快速將手底下的實力發展壯大。
發展成一個其他人撼動不了的龐然大物?”
莊頃和亡承齊齊陷入到了沉思。
二人都是有野心的人。
魚禾的話其實很符合他們一些心思。
他們也想發展壯大。
可西南的地形限制了他們。
魚禾見莊頃和亡承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用調笑的口吻道:“如今我們不過是打下了半個益州郡,二位就滿足了。
為了分配這半個益州郡的利益,還勾心斗角。
動不動就翻臉。
半個益州郡,值得你們翻臉?值得你們勾心斗角?
我們既然能合作一次,為何不能合作兩次、三次,甚至一直合作下去?
我們可以拿下半個益州郡,為何不能拿下剩下的半個益州郡?
拿下了整個益州郡以后,是不是可以圖謀一下哀牢國?
往南有一整個交州,還有日南、九真等郡。
拿下了交州,我們就能在海邊造大船,將益州郡、句町國等地的東西撞上大船,沿海而上,販賣到整個天下。
到時候,錢、糧、鐵、人等等,你們想要什么沒有?
你們何愁不強?”
魚禾緩緩站起身,擲地有聲的道:“等我們手握十萬,二十萬,甚至三十萬精兵的時候,北邊的整個天下,我們是不是可以圖謀一下?”
亡承和莊頃的雙眼一點一點的瞪大。
他們身上的血液似乎被點燃了,正在一點一點的遍及全身。
他們明知道魚禾在給他們畫大餅,可他們就是控制不了那一顆被點燃的心。
“圖謀天下?”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