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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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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璀璨又平庸的世界。

  層層疊疊的鏡子遮蔽了天與地,讓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風還是那樣熟悉的風,風中夾雜了粗糲的塵土。

  荒草也還是熟悉的荒草,草葉枯黃,根莖粗淺。

  干燥導致的裂痕布滿了腳下的大地,一直蔓延到遠方,消失在黑夜盡頭。

  如果就這樣走下去,或許永遠也走不到終點,直到迷茫、恐怖、衰弱……最終死亡,成為一具冰涼的尸體,靜靜腐爛。

  十二人之中,領頭的那人喊道:“幻影,我們還能再聊聊!”

  “弱者,總是喜歡談條件……”

  梁殷冰冷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他緩緩現身,出現在黑夜之下,靜靜漂浮著,像是個冷漠的死神。

  這十二人都沒有動人。

  此時的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分辨,出現在前方高處的梁殷,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鏡子中的影像。

  “我加入工廠,只是為了利益而已。”領頭那人開始談條件,“生死之前,我可以劃清與工廠的界限,并且告訴你工廠準備對江城干什么。”

  “陷阱,伏擊,誘殺……無非是這幾個。”梁殷冷笑,“江城沒有在白沙城停留太久,時間緊張,工廠那群蠢貨又能想出多高明的計劃?沿途一次次襲擊,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真以為江城看不出來嗎?”

  “我可以給出工廠的詳細部署!”

  為了活命,這個暗殺小隊的領頭人拋出了籌碼。

  他身后的隊員都沒有吭聲,這種情況下,為了活命,別說出賣工廠,哪怕出賣身邊的隊友,他們都不會猶豫。

  在他們看來,這份籌碼應該足夠談判了。

  但梁殷只是冷笑一聲,漂浮在夜幕之下,說道:“幾個禁寄物品,加上一群詭異生物的組合,還有幾百個普通員工,普普通通的圍獵圈而已,算不得籌碼。”

  領頭那人心里一沉,沒想到梁殷已經提前探查過了。

  這讓他有些想罵人。

  陷阱那邊,足足三百多個工廠員工,其中不乏高級詭異,竟然沒有一個注意到梁殷的探查,都是一群蠢貨!

  高空中的梁殷再次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方法。”

  “什么方法?”領頭那人抬起頭,看著夜空下的梁殷。

  “你們有十二個人,自己殺幾個吧,我給三個出去的名額。”

  “什么?”

  晚上9點25分。

  大果凍端坐在老酒館門口,渾身軟彈,兩個大眼睛在身體各個部位游走。

  香水味濃烈的性感女子掀起酒館的金屬門簾,將一杯冰鎮芒果汁送到大果凍身前的桌子上,然后用纖細的食指輕輕挑逗大果凍,舔了舔紅唇說道:“小可愛,兩百一次。”

  “卟嚕?”

  大果凍用他透明的腦袋想了足足三秒鐘,結合最近所學到的人類知識,才終于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凝膠狀的身體,搖了搖頭。

  “卟嚕卟嚕……”

  “不要害羞嘛,勇于嘗試。”

  “拿著這一百塊錢,立即離開。”隱形狗再次掏出一百現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別費心思了。”

  “好的呢。”女子笑吟吟地拿走那張鈔票,“如果有需要,可以立即叫我哦。”

  說罷,她轉過身,掀起門簾,回到了音樂嘈雜的老酒館內部。

  這個風沙籠罩的小鎮,或許每一個夜晚都不太安靜。

  那五具尸體已經被人收走了。

  塵土在干裂枯黃的小鎮道路中穿梭,讓整個鎮子呈現出一種老舊的暗黃。

  陸陸續續有二三十個好奇的小鎮居民或是旅客,從后方道路出發,深入灰霧中,想要在黑夜中探尋真相。

  “呼呼……”

  一陣比較大的風沙吹過,吹得道路兩側店鋪的鐵質牌匾嘎吱作響。

  一只渾身灰黃的小蜥蜴從沙塵中鉆出來,四肢貼在地上,揚著小腦袋,一對眼睛滴溜溜轉著,像是在觀察四周。

  沒一會,小蜥蜴擺了擺尾巴,優哉游哉從老酒館之前溜達了過去,漸漸消失在沒有路燈的街角。

  江城的目光跟隨著那只蜥蜴,看了半分鐘,最后輕笑道:“一直跟著的那個家伙始終不肯現身,放出各種動物來探查我,他這些動物倒也挺有靈性。”

  “要不我去找找?”

  崔悲把玩著手心的一根金色長針,十指靈活。

  就在前不久,他晉級了。

  沒有服用任何進化物品,也沒有接觸任何古怪的東西,或許是在南大陸這段時間,看到了許多與東大陸價值不等的情況,他受到了些許啟發,對價值有了更深的了解,于是就晉級了。

  現在的他,能使用的不僅是鈔票,還有黃金一類的貴重金屬。

  這個能力,確實只有有錢人才能支撐得起。

  “不必麻煩,他想現身的時候自然會現身。”

  “目前看來,那人到是沒什么惡意。”隱形狗遙望夜幕,又想到了那只小花狗,“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江城,如果你能跟那人成為朋友,應該是最好不過的事。”

“嗯。”江城點頭  “我覺得這條狗另有想法!”骷髏頭忽然開口。

  隱形狗嚴聲說道:“閉嘴,你這身體殘缺大腦空洞的骷髏怪!”

  骷髏頭不甘示弱,當場反駁:“你這頭頂沒毛渾身繃帶的木乃伊!”

  “你骨骼畸形相貌丑陋!”

  “你渾身斑點種族不純!”

  “你沒有臉皮!”

  “你……”

  一狗一骷髏又開始斗嘴了。

  兩只松鼠坐在房頂上,相互依靠著,卿卿我我。

  石頭人一臉憨笑,嘴里喊著“阿怪”兩個字,不斷給兩只吵架的生物加油,感覺是在煽風點火。

  一堆異常生物里,只有大果凍看起來正常且理智。

  他喝了口芒果汁,轉頭看向江城。

  “卟嚕卟嚕?”

  “嗯,別急,再等等。”

  江城始終不著急,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工廠帶來的壓力。

  而團隊里某些人比他焦慮得多了。

  陶范坐在車上,一臉緊張,忍不住說道:“山雨欲來啊,那些工廠的人不會趁夜突襲吧……”

  或許是太過緊張,他忍不住又吟誦了兩首現代詩。

  留在車上的江寧學院成員們面面相覷,紛紛選擇下了車,然后關上車門,把陶范念詩的聲音關在車內。

  在小鎮另一個街道的角落里,記者喬治正在采訪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一陣風吹過,把路燈上的沙塵吹落,剛好落在他頭頂上。

  他拍了拍頭發,蹲下身子詢問小女孩:“小朋友,戰爭摧毀了你的家庭嗎?”

  小女孩一臉迷茫,搖了搖頭。

  于是喬治掏出兩粒糖果,塞進小女孩手里,再次微笑著詢問:“小朋友,戰爭摧毀了你的家庭嗎?”

  看著手里的兩顆糖果,小女孩還是沒太懂。

  她的家庭很美好,父母都健在,并沒有受到太多戰爭的波及。

  戰爭對她家庭最大的影響,無非就是那些難民對崗位的沖擊。

  她父母都是附近白沙礦的礦場工人。

  但那些難民從更南方大量涌來后,以極為低廉的價格,迅速贏得了礦場主管的青睞,被大量雇傭。

  于是工人的價格越來越低,有的難民工人每日薪水甚至不足一元,只奢求能吃飽三餐,有個遮風擋雨的住處。

  戰爭帶來的廉價工人,讓許多資本家都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于是這片大陸的戰火愈演愈烈,逐漸波及了大半個陸地區域。

  “呼呼……”

  一陣風吹過,再次有簌簌沙塵墜落,落在記者喬治的頭頂。

  他有些煩躁了,沒想到移動了位置還是會被沙塵照顧,于是他以上帝的名義低聲罵了句,臉色難看。

  眼前的小女孩顯然還不太懂事。

  他掏出一大把糖,按下心里的煩悶,再次說道:“小朋友,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回答,你就能得到這些糖果。”

  小女孩望著那些糖果,澄澈的大眼睛里寫滿了期許。

  可她雖然家境不富裕,但父母的教育很不錯,于是猶豫著說道:“我……我爸爸媽媽不讓我說假話。”

  “你爹媽都沒死嗎?”喬治皺著眉頭,神色不渝。

  攝影師卡倫低聲提醒:“喬治,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該死,這么晚了,好不容易找到小孩,居然是爹媽健在的。”

  喬治的心里越來越煩躁,他喝了口水,感覺自己的干燥的嘴唇都跟這片大陸一樣,要開裂了。

  這鬼地方,一瓶純凈水的價格都賣到了二十以上。

  他壓下心里那股煩意,耐著性子說道:“小家伙,先假設你的爹媽都死了好不好,這樣你就能拿到我手里這些糖果了。”

  “不好……”小女孩搖頭,“爸爸媽媽還在礦上,很快就回來了。”

  “喜歡錢嗎?”喬治又掏出一張百元大鈔。

  “喜歡。”小女孩認真點頭。

  “假設你爹媽都死了,按照這上面寫的,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不好?”喬治抽出兜里的小筆記本,給小女孩看了看上面的‘問題與回答’。

  許多問題都很常見。

  比如“我的夢想是……可由于戰爭”、“我的家庭……可由于戰爭”、“我的家鄉……可由于戰爭”等等這類的。

  雖然很喜歡糖果與鈔票,可小女孩依舊搖頭:“不好,小孩子不能撒謊……”

  喬治臉色難看,一拳打在旁邊的老舊路燈燈桿上。

  路燈震動,再次掉落一堆沙塵在他頭上,讓他看上去灰頭土臉的。

  “該死!這片該死的大陸,畜生才能在這里生活!”他拍著自己頭上的塵土,低聲咒罵,“祝你的爹媽早日死在那片該死的礦場里!”

  “喬治,不要對小孩子說這么惡毒的話!”

  攝影師卡倫眉頭緊皺,很不理解自己這位老朋友的心態。

  這才剛到南大陸,而且是白沙城周圍,沒有受到戰爭影響的家庭也不少。

  街邊那些難民們也足夠喬治采訪了,沒必要非得找這種家庭美滿的小朋友。

  喬治煩悶且焦躁,轉過頭看著卡倫,問道:“卡倫,我的老朋友,我們不能再前進了,這樣下去,遲早會死在這片大路上。”

  “可我們才抵達南大陸啊。”卡倫拍了拍攝影裝備,“我的朋友,出發之前,你不是說要拍到最真實的南大陸深處戰爭場面嗎?就現在這些素材,今年那幾個獎又跟你無緣了。”

  “該死,素材確實不夠……”

  喬治臉色相當難看,這一路他只采訪了幾個難民。

  可那些難民大多都麻木了,躺在街邊,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問題。

  沒有麻木的難民,都在積極生活,精神面貌很好,達不到他的預想效果。

  他想要那種,家庭與生活才剛剛被摧毀的,剛開始絕望的,情緒最到位的……

  那種情緒,很難裝出來,呈現在畫面上,根本不需要太多剪輯,就能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以前有幾個家伙靠著拍小孩的尸體拿了獎,所以他才著重采訪小孩子。

  “卡倫,我的老朋友,你覺得這一路危險嗎?”喬治問道。

  “當然危險。”

  “我以為跟在那個江城身邊會很安全,沒想到他帶來的危險更多。”

  “喬治,我們獨自行動嗎?”

  “不,今晚過后就返程吧,以后都不要再來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了。”喬治看了眼那三個雇傭兵,“你要明白,那三個家伙根本沒能力保護我們。”

  “嗯,確實如此。”

  小鎮之外,黃沙滾滾的灰霧區域。

  血腥味濃郁,四溢的血水染紅了干裂的大地,讓搖曳的枯黃草木看起來極為妖異。

  幾具尸體橫七豎八躺著,幾乎都是一擊致命的傷口。

  曾經的隊友與朋友成了敵人。

  這十二人的互相殘殺相當精彩。

  匕首與槍械閃過,寒光與子彈交替,濺起的血水在夜幕下綻放出艷麗的紅色花朵。

  梁殷靜靜漂浮在夜幕之下,黑袍飄揚,目光冰冷,像是個無所不能的神,靜靜欣賞這場絕望的殺戮與死亡。

  片刻之后,三個渾身浴血的人搖搖晃晃地從草叢中爬起來。

  他們三個活下來了。

  其中一人甚至殺掉了領頭的隊長,他自己也身受重傷,臉上有一道從左眼到右下顎的恐怖傷痕。

  “幻影,遵守你的承諾!”

  “很好!”梁殷拍了拍手,“我不會殺你們,這點我說到做到,但……有條狗想收點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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