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順帝冷眼看著倆人交換信物,他要的女人,依然在承昀懷里,已輸了里子。
氣度更不甘落于承昀這小輩之后,更多不甘心為何努力一遭,在身旁的人,似是而非。
“這是當然,朕必當好好照顧令妹。”恭順帝握著早已斷裂的骨扇,臉上強迫掛上欣悅淺笑。
“圣上不遠百里相送,外臣在此謝過了!”承昀恭謹揖禮。
“世子好手段!”恭順帝謹慎客氣回禮,瞧不出任何不悅。
昨夜下半夜,他能不著聲色準備了相同的宮裝、相同直綴,是何等能耐?
更別說上哪去找了與顏娧有六成相似的閨女來迷惑他,而他還完全不能分別臨幸了。
雖不情愿,還是只能認敗,一個西堯攝政王世子便能有此番能耐,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面子掛不住?
“外臣不敢!”承昀揚起靠套淺笑回禮。
兩個男人相互較量打量著,恭順帝再清楚不過,今日明虧暗虧都只能乖乖咽下。
誰能看得出來,外表冷情寒心,看似風光霽月的承昀,會是個心眼小,錙銖必較的性子?
非得嘔得恭順帝默不做聲把兩虧都咽了,才算出一口怨氣。
兩人面子上客氣,私下眼神里已過招百回,也根本無心聽兩個女眷們談論何事。
直至用完早膳,倆人在驛站外為恭順帝送行,一切都在理所當然里沉默進行。
目送恭順帝離去后,承昀對驛站內幾人施了魅術,讓他們跟隨恭順帝的車駕而去。
裴家暗衛也放手收攏了附近可跡的皇家衛隊,一一捆綁在驛站里,接著沿路抹去主子的馬車蹤跡。
繼續踏上旅途,演完半場大戲躺進馬車時,顏娧又昏沉沉睡去,直到日落才稍稍醒神。
顏娧再醒來,清晨那襲華麗宮裝已被換下,半臂對襟齊腰襦裙才是她的味兒。
馬車停靠在不知長成了幾百年的榕樹下,得五人環抱枝干下,撐起了大片樹蔭。
楚風立秋正忙活著升火烹膳,承昀正從不遠處的小溪畔帶回幾條肥碩的溪魚。
下了車還是一陣暈頭,扶著車門站妥了,才敢開口喊道:“姑姑......”
立秋一聽嗓音干涸沙啞,立即拋了水袋給她,繼續忙活道:“先喝口水,瞧你嗓子都啞了,再等等我們就吃飯了啊!”
看著承昀帶著已處理好臟器的河鮮回來,顏娧徑自到一旁路邊挑選了幾顆石頭,以風刃切了幾片巖板帶篝火旁。
立秋將野菜以荷葉包覆完整后,塞到篝火邊角去,也幫忙擺上顏娧整理好的石板準備烤魚。
楚風獵回野兔到野溪邊處理,上樹枝作為烤架,斜壓在篝火旁烤。
顏娧洗凈石板,接過河鮮,擺出了石板烤魚的架勢。
這般清清冷冷看似分工合作的氛圍,不知為何看得承昀忽地覺得頸后一陣毛。
好似有點太過.....平靜?
眾人一句話都沒有,他有點心驚驚。
暴風雨前的寧靜?
與船上不同,馬車旅行,什么事兒都得親自動手,未曾想她也能適應。
捂著心口,不斷告訴自個兒,分工合作很正常。
沒多久,食物香氣四溢,便看著她以石板分配了幾人份肉食,取出調料均勻灑上,一盤盤送到身邊榕樹下,裴家暗衛們迅速取走,包含他身邊暗衛都有。
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很清楚身邊有多少人。
立秋從篝火旁挖出了仍包覆完整的荷葉捆,看得顏娧十指合掌輕快舞動著。
“姑姑還包了荷葉雞啊?”顏娧小心翼翼掀開荷葉捆,香氣彌漫令人食指大動。
“姑娘說不要浪費火源,我怎能不利用一下,瞧瞧姑娘把肉食都分光了。”立秋怎會不知她向來疼惜那些躲藏在暗處侍衛?
這些暗衛是因為她想要自由空氣而來,餐風露宿,雖說都自備了口糧,沒補上點肉類怎能有足夠氣力應付突發狀況?
這一趟路途下來,一個個都快被姑娘喂成明衛了!
幾個自認隱藏功夫了得的暗衛,以為不會被發現,結果當顏娧提氣上樹,將膳食送到他們身旁時,嚇得差點沒掉下樹了!
顏娧這細微觀察力,也叫立秋咋舌,連她也沒把握可以一個個把暗衛抓出來吶!
后來知曉,原來她修習的風破心法能夠感覺細微風動,即便暗衛們訓練得再悠遠綿長的呼吸法,她只需靜靜站在樹下都能立即分辨。
試問有誰能夠不呼吸?
于是,現在暗衛們只稍看到她站在哪兒,未免曝光間太長,都會毫不遲疑迅速,帶走她要給的東西。
待她處理好立秋楚風的吃食,終于動手處理承昀的,眼見著她拿了幾瓶不同的調料,往他的晚膳上精心料理了一番。
接下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柔荑的纖手,將他專屬的石板送上前來了。
“昀哥用膳。”
承昀生生的咽了口唾沫,明知山有虎,僅能虎山行的心情,何人能體會?
他身邊的人退得一個比一個遠,連楚風都遠遠閃到馬車前陪立秋用膳了。
接過石板,都覺著木筷沉重了許多,食用第一口全是敞明的檸檬酸澀,能感覺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身上,等他做何反應。
他放慢了速度,忍下口口酸澀,細嚼慢咽默不作聲全吞下,靜靜待身邊的小女人用完膳食。
本以為她會指責凌冷珠一事,不料竟是不喜他捻酸了!
干燥檸檬粉的酸,他只得默默咽下了。
他承認,這事兒處理得沒風度。
罰他認了。
見她明快享用完晚膳,簡單洗漱后,正拍拍襦裙要離去,他也明快將最后一口酸澀雞肉塞進嘴里,石板抓準力道,不偏不倚落在過來幫忙收拾的楚風手上。
倏地,一個箭步來到她跟,前將最后一口酸雞肉,以迅雷不急掩耳的喂進她小嘴里。
原汁檸檬粉那酸進骨子里的勁道,一下子在顏娧嘴里炸開。
眾目睽睽下她能吐?
當然不行!
這不就認了整他了?
僅能羞紅了臉把酸得渾身發軟的雞肉咽了下去。
他能吃掉一整份,只留一口整整她,厲害了!
兩人并肩坐在篝火旁,承昀漱洗后,將水袋遞給她,打趣問道:“需要不?”
顏娧拿起水袋囫圇漱了口,不服氣的把水袋丟還給他。
承昀將水袋利落拋給楚風,直言不諱道:“我心里比這雞肉酸多了。”
“還不夠酸?”顏娧偏頭冷哼。
因為她的私事,多牽連一個人賠給恭順帝,她不愉快!
即便這個世道再怎么難生存,也不能犧牲他人成就自己。
這殘忍慈悲她無法接受,尤其木已成舟無可更迭的無力。
誰能保證小姑娘入了宮能夠一帆風順?
“吃的夠了。”承昀丟了一旁柴火進篝火,不情愿的道:“心里的還不夠酸。”
跟她相像的他都覺得酸!
顏娧偏頭的看了他一眼,慎重道:“我不喜歡非必要犧牲。”
有的是辦法可以讓恭順帝難看,非得這樣?
必要時,她出一頓也行,為何要犧牲小姑娘青春年華?
“知道了。”承昀以樹枝撥弄著篝火,如同被訓斥的孩子。
“我不會因為心軟讓自己原則有損。”
她軟糯嗓音說著最絕情的話。
這話在清夜里格外清晰,似乎都能聽見在場人們都到抽了口冷氣。
這是他們相識至今第一次重話。
聽著在罵承昀啊!
她站起身,消食散步到小溪邊上,遠離身后一票人。
剛挨了罵的承昀自覺的乖乖跟上。
落坐在岸邊巖石上,她輕撩襦裙,褪去鞋襪,雪白纖足泡入沁涼溪水里,隨后而來的承昀也跟著褪去鞋襪加入溪水里。
兩人依然并肩而坐,沒有其他言語,似乎等她消化怒意。
溪里的長足時不時的輕觸纖足,倚在巖石上的大掌也時不時輕觸葇荑,期盼能有些許回應。
顏娧會不曉得他那些蓄意勾起注意的小動作?
僵持不到一刻,顏娧被小動作不斷的他給逗笑了,放軟腰枝,輕輕枕在長臂上。
“能不能對我心軟一次?”
承昀低沈嗓音回蕩在她耳畔求著饒。
顏娧抬眼看了一臉歉意的小男人,蹙起柳眉,煞有其事問道:“你確定要把機會用在這?”
她可沒忘昨晚的事兒吶!
承昀愣了下,似乎聽到身后傳來陣陣笑聲。
“唔......”他再次扯了扯她的衣袖,怯生生問道:“可否再加點特權?比如夫君的?比如救命恩人的?就這次?下次定先問問你,好不?”
顏娧再次成功的被他的能屈能伸給擊敗,唇線難掩笑意不斷上揚,直到僵不住他的撒嬌,笑出聲音來。
一笑出聲,他便伸手討抱,顏娧旋即推拒了。
討抱失敗的承昀乖乖窩在她身側,汲取她的香氣。
顏娧無奈的嘆息。
也不清楚以現代的思維來約束他是否適合?
這個異世也是如同封建社會的封閉,本就存在著奴籍買賣。
身居上位的他,真能理解她待人處事的原則?
她向來敬一分,還一尺,不喜歡虧欠他人。
作為一個愿意手心向下的上位者,更是將授人以漁放在第一位,愿意廣布手中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