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亮。
景和帝吃了早飯,正在遛彎著呢,便看到遠處東崖生急匆匆的走來。
“煩啊!”
景和帝對身邊的趙壽嘆氣道。
趙壽心中一笑。
這如果是繡衣衛大都督高敬進宮,報告的事情還算有好有壞,但這個東崖生入宮,肯定都是不好的事兒。
或者說是很麻煩的事兒。
景和帝就沒有從他嘴巴里聽到什么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東崖生一臉的凝重,把手中謄抄的情報交給了趙壽,然后道:“陛下,德王那邊出事兒了!”
“嗯?”
景和帝一驚,還沒等趙壽打開來看,一把就搶過了情報。
他粗略的看了一遍,氣得直接把文書扔到了地上:“這個混賬東西!畜生!東崖生!”
“卑職在!”
“你待會兒去把林鎮遠給我關進天牢,不許任何優待!”
“遵旨!”
“另外怎么只有一半?那個畜生抓到沒有?怎么沒見說?”
“回稟陛下,估計是還沒有。”東崖生小心翼翼的道:“消息發出來的時候,德王殿下才剛剛安全,可能正在追捕中……還得有了點消息之后,再向您匯報。”
“廢物!廢物!”
景和帝又忍不住痛罵了幾聲,“趙壽,待會兒你寫一份文書,寄給浙江巡撫蘇鳳,讓他把那兩個勾結海盜,勾結林浩,勾結倭寇的家族,還有泄露木柄手雷和地獄雞尾酒的家伙,都給我徹底調查清楚……該殺的就殺!我大康子民不能白死!我的侄兒不能白白的受刺殺,受委屈!”
“老奴遵旨。”
趙壽也答應了下來。
雖然這封文書不是經過文淵閣丞相們用章,但相信蘇鳳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趙壽是個聰明人,他大致的也明白了到底發生了怎么一回事兒。
德王殿下去了淮安府就又被刺了,下手的人還是林鎮遠的兒子林浩和倭寇。
這兩個東西,正好是皇帝非常厭惡的。
特別是林浩!
難怪皇帝會那么憤怒,直接把林鎮遠給關了起來,還下令對商人大開殺戒。
也就是林鎮遠是景和帝的潛邸之臣,不然他幾個腦袋都掉了。
只不過看樣子德王殿下也是福大命大,沒有什么大礙。
這也是謝天謝地啊!
等到東崖生離開,趙壽才重新撿起了情報,仔細的看了一遍。
這也是規矩。
皇帝看了之后,趙壽看一遍,然后才歸檔處理。
景和帝此時也沒有了遛彎的興趣,就往乾清宮走。
今兒個是要處理政務的日子,一上午都得在乾清宮度過。
其實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特別是一個勤奮的皇帝。
景和帝雖然貪圖享受了一些,但他卻真的是個好皇帝。
不是開國帝君的他,很愿意接納不同的意見,也愿意和大臣們商量著做事情,幾乎從來不一意孤行,也很關心老百姓的生活。
這么三十三年的登基生涯,景和帝沒有離開過京畿地區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皇宮,日復一日的處理著枯燥而又繁多的天下事務。
但他沒有抱怨,因為這也是他的責任。
不知道為什么,景和帝走著走著就是一陣嘆息:“我的太子,以后也會和我一樣……不,比我更加的辛苦啊!我十七歲登基……天知道他幾歲就登基了?”
“陛下您這就不對了。”跟在他后面的趙壽反駁道:“依照您的年齡,還有劉扁鵲的照顧調養,起碼還能為太子殿下保駕護航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徹底成熟了的太子殿下登基,您也可以好好歇息幾年,到時候老奴就陪您到處走一走,看一看……老奴自從進宮以來,卻也沒有出去過呢!”
“你這個老東西……”
景和帝哈哈一笑,“好!我答應你!到時候如果咱們都還活著,都還能走得動,那就一起出去!不僅僅我們,愿意出去的都出去溜達一圈……到時候讓銘淇和銘璟保駕護航!”
“兩位殿下,再加上了寧王殿下,文武雙全,正是要輔佐太子的時候,怎么能和陛下您一塊兒呢?”趙壽搖頭道。
“嗯,你說的對!不能因為玩耍而耽擱了。”景和帝開始琢磨起來了,“我想想看,誰能陪著一起去……方開岳應該可以,李南淵也行,鐘昶肯定也致仕了吧?算他一份兒!還有劉仁懷……”
還沒有到時候呢,皇帝就開始了盤算以后巡游天下的事情了。
他還越想越高興。
“陛下……陛下……”
忽然間,又有人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被打斷了美好心情的景和帝,驀的轉頭,皺眉望向了呼喊的人。
他看到的是一個管事宦官。
這個宦官邊跑邊喊:“陛下……快!快!李昭儀……李昭儀……”
見到宦官一臉的驚慌,景和帝渾身一震,露出了驚駭交加的表情。
趙壽趕緊呵斥道:“混帳東西!有話一句話說完!別藏著掖著……李昭儀怎么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宦官大聲的道:“李昭儀有反應了!接生婆已經進去了……”
“啊!?”
景和帝都來不及責怪這家伙嚇唬人,轉身就往內宮跑去。
“陛下!陛下,這兒有轎子呢……”趙壽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旁邊一直跟著的轎子。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三兩步踏進了轎子里面,焦急的叮囑道:“快!李昭儀的寢宮!!”
“是!”
旁邊的幾個宦官早就聽清楚了,聞言架著轎子便跑。
身旁幾十個千牛衛侍衛也趕緊的圍攏在轎子周圍,一窩蜂的跑了過去。
唯有趙壽年齡大,不怎么跑得動,只能快步走。
路過了那個宦官的身旁,他還不忘瞪了這家伙一眼:“以后有什么好事兒,直接就喊出來,不要一驚一乍的,不然是給自己惹禍!”
他太清楚這些宦官們想要出頭的心思了。
這群人和自己一樣,身體有缺陷,但卻并沒有自己耐心苦熬的毅力,只想著走捷徑獲得皇上或者貴人的寵信,從而一步登天。
但皇帝又豈是那么容易被他們給騙了的?
你只用看這么幾十年以來,皇帝面前最信任的三個大太監,全都是他潛邸時候的宦官,就曉得他不但是念舊,而且還不喜歡新人。
像是剛才那個宦官的做法,也多虧現在景和帝心情好,不然直接就讓他去冷宮呆著了。
被揭穿心思的宦官訕訕的一笑,弓腰道:“老祖宗,您這邊請……李昭儀那邊才進去,還早著呢!”
趙壽點了點頭,不急不緩的往皇帝消失的方向走去。
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照耀著人間。
“老天爺,你可一定要保佑皇上啊!他真的太需要一個皇子了!”
老太監的心中默默的祈禱著。
待到趙壽趕到了李昭儀居住的寢宮,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以后。
畢竟皇宮這么大,他年齡也大,根本跑不起來。
聽著李昭儀痛苦的慘叫聲,趙壽看到了在旁邊走來走去的皇帝,看到了數十個宮女、宦官、侍衛都緊張的守在了門外。
“你個老東西,怎么這么慢?”景和帝張口就罵道。
熟悉他的趙壽曉得,皇帝不是在生氣,而是借此發泄自己心中緊張的情緒。
趙壽弓腰道:“陛下贖罪,老奴跑得慢了一些。對了,情況怎么樣?”
景和帝皺了皺眉頭:“一刻鐘之前就開始慘叫了,接生婆說已經快了。”
“劉神醫叫了嗎?”趙壽問道。
“劉神醫?劉扁鵲?”景和帝恍然大悟,趕緊問身邊的人:“去叫了劉扁鵲了嗎?”
“陛下……沒,還沒有……”旁邊的宦官緊緊張張的道。
“混帳東西!屁用都沒有!”景和帝大怒,“趕緊去叫……快點!請他坐轎子過來……快!!”
“是!”
一個千牛衛軍侯趕緊的沖了出去。
“等一等!”趙壽叫住了他,“多派兩個人,順便把苗秀秀姑娘也給請來!”
“對對對!!”
景和帝趕緊的揮手:“秀秀也叫來!她是女孩子,方便一些……快去!!”
“是!”
軍侯扯開雙腿就跑。
等到半個小時之后,他把劉扁鵲和苗秀秀給請了過來時,聽到的卻仍舊是李昭儀的慘叫聲。
慘叫聲比剛才還大了一些。
景和帝現在已經焦急得不得了了,但他的旁邊卻多了一個太后和一個皇后,所以他還不敢把怒火給發泄出來,只是一個勁兒的走來走去。
見到了劉扁鵲和苗秀秀,景和帝焦急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跑過來道:“神醫!秀秀!趕緊的……趕緊進去幫忙吧!李昭儀都已經一個時辰了,卻還是沒能生出來!”
劉扁鵲淡淡的道:“女人生孩子,兩三個時辰都是尋常事,沒有什么擔心的。我聽貴人的叫喊聲音中氣很足,也沒有問題。”
聽到他平淡的口氣,景和帝這是急病人遇上了慢郎中,氣都不好氣。
幸好苗秀秀還是懂事的,她說道:“陛下,那我先進去吧,您放心……我師父在這兒,出不了事兒的!”
“嗯嗯嗯……”
景和帝連連點頭,還是這閨女好啊:“秀秀,就拜托你了,一定要他們母子平安啊!”
“我會盡力的!”
苗秀秀說著便走了進去。
景和帝的這話,劉扁鵲沒有什么反應,但趙壽卻聽得清楚。
母子平安!!
陛下的心中,可是真的著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