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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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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清說完,鷓鴣哨不敢有絲毫猶豫,扛著已被焚風吹得半死不活的丁憶苦和老羊皮率先跳出了洞口。

  緊接著,張起靈伸出長臂掛住洞口頂的石凸,整個人如一頭老猿般蕩了出去。

  道人隨后接踵而至。

  出了龜眠洞,鷓鴣哨依然沒有松懈,又扛著兩人跑出幾百米,直到身體感受到絲絲涼意才停了下來,將老羊皮兩個隨手放在一旁的石頭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剛才頂著劇烈的焚風進行一系列高強度的運動,饒是他一身鐵筋鋼骨,此時也有些吃不消,渾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

  抬頭看了眼四周,發現已經回到了萬人坑底的窄洞里,兩側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下一秒,張起靈和李長清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后。

  張起靈此時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頭發身上都是腥臭無比的黑色油脂,微微喘息著,看上去十分狼狽。

  但他的身形依然筆挺,漆黑一團的臉上,那對凜冽的眼眸猶如寒星般熠熠生輝。

  相比四人的狼狽,李長清卻如同沒事人似的,從呼嘯燃燒的無盡業火中走了一遭,卻渾身片塵不染。

  別說沾上一點焚風帶著的黑油,就連一根頭發都沒亂。

  仍然是一襲出塵的白色道袍,豐神俊朗的模樣。

  此時逃出生天,三人齊齊回頭向洞內望去。

  只見洞內一片虛無中,凄厲的呼嘯之聲愈演愈烈,聲勢猶如萬鬼夜哭,一陣陣的沖擊排在攏音極佳的石壁上好似巨浪沖天!

  不知過了多久,其驚人的聲勢才緩緩平歇。

  良久風止,洞穴里萬籟俱寂。

  李長清砸了砸嘴,拎起酒葫蘆想要痛飲一番,葫蘆嘴遞到唇邊才想起從老羊皮那灌得馬奶酒之前在研究樓地下已經喝完了,只得訕訕放下。

  “這焚風歸巢,風雷呼嘯,熱浪滾滾,猶如地震海嘯,絕非人能力敵,方才真是好險...”

  此時風平浪靜,鷓鴣哨胸口提著的一口氣終于緩緩吐出,搖頭輕嘆道:

  “若非道長劈風斬浪,我等恐怕已經被那熱浪堵在洞中吞噬,化為灰灰了!”

  說完,他看了看腳下四周石壁,雙目又泛起幾分疑惑。

  “只是此處平整如初,不知那焚風從何而來,莫非還有別的入口?”

  “龍海之氣,人不可掇,何必多想!”

  李長清笑著搖了搖頭,對此絲毫不關心。

  走到鷓鴣哨和張起靈身旁,大袖在二人身前一拂。

  兩人只覺一陣清風撲面,再睜眼時,驚訝地發現渾身從頭至尾煥然一新,頭發里指甲間的黑泥也已被盡數除盡。

  肌膚光滑,衣物整潔。

  “這是?”

  鷓鴣哨眼睛一亮。

  “一點小技巧罷了!”

  李長清哈哈一笑,又走到石頭上的老羊皮二人身前,甩了甩袖子,一團清風徐徐升起。將二人裹住。

  原本被熱浪吹得半死不活的老羊皮和丁憶苦經此一遭,不僅渾身黑油盡除,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被灼傷的痕跡也迅速愈合。

  不一會兒,便生龍活虎地從石頭上爬了下來。

  “李、李道長,焚、焚...”

  從石頭上下來的老羊皮神情還有些恍惚,記憶依舊停留在被黑龍般的妖風吹過的那一幕,指著洞內,嘴里結結巴巴。

  “妖龍已回到地獄,咱們也已經從巖漿里游出來了,老居士,你滴小命保住了!”

  無眼龍符順利到手,李長清心情不錯,罕見地和老頭開了個玩笑。

  沒想到,老羊皮竟信以為真,聞言拍打著胸膛長吐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在地,兩行濁淚順著眼角無聲流下,嘴里不住地喃喃道:

  “長生天保佑,長生天保佑...”

  這老家伙,真是沒救了!

  李長清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了眼老頭身邊的丁憶苦,這小姑娘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表情還算是鎮定。

  他轉身對鷓鴣哨笑道:

  “鷓鴣哨兄弟,此行雖有波折,但毀掉了元教禍害百姓的那口招魂棺,還找到了恨天國的無眼龍符,也算圓滿了,回京之后找到陳總把頭,咱們老朋友六十年重聚首,到時不醉不休!”

  “一定一定!”

  鷓鴣哨聞言亦大笑。

  他和陳玉樓的感情比李長清只深不淺,畢竟兩人曾共事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那段日子里,鷓鴣哨和陳玉樓同吃同睡,同進同退,真如親兄弟一般,直到后來抗戰解放,兩人也是一同上得戰場。

  全國解放后,兩人雖因對解除詛咒的意見不同產生了分歧,但心里對對方的情感卻絲毫沒有減弱,反而因為歲月而逐漸濃烈。

  自1956年兩人不辭而別,到現在的1983年,對陳玉樓來說,已是整整27年!

  對于鷓鴣哨,雖然只在青銅門后待了大半年的時間,但在這多半年的時間里,他也想了很多,反思自己當年做下的錯事。

  當年幾次進入獻王墓的無功而返,加上后來師弟老洋人等族人的先后故去,那種眼看著親朋被鬼洞詛咒折磨至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讓這個心如鋼鐵般堅毅的漢子幾欲發狂。

  迫切地想要為族人擺脫詛咒的想法讓鷓鴣哨陷入了瘋魔狀態,不管陳玉樓和師妹花靈等人的勸阻,在全國各地奔波,搜尋解除詛咒的一切可能。

  哪怕只有絲毫的希望,鷓鴣哨也不愿放棄。

  這也是他為什么后來會鋌而走險,召喚青銅門,從而被困在天母世界的原因之一。

  幸好道人及時趕到,要不然,鷓鴣哨的后半生很可能都要在暗無天日的黑暗平原上流離失所了...

  想到這,鷓鴣哨轉眼看向一旁靜默無言的冷酷青年,由衷地道:

  “張小哥,請隨我等一起回京,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咱們一起喝個痛快!”

  “至于回家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李道長在,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張起靈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鷓鴣哨兄弟說的沒錯。”

  李長清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此事包在貧道身上,你且安心陪貧道在這玩耍幾日,領略一下與你家鄉不同的風光!”

  “是,師傅。”

  張起靈淡淡地道。

  旁邊的裘德考老羊皮和丁憶苦聽了三人云里霧里的一番話,面面相覷不解其中之意,眼里一片迷茫。

  三人自然不會跟這兩個外人解釋什么,當即帶著他們按原路走出了百眼窟。

  臨走前,還特意回了一趟研究樓地下二層的密室,帶出了老羊皮弟弟羊二蛋的尸首,出去后由老頭親手把這個泥兒會的大柜埋在了百眼窟邊的一座小土丘里。

  在兄弟二人的老家陜北,歷來都是土葬,臨終后被一把黃土埋了軀體,才算是對得起祖宗,“入土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

  可羊二蛋慘死在百眼窟里,雖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人既然已經死了,再說這些也沒了意義。

  任他生前有萬般野心,死后也不過是黃土一抔罷了。

  老羊皮在羊二蛋的墳前按照家鄉的習俗拜了三拜,也算全了此生的兄弟情。

  鷓鴣哨和丁憶苦看著老頭滿是滄桑悲苦的眼神,心頭不由升起幾分感慨。

  埋了羊二蛋后,眾人先將老羊皮送到了克倫左旗南邊的一片牧區,他的兒女那里,老頭的兒女見到父親一幅恍恍惚惚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鷓鴣哨向他們簡略解釋了一下,對方立馬感恩戴德,說什么也要殺羊宰牛賴款待一行人,卻被李長清委婉拒絕。

  離開蒙古包時,鷓鴣哨嘆了口氣,對李長清輕聲道:

  “這老頭自從埋了他兄弟,一路上便渾渾噩噩跟中了邪一般,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看樣子沒有幾年活頭了。”

  “人一旦沒了念想,生死又有何區別。”

  李長清喝了口重新灌滿馬奶酒的酒葫蘆,瞇著眼隨口道:

  “那老頭心思深沉,平日里僅靠著找到弟弟的一股執念支撐,此時夙愿了解,倒也正常。”

  鷓鴣哨點了點頭。

  李長清瞥了眼身后,又道:

  “倒是丁憶苦這小姑娘,竟然主動提出留下照顧老羊皮,確實令貧道有些驚訝。”

  鷓鴣哨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道長,你有沒有感覺到,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似乎怕李長清誤會,急忙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她的身份...”

  “你猜的得不錯,她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

  李長清喝了口酒,笑道:

  “那小姑娘絕對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么單純,她跟裘德考來百眼窟,一定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目的。”

  鷓鴣哨神情一動,繼而緩緩皺起了眉。

  這時,道人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玩味地道:

  “不過,這與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貧道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以后我走我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不出意外,今后再難見面,又何必去管!”

  “道長所言有理。”

  鷓鴣哨也笑了,隨后隨意挖了個土坑,將從劉德強兄弟那里繳獲來的77式手槍肢解后埋了進去。

  “是時候回京了...”

  他站在草丘上,望著天邊的夕陽,靜靜地出神。

  一想到即將與陳玉樓重逢,鷓鴣哨的心里便不可抑制地涌起幾分激動。

  三天后,李長清領著鷓鴣哨和張起靈成功混上了從呼和浩特開往京城的火車。

  隨著列車的陣陣鳴笛,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

  幾十個小時后,列車緩緩進站。

  鷓鴣哨走下火車,看到月臺上來往行人衣著整潔,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青年挎包攜袋,身上散發出一股昂揚向上的進步精神,與他所在的年代天差地別,心中不由萬分感慨。

  “別激動,更驚訝的還在后面!”

  李長清沖他露齒一笑。

  三人走出京城火車站,來到了大街上,鷓鴣哨放目四周,一切都是那么地新奇,聞所未聞,一時間都得看傻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似乎在努力適應著歲月帶來的變化。

  李長清和張起靈并沒有打攪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欣賞。

  能讓鷓鴣哨這鋼鐵般地漢子露出這種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是萬年難得一見吶!

  過路的行人大都好奇地看著他們,三人中除了李長清穿得道袍還算正常,鷓鴣哨和張起靈兩個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

  要不是頭發臉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還真有可能被認為是從山里下來的野人。

  更有不少梳著大辮子的姑娘,被李長清和張起靈身上獨特的氣質和俊朗的面容所吸引,霞飛雙頰,跟在三人身后指指點點,被發現后便羞答答地低下頭去。

  不一會兒,便有路過的行人上前熱情地詢問:

  “幾位同志,歡迎來到京城,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難,是否需要幫助?”

  被道人微笑拒絕后也不以為意,繼續大步趕路。

  “時代變了!”

  半個時辰后,鷓鴣哨感嘆道:

  “不僅是大街小巷的樓房建筑,更多的是人們的精神面貌的變化。”

  他是從華夏最混亂最黑暗的年代一步步走過來的,比常人更知道今日局面的來之不易,想到抗戰時期的慘絕人寰和剛建國時的步履維艱便忍不住喟然長嘆:

  “華夏,未來可期!”

  “那是自然。”

  李長清拍了拍他,笑道:

  “走吧,去給咱們的陳總把頭一個驚喜!”

  他并沒有把鷓鴣哨帶回來的事,通過聯系李醉告訴陳玉樓,一來是準備給后者一個驚喜,二來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李長清想看看陳玉樓時隔27年,再見到當年的摯友會有什么反應。

  想必老頭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鷓鴣哨并不知道道人的心中所想,不然很可能會滿頭黑線,心中對李長清的印象更上一層樓。

  至于張起靈,依舊是一臉冷酷,他這張俊臉上的表情自從出了百眼窟后就沒再怎么變過。

  在李長清的帶領下,三人在京城小巷子里七拐八繞,終于來到了陳家的四合院前。

  走到門前,只聽“吱呀”一聲,陳家的大門竟正好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緊接著,一個生得賊眉鼠眼的青年從門后露出了頭。

  “李醉?”

  李長清看到青年后,臉上微微有些驚訝。

  青年聞聲愕然抬頭,卻見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士站在身前,待看清其相貌后不由大驚失色,失聲叫道:

  “李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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