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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他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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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寬敞的會議室里,一圈人圍坐在大型會議桌旁,看著投影屏里的這一幕,同時在心里捏了把汗。

  幾秒后,黑白畫面里寧秋的身體突然軟倒下去,全身的龍化狀態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盡管他們已經知道了結果。

  屏幕黑了下去,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古德里安還好,葉勝和酒德亞紀完全看傻了,他們沒聽到施耐德在寧秋家里說的那些事情,昨夜突然被緊急召喚到寧秋小區增援時還一頭霧水,當他們看到龍化的寧秋掐著小阪健的脖子從窗戶飛出來時簡直目瞪口呆。他們那天就是在這間會議室里面試的寧秋,那個正坐在對面,彬彬有禮的少年……竟然是個這樣的人型兇獸?

  “難以置信。”古德里安低聲說,“這樣的龍化程度早就已經超過普通死侍了,他為什么還能恢復神智?這簡直就像……把已經死了的人從地獄拉回來!”

  “這也是執行部最想知道的一點。”施耐德敲了敲桌,“諾瑪,報告死者的身份。”

  “經過基因比對,死者姓名為小阪健,血統等級B+,穩定性為紅色,危險,過去的三十四年里處于日本分部的管制下,我沒有收到他逃脫的報告。”

  沒有感情起伏的電子女聲在會議室里響起,來自卡塞爾學院的超強人工智能跨越了半個地球,接入了這座小城的所有電子監控和網絡,剛才屏幕上的那段監控錄像就是諾瑪直接調出的。

  “根據記錄,小阪健一直都有很強的性沖動以及虐待傾向,被日本分部控制在收容所期間曾經三次強奸未遂,其中一次甚至是針對男性。”諾瑪說,“結合專員對那十九起案件的案發現場描述和受害者體內殘留的DNA,他就是這起特大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之一。”

  “之前為什么沒有根據DNA查出他的身份?”施耐德問。

  “日本分部的基因庫和其它區域是完全隔開并且單獨加密的,如果不特定選入,大范圍搜索會自動忽略他們。”諾瑪淡淡地說,“這是我的失職。”

  施耐德皺眉:“誰讓你這么做的?”

  “根據記錄,日本分部基因數據庫的隔離程序由希爾伯特·讓·昂熱修改,修改日期為2004年4月11日。”諾瑪說,“更詳細的信息需要更高級的權限,你暫時無法訪問。施耐德教授。”

  施耐德沉默幾秒:“知道了。”

  “這居然還牽扯到日本分部?”古德里安看著暗下去的投影屏,憂心忡忡,“學院最近十幾年和他們的來往不是都很少么?”

  “是的,所以他們對我們而言很神秘,除了諾瑪和校長所有人都對他們知之甚少。”施耐德沉思。

  “你看清剛才在監控里小阪健突然消失了一瞬間么?”施耐德看向古德里安,“我認為那不是監控錄像的問題。”

  古德里安一愣,迅速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言靈·冥照!”

  “對,已知言靈里,除了冥照我暫時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施耐德說,“一個擁有危險血統,具備稀有言靈的混血種從日本分部的管制下逃逸,與諾瑪同樣身為管控者的輝夜姬卻完全沒有向本部報告,這很不合理。”

  沒有人說話,葉勝和酒德亞紀對視一眼,他們本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任務,但現在隨著越來越深入,他們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里,洞里是未知的陰謀和腥風血雨。

  “施耐德,我們需要立刻向校長報告!”古德里安難得這么嚴肅。

  “不,不需要。”施耐德說,“他已經來了。”

  儀器滴滴的聲音像是蜜蜂的嗡鳴,吵得人腦袋疼,入眼皆是純凈的顏色,潔白樸素的天花板和墻壁,像屏風一樣的淡藍色簾子遮住了門口,身上柔軟的被子也是純白色的,讓人感覺像是躺在一坨棉花里。

  寧秋呆呆地望著上方,滿腦子問號。

  我是誰?我在哪?什么情況?

  他胸口疼痛欲裂,像是有幾十只騾子在上面跳過踢踏舞,手腳雖然都有知覺但是根本沒力氣抬起,胸口上貼滿了電極,手臂上還插著一根滯留針。

  寧秋花了幾十秒才回過神,接著心情復雜。

  昨夜的記憶非但沒有失去,反而清晰地刻在他的腦子里,那些疼痛和恐懼都像是剛剛經歷過一樣,他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但還不止這些,就連他龍化的時候……自己也都是知道的,并沒有出現電影里坑爹的記憶空白。他還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對小阪健的憤怒甚至殺意,手上甚至還殘留著捏碎那顆頭骨的觸感……真實得讓他有點反胃。

  原來這些竟然都是真的……他真的會跟Ben10里的小男孩一樣變身成完全非人的怪物,區別只是人家能有好幾個不同形態不同用途的選項,他就只能變成個頭上沒犄角身后也沒尾巴的小龍人。

  哦……好像是有尾巴的來著,只是現在縮回去了。

  寧秋拼命地在腦子里胡思亂想,學著路明非的口氣自己跟自己說爛話,因為他需要這些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則他的思緒會不受控制地集中在‘殺人’這兩個字上。

  寧秋自認不算是個善良的人,除了對寧新雨之外,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很冷血。小時候學校里放一些紀錄片,小朋友們和年輕漂亮的老師對著某貧困單身媽媽賣腎救病危女兒的感人事跡潸然淚下,只有他心里毫無波動,甚至還在想晚飯吃什么。

  他并不是沒有同情心和共情能力,只是覺得沒必要,這世上可憐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他一個人也同情不過來。共情能力太強的人活得太累,他的生活已經夠辛苦了,何必再讓自己本就不富裕的精神世界雪上加霜呢?

  然而說到底,聽別人的事情和自己親身經歷還是兩回事。聽到某某被搶劫犯殺害的新聞,毫無誠意地默哀三秒也就這么揭過了,但現在他自己殺了人……感覺真的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那個龍化的人是他,但也不是他。他能記得當時自己蹂躪小阪健的每一個細節,但那些動作都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控制的,像是身體完全憑借本能行動,似乎他骨子里或者血液里的什么東西……要鉆出來把這個膽敢違逆自己的東西吞噬殆盡。

  媽的,這到底算是人格分裂還是精神分裂?寧秋突然有點犯愁,卡塞爾還會要他這個精神病不?雖然本部也都不是啥正經人……

  對了,老姐怎么樣了?

  這個念頭把寧秋激活了,他拖著高位截癱似的身體掙扎著坐起來,一扭頭,傻眼了。

  床頭的簾子遮住了視線,現在坐起來他才發覺,安靜的病房里竟然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楚子航靠在墻邊的椅子上垂著頭,像是在休息,而他的病床旁邊坐著一個老人,西裝筆挺,銀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刻痕并不顯蒼老,反而讓人覺得那些堅硬的線條出現在這張臉上再合適不過。老人對著寧秋微笑,灰色的眸子里仿佛跳蕩著光。

  “校長好。”寧秋想也沒想,這幾個字就下意識地蹦了出來。

  那雙眼睛是老人身上唯一不協調的地方,年輕得像是正值壯年的雄獅,又好似俯瞰大地的雄鷹。

  有幾個人能在遲暮之年還擁有這樣生機勃發的眼神?只能是卡塞爾學院的校長,希爾伯特·讓·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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