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先生當然不會承認不死女真的被送去了嘉元城,他們同門五人身陷敵手,唯一的籌碼就是不死女,他豈能斷掉最后的希望?
但蘇乙洞若觀火的眼光和敏銳的洞察力卻嚇到了他,以至于蘇乙再追問他的時候,他便緊閉雙目面無表情,能不說就不說,能少說就少說,逼得急了也翻來覆去只說一句:“等我三妹帶回不死女,一切就都結束了,前輩何必著急?”
蘇乙見狀也不再去逼問,呵呵一笑,便招呼寧采臣等人帶著俘虜打道回府。
一行人浩浩蕩蕩下了樓正準備出門,卻見之前見過面的三生閣老鴇帶著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匆忙趕來,攔住蘇乙等人的去路。
“貴公子這就要走了嗎?哎呀老身未盡地主之誼,真是該死該死呀。”老鴇滿臉賠笑對著作揖行禮,“原本還想著讓小的們好酒好菜好好備上幾桌,再讓我們三生閣的五大花魁給貴公子唱個小曲,舞上一舞呢。”
蘇乙臉上雖笑瞇瞇,但心里卻有些詫異,這老鴇子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現在卻上桿子湊上來巴結,過分熱情,是有事相求?還是想出什么幺蛾子?
他似笑非笑看著老鴇子,沒看出什么破綻來,目光又從其身后的所謂“五大花魁”身上一一掠過。
這五女比起聶小倩和付小卓來說,不過是胭脂俗粉罷了,要非說要挑出一個出類拔萃的,倒是那嫵媚萬千的粉衣女子在五女中出類拔萃,身姿容貌都頗為不俗。
只不過這只是常人看來……
在蘇乙還沒看這粉衣女子之前,她和其余四女一樣,做出嬌媚姿態打量著對面眾人。但不同于其余四女一開始就把目光放在蘇乙身上,粉衣女子第一時間看的卻是千幻先生。
兩人隔空對視,粉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紫色,一閃即逝,連蘇乙都未曾察覺。
詭異的是,當粉衣女子眼中紫色消逝的同時,千幻先生眼中也出現了一抹紫色。后者不動聲色低下頭閉上眼睛,略作遮掩。
下一秒,千幻先生腦海中就響起了這粉衣女子的聲音——
十分粗獷的聲音:“嘖嘖嘖,老大,怎么搞得這么狼狽?我一直都覺得你挺威風的,今天你在我眼中的形象算是全毀了呀。”
千幻先生也不說話,只用心神交流:“少廢話!去嘉元城,幫我轉告老二和老三,別回來了,也別留在嘉元城,走!走的越遠越好!你也一樣,快走!”
粗獷聲音嚴肅起來:“你這么沒信心?你現在還沒死說明對方還有求于你,是不是上任黃門主……”
“是!”千幻先生焦急打斷他,“時間有限,還有,你不該來見我,太冒險!”
“我的本事你知道,誰能察覺到我的神識……”粉衣女子不以為意,不經意間看了蘇乙一眼,卻察覺對方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他頓時心中一跳,急忙故作鎮定拋了個媚眼給蘇乙。
他剛想要探查一下蘇乙的境界,微微一猶豫,先用神識問了千幻先生:“喂,他不是結丹大修吧?”
“當然不是!”千幻先生道:“但這個人太詭異了,你千萬別小看他!”
“我的功法,不到結丹根本察覺不到的,呵呵……”粉衣女子呵呵一笑,“老大,好歹你曾經救過我,我雖然不是你們霧隱門的,但你遇難我不能見死不救,說吧,我該怎么做才能救你性命?”
“沒希望了!”千幻先生在心神中慘然一笑,“今天鬧這么大動靜,霧隱門隱藏這么久的行蹤徹底暴露了,你以為黑煞教會毫無察覺嗎?”
“黑煞教!”粉衣女子的神念在驚叫,隨即咬牙切齒,“這群陰魂不散的家伙!”
“他們是陰魂不散,他們找了我們這么久一直都沒放棄,這次他們一定會來!他們的強大我們現在很難抗衡,我現在唯有寄希望于這姓蘇的和黑煞教斗起來,最好他們兩敗俱傷,看看有沒有趁機逃走的機會,不然……”
千幻先生沒有說下去,只是深深一嘆,又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讓你也快走了吧?你的功法雖然特殊,但畢竟還沒有筑基,黑煞教當年能發現你,你能保證現在就發現不了?當年我碰巧救了你,但現在我自身難保……”
這邊兩人用神念交流,外界,蘇乙沒有出面,聶小倩站出來婉拒了老鴇子的好意,老鴇子看起來誠意滿滿,再三挽留,都被聶小倩推辭,后者又退而求其次說要上門服務,把飯菜和花魁都送到府上去。
就在聶小倩要再次嚴詞拒絕時,蘇乙突然開口了。
“小倩,既然人家盛情難卻,那咱們好歹收下點心意。”蘇乙笑呵呵道,“酒菜就免了,花魁倒是可以帶走一個,欣賞欣賞歌舞表演也不錯。”
他說著笑吟吟一指粉衣女子:“我看,就她吧,讓她跟我們一起走。”
此話一出,那邊粉衣女子和千幻先生的交流頓時停了下來,詫異看向蘇乙。
千幻先生一怔后,面色頓時變得驚疑不定。
而霧隱門其余人則面色古怪似笑非笑,有種憋著看笑話的意味。
“哎喲公子,您太有眼光了!嬌嬌可是我們三生閣排名第一的……”老鴇反應很快,立刻欣喜介紹起這粉衣女子來。
這粉衣女子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便放出神識去做他之前一直都沒做過的事情——探查蘇乙。
他修煉了一種極為特殊的功法,這功法讓他能以練氣期九層的境界活躍至今仍活得很滋潤,甚至可以讓他連筑基期修士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當然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功法也不例外,走的夜路多了難免碰到鬼。他也曾遇到過克制他這門特殊功法的一個人,這人是黑煞教的,這黑煞教人看破他后,追的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就在他即將落入敵手之際,被千幻先生救了下來。這也是他有生以來唯一一次那么狼狽。
盡管有過一次這么深刻的教訓,但粉衣女子卻堅信自己這門功法之強大,他堅信這只是特例,絕不可能有第二次意外。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蘇乙很強大,也毫不猶豫施展功法來探查蘇乙。
他不相信自己會這么倒霉再次見鬼。
可惜,命運總是熱衷于整治那些不信邪的孩子。
粉衣女子的神識毫無阻礙“探入”了蘇乙的身體,他的神識探查到了一片幽深的青色。
他似乎聽到了一聲輕咦,然后,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毫無由來生出。
這像是遇到了天敵般的恐懼,也像是瀕臨死亡的絕望!
這種感覺讓他幾乎窒息!
他心中大駭,分出的這抹神識受驚般想要撤回去,但卻已經晚了!
那青色瞬間包裹住她的這抹神識,然后這抹神識就被泯滅了。
就像是那青色把神識給吃了。
神識受損,粉衣女子頓時遭到反噬!
因為知道蘇乙強大,所以他耗費大量神識探查蘇乙,用作偽裝和隱藏的目的,所以他的神識損傷前所未有之慘重!
在那抹神識泯滅的一瞬間,粉衣女子發出驚人慘叫,七竅瞬間噴涌出鮮血,身子軟踏踏癱軟在地上!
人還沒倒下,在眾人眼中他的容貌迅速發生變化,他竟變化成了一個面容慘白、身型肥胖的青年男人!
這一幕變故誰都沒料到,哪怕是蘇乙都沒料到,怔在原地。
他的慘叫嚇了近在咫尺的老鴇和其余四女一跳,五人齊齊望去,正好見到女人變成胖男人這一幕,五個人腦子當場都失去了思考能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各個瞠目結舌呆立原地。
這邊,千幻先生面色大變,他算是最快猜到發生什么的,他臉上的驚駭幾乎無法掩飾,猛地轉頭看向蘇乙。
霧隱門其余四人也是都愣住了,他們也都十分震驚,但他們的震驚中卻似乎又帶著不解。
“不是……不應該是大鼻毛嗎?怎么變這樣了?”被蘇乙搶走大鐵錘的大高個疑惑喃喃。
“居然是個男人!”聶小倩等三人這時也都反應過來,都十分吃驚。
尤其是聶小倩二女,蘇乙剛才點名要這粉衣“女子”,她們一度以為是蘇乙看上這女子的姿色,見色起意了呢,二女為此心里都還挺不是滋味,沒想到原來人家竟是男兒身!
震驚之余,她們心中也十分凜然,都是修行之人,她們哪里不知道,這粉衣“女子”從一開始竟一直用強大的神識施展幻術,扭曲所有看到他的人的視覺,讓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就是剛才的粉衣女子的樣貌。
這是一種多么強大的幻術!而這種能扭曲所有人感知的幻術,又得需要多強的神識來維持?
一想到這些,她們便驚駭不已,因為她們竟對此毫無察覺!
不過對方幻術被破,她們卻不怎么驚訝,現在她們哪里還猜不到,蘇乙一開始就看破了對方的幻術,現在更是直接破掉了對方的幻術,讓對方露出本來面目。
但她們不知道的是,蘇乙還真不是故意的。
此刻他的面容帶著些許古怪,敢用神識探查侵入自己的身體探查,這不是主動送菜嗎?
他可以控制攝青之魂不去吞食別人的靈魂,但人家沒給他吞的機會,這胖子相當于直接把自己的神識送進了攝青的胃里。
當真是一步到胃了,所以直接就被消化了。
這能怪蘇乙嗎?
他的偽裝雖然被蘇乙第一時間就看得透透的,但蘇乙原本還真沒想現在就拆穿他,可沒想到他自己損失慘重維持不住自己的幻術了。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只能說他自作自受。
胖子抱著腦袋趴在地上哀嚎不止,面容扭曲顯然十分痛苦,現場一片嘩然。
“這、這這這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老鴇嚇得語無倫次,渾身抖若篩糠,其余四女也好不到哪兒去,各個花容失色。
“你們先下去。”蘇乙吩咐道。
“走、快走……”老鴇牙齒打顫,這詭異一幕顯然顛覆了她固有認知,她現在一秒也不想在這里多呆。
老鴇帶著其余四女幾乎連滾帶爬地跑了。胖子依然四肢無力趴在地上哀嚎不止,但聲音卻小了很多。
“師父,這是什么法術?您怎么看出他是個男的?”寧采臣對此十分驚奇,好奇問道。
但蘇乙此刻卻沒有給他解惑的興趣,他擺擺手,信步走到胖子跟前,似笑非笑道:“這位藝高人膽大的兄弟,怎么稱呼?”
“哎喲……哎呦……”胖子仍哀嚎不止。
“痛苦是很正常的。”蘇乙接著笑道,“但你要是還哼哼唧唧不回答我的問題……”
“晚、晚輩花向榮……”胖子根本不敢等蘇乙把剩下的話說完,就強忍痛苦勉強答道,他渾身瑟瑟發抖,看著蘇乙的眼神滿是恐懼。
他根本不敢想象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太恐怖了!
如果這世界上有后悔藥,他一定在蘇乙來三生閣的第一時間,就逃得遠遠的,逃離越國,甚至逃離天南!
“花向榮,花想容……嗯,果然是可男可女,兄弟可塑性很強啊。”蘇乙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輩饒命……”花向榮忍不住求饒起來。
“看你表現咯。”蘇乙笑呵呵道,“第一個問題,你來干什么?”
“晚、晚輩和千幻道友是老相識,知道他有難,所以看能不能解救一二……”花向榮根本不敢隱瞞,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這么說,老鴇莫名其妙跑來大獻殷勤,就是受你蠱惑了?”雖然是在問,但蘇乙的語氣卻很篤定,他也是剛才才明白這老鴇為什么前后表現這么奇怪。
“……是,她只是凡人,晚輩略施小計……前輩饒命啊……”花向榮再次驚恐求饒。
“不急不急,”蘇乙溫和笑道,“第二個問題,你藏在妓院做什么?回答之前給你個溫馨提醒,我可以看出來你有沒有說謊哦。”
“晚輩不敢說謊,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花向榮早就嚇破了膽,就算蘇乙不提醒,他也根本沒有要說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