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傻柱來了,他也沒敲門,就把腦袋夾門縫里沖蘇乙嘿嘿傻樂。
蘇乙沒好氣看他一眼,一邊把手中信紙折起來,一邊道:“有屁快放。”
“嘖嘖嘖,好歹你也是文化人,一張嘴就屎啊屁啊的,都白瞎了你這大學生的身份!”傻柱故意一副嫌棄的樣子。
蘇乙沒理他,拉開外套,把信放里面襯衣的兜里。
“沒勁,算了跟你說正事兒吧。”傻柱撇撇嘴,臉色一肅,“援朝,我想明天上午去冉老師家提親,你得幫幫我!”
蘇乙有些詫異:“提親?最近秦淮茹不是老找你嗎?我看你也有點兒老馬回頭的意思,冉老師那邊不是都不太搭理你了嗎?”
“你可別胡說八道張口就來啊!”傻柱急了,“秦淮茹是找過我,但我可沒怎么搭理她,她就是跟我解釋解釋以前的事兒,給我道歉,我一大老爺們兒心眼兒也不能太小,就原諒他了,就這么點事兒!”
“沒幫人點兒忙?比如借人點兒錢什么的?”蘇乙似笑非笑。
“是,我是借了。”傻柱腦袋耷拉著,“棒梗不是判了嗎?你說這么小個孩子弄一期……唉,這輩子等于白活。上個禮拜人家警察局要辦移送手續,通知秦淮茹給孩子準備貼身衣服和日用品,她這段時間跑東跑西找關系,還去了趟京西農場,聽說賈張氏精神有點不對了,她也沒少花錢……我也是看她實太可憐了,所以才搭把手,讓她度過這難關。”
“冉老師就是為這事兒不搭理你的吧?”蘇乙問道。
“是,怪我事先沒跟她說,那我不是沒來得及嗎?”傻柱苦惱撓頭,“人家當時就問我開口了,那時候她還學校呢,我總不能先扔下秦淮茹跑去請示她再回來給秦淮茹拿錢吧?那人家怎么看我,多跌份啊?”
“現你倒是不跌分了,媳婦兒沒了。”蘇乙笑呵呵道。
“所以我才來找你,我跟你說援朝,別人不好說,但只要你一開口,秋葉絕對不跟我較勁兒!”傻柱陪著笑,“你都不知道,你我們家秋葉心目中威望有多高,好家伙,平時跟我提起你都立正,就差敬禮了。”
“去你的吧!”蘇乙樂了。
“嘿嘿,真的真的,這回你說什么也得拉哥們兒一把,她都好幾天沒搭理我了,再這么下去哥們兒這事兒要黃啊……”傻柱撓頭,“你說我快三十的人了,好容易被這么一姑娘看上,要是還被我給作沒了,我這輩子都甭想痛快了!”
“不還有秦淮茹嗎?”蘇乙道。
“她?算了吧!”傻柱直撇嘴,“我不是說她不好啊,但這人比人就怕比,我有冉老師了,我干嘛——對嗎?哈哈?以前我承認,我有那么點兒心思,但那次那事兒我是真寒了心了。而且我最狗屁不是的時候秋葉把我拉出來了,我要是對不起她我還是個人嗎我?”
“這話聽著像是人話。”蘇乙笑道。
“什么叫像人話,合著你心里我老不說人話?援朝,你太傷我心了!哎幼我這心啊……”傻柱夸張大叫,“你非得答應我,我這才能好……”
“行吧,明兒跟你去一趟。”蘇乙笑道,“你確定你要去提親?”
“確定,爺們兒辦事兒,講究的就是干脆利落!”傻柱一拍胸脯又支棱起來了,“秋葉不是嫌我我沒給及時匯報就自作主張嗎?我呀,干脆一次性解決問題,把她娶進門來,直接讓她當我的管家婆,這不就一步到位了嗎?以后甭說錢歸她管,我吃喝拉撒她都管,哎,不管我都不答應!”
蘇乙呵呵道:“看你這樣子,你老丈人那關你是過了?”
“我跟你說,老頭兒現跟我可親了。”傻柱一提這個可得意了,“秋葉不是被……了嗎?我前一陣子特意沒上班,專門去學校守著她,老丈人知道這事兒感動壞了,把我叫家去直抹眼淚兒,說什么仗義就得土狗幣……”
“內特么叫屠狗輩!”
“對對對,我說老頭兒怎么哭著還罵人呢。”傻柱樂呵呵道,“反正就這么個意思吧,他家現住窩棚,我上次去跟老頭兒說了,他們老兩口兒就秋葉一個女兒,秋葉要嫁過來,他們也跟著過來,我給他們養老送終。嘿,老兩口兒現拿我當親兒子!我跟你說,秋葉這回跟我鬧別扭,老兩口都向著我說話!”
蘇乙道:“你可想好了,她家現的情況,你要是接過來,肯定連累你,有理青年你還能耍耍渾給打跑了,但糾風隊時不時要……你到時候可別心疼。”
傻柱收斂笑容,深深嘆了口氣道:“我現就是個掃大街的,還說什么連累不連累?她現不教書改打雜了,還時不時……我是真心疼,但有什么辦法?我只能讓她趕緊嫁過來,我多少還能護著點兒她。”
蘇乙拍拍他肩膀:“是個爺們兒。行,你準備好東西,明天咱們過去,把你這事兒辦踏實了!”
傻柱點點頭,微微猶豫,問道:“我剛來的時候聽人說你跟丁尚東那孫子……”
“讓我給收拾了。”蘇乙瞥他一眼,“你要替他說話?”
“沒有沒有……咱倆才是一頭兒!”傻柱急忙擺手賠笑,“唉,以前我還覺得雨水找了個好人家,現越來越覺得沒好好把把關,這孫子怎么是這么個貨色?”
傻柱搖頭嘆息:“就因為他雨水跟我都鬧掰了,親人反目,這特么叫什么事兒?”
蘇乙搖搖頭,懶得掰扯這事兒:“走了,到點兒了,回家!”
“你今兒怕是忘了點兒事……”傻柱不動,一臉老神笑容。
蘇乙一琢磨,道:“廚房里李新民這個月的東西送到啦?”
傻柱愣了愣,頓時喪氣:“跟你聊天兒真沒意思,賣不成關子可還行?唉,沒意思沒意思。”
傻柱嘆著氣把一張紙條遞給蘇乙:“這上回你給我的紙條,食堂現劉嵐管著,你去領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兒,那娘們兒憷你,你一要她保準給你。”
蘇乙點點頭,他剛來就編了個有人要舉報李新民和劉嵐亂搞男女關系的事情,但這么長時間又沒動靜,劉嵐疑神疑鬼,覺得是蘇乙拿了什么證據威脅人,所以見了蘇乙就躲。
果然如傻柱所料,蘇乙去領李新民的東西,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他和傻柱前腳剛走,李新民后腳就到了廚房。
背著手轉了一圈,揮手招來食堂主管道:“我那些東西你找個人,直接給我送家里去。”
食堂主管一怔:“您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李新民莫名其妙。
“給您的那份肉面油,被蘇主任拿走了。”食堂主管道,“您不是給他開了條子嗎?蘇主任拿著條子來領的。”
李新民茫然。
他有些懵:“我是給他開過一張條子,但那不是上個月的條子嗎?”
“您條子上也沒寫日期,蘇主任說以后每個月他都憑那張條子來領東西。”食堂主管意識到不對,小心翼翼看著李新民。
“媽了個巴子!”李新民愣了半天,都被氣樂了,“人家都是變著法巴結領導給領導送禮,到他這兒怎么就反過來了?借我錢,拿我的東西,我特么欠他的呀?”
李新民越想越氣,忍不住把一邊的食堂主管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訴你,下個月的東西給我留著,他再拿著條子來就讓他滾蛋,有多遠滾多遠!”李新民道。
“我知道了。”食堂主管苦著臉,心說這頓罵挨得是真冤枉。
“煩死了!”李新民悻悻拂袖而去。
另一邊,蘇乙馱著米面油回到家,又院兒里引起不小轟動。
現物資很緊張,能搞到這些好東西,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說起來,蘇乙現算是院兒里的“大債主”了,院里很多家都來蘇乙家借過東西。
有借錢的,有借煤的,有借面或者油的。
蘇乙基本都是別人開口就借,前院兒有家特別困難的,蘇乙還主動換了二十斤棒子面兒給送過去了。
五個孩子餓得面黃肌瘦的,一天就吃一頓飯,看著太可憐了,蘇乙見不得眼跟前兒有這種事兒。
那家當家的也是憨厚人。當時捂著臉嗚嗚哭,蘇乙走的時候都沒送一下。但等蘇乙回來后,他帶著五個孩子蘇乙門口跪了一排,愣是給蘇乙一起磕了三個頭。
秦淮茹家的困難也是真的,她本來就沒什么積蓄,棒梗和賈張氏出事,她東拼西借,把兩邊的事平了,家里也是青黃不接,沒辦法,只能中午食堂打好飯回來和孩子三個人一起吃一頓,到了晚上就不吃飯了,餓著。
兩個小姑娘跟蘇乙熟了,現蘇乙家自己做飯,順帶手給她們也就做上了。小當猶豫了好幾天,有一天哭著跟蘇乙說能不能把她那份給媽媽吃。
蘇乙能怎么說?
以后做飯就只好多做點,吃完飯小當洗鍋的時候,就連帶著剩飯一起端出去了。
說起來,秦淮茹已經吃了蘇乙好幾天了。
但今天蘇乙還沒做飯,她就到蘇乙家里來了。
秦淮茹清瘦了許多,臉顯得更小了,氣色比前幾天倒是好了點,但整個人看上去依然很憔悴。
棒梗和賈張氏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了,她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再沒出現過笑模樣。
“援朝,你今兒做飯少做點兒,別給小當和槐花做了。”秦淮茹道,“傻柱借了我點兒錢,我給棒梗買了些東西送去,還剩下了些,我去糧站買了些棒子面兒回來了,這些糧夠我們娘仨吃到開餉了。”
蘇乙道:“不差她們兩口飯,小孩子正長身體,想來就來。”
他對小當和槐花格外寬容,尤其是小當,這孩子很懂事。
秦淮茹道:“知道你不差她們兩個的飯,但我不能老讓她們白吃白喝你的。”
“她們不是幫我收拾屋子洗碗了嗎?”蘇乙笑道。
“那也不行。”秦淮茹沉默一會兒,才道,“我現沒那么大壓力了,就我們娘仨,我的工資夠吃喝了。援朝,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些話我聽不進去,但現我明白了,人還是得靠自己才活得踏實。我現什么也不想,就想靠自己把小當和槐花拉扯大,我婆婆要是還能回來,我也好好養著她。”
秦淮茹看著蘇乙道:“援朝,你跟我倆閨女投緣,我們一家都沒少受你恩惠照顧,小當和槐花都喜歡你,我想著,讓倆孩子認你當干爹。你別多想,我什么也不圖,你什么也別給她們拿,以后也別慣著她們,真的,我就是覺得你們爺仨好,讓她們改個稱呼顯得也親近。”
“你要是覺得合適,我就讓她們過來給你磕個頭,咱倆家就算拜了這門干親。要是你覺得不合適也沒什么,就是你千萬別誤會,我真是什么都不圖。”
什么都不圖,那你圖什么?
“秦姐,你呀,真是長大了。”蘇乙感慨一句。
秦淮茹臉一紅,道:“援朝你說什么呢?”
“我是說你成長了,知道算計那些吃吃喝喝小錢沒什么意思了。”蘇乙笑了笑,“怎么?沒依沒靠的日子害怕了?”
秦淮茹臉色一白,噗通一聲給蘇乙跪下來了。
“到底是你拜干爹,還是小當她們拜干爹?”蘇乙沒有扶她,反而笑呵呵問道。
“援朝,姐不該再跟你藏著掖著,求求你幫幫姐,我怕呀!”秦淮茹捂著臉嚶嚶哭了起來,“我現什么都沒了,我一個人帶著小當槐花,我真是害怕,我太害怕了,我晚上躺炕上睡覺,從閉上燈就開始發抖,成宿成宿地哭,我太害怕了援朝,嗚嗚……”
蘇乙微微沉默,這點秦淮茹倒沒夸張。
“援朝,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姐知道,你心里也裝著別人,看不上姐。”秦淮茹抹著眼淚悲悲切切道,“姐有點兒什么心思都被你看得透透的,咱院兒里我誰都不怕,我就怕你呀援朝。我怕你,我也感激你,要不是你,我秦淮茹早就……”
“援朝,我現什么都沒了,你讓姐靠靠你,行不?姐保證不打著你的名號干什么壞事兒,姐就是想讓有些畜生知道,我秦淮茹也是有人撐腰,不是誰都能欺負的!”她哭著說道。